散场后，天色全黑，我挎着包低着头随着人流往外走，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喊我，“李云月！”。我停下脚步，在嘈杂的人声中细听了两秒，没有听到叫声，又抬起脚往前走。
  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下，旁边窜出一个高大的人影，“李云月，你走的太快，差点没追上你”，来人深呼了一口气。
  我抬头去看他，其实我不用看他，便知是谁。
  这个声音，打小就熟悉。
  “李云月，你怎么红领巾又忘记带了？”
  “李云月，我外婆让我给你带一个苹果。给。”
  “叔叔，我来买盐，李云月呢？”
  “李云月，你语文作业写好了吗？借我抄抄。”
  “李云月，你怎么这么笨，这道题有简便算法。”
  “李云月，以后我们考同一个大学。”
  “留在当地啊？也行啊！”
  “李云月，我报了沪城的大学。”
  “我没跟你说，是我的不对，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的分数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大学，况且我也想跟爸妈生活在一起。”
  “李云月，你怎么这么不可理喻！”
  ……
  “多年不见，刘弘文。”我扯出一个笑容，生疏招呼道。
  刘弘文明显一愣，兴许是没有想到我的反应如此平淡，丝毫没有故友久别后相见的欢喜，他微微扯起嘴角，苦笑道：“不过一年光景。”
  才一年光景啊！
  见我没有说话，他又说道：“你还没有吃晚饭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再送你回去。”
  我下意识要拒绝，却听到他说：“我刚坐在你后两排，瞧见你吃了两口面包，不管饱吧。”
  我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神，似乎又看到那个青涩男生，捧着热好的饭盒，坐到我对面，笑嘻嘻地把碗里的好吃的往我饭盒里夹。
  我眨眨眼，“走吧。”
  这是一家本帮菜，等上菜的空档，我唤来服务生，要了一瓶啤酒，倒满两杯。我拿起一杯，还未来得及开口讲话，刘弘文已主动拿起另一杯，与我轻轻相碰，抬头一饮而尽。
  这杯酒，不必言语，我们都知道，究竟是为谁喝的。
  我也一口饮下，却因为喝的太急，忍不住咳了两声。
  见我又在倒酒，刘弘文按住我的手：“这么晚了，凉的喝多了不好！”
  我抽出手，把玩着杯子，泛起酸苦道：“刘弘文，你一走了之，可我走不了，日日夜夜受着折磨，方才我说多年不见，是真心话，在你眼里不过一年光景，可在我眼里却好似过了好几个春秋。”
  这事情闷在我心里，张铭听过一回，此外再无人可道一二。
  “是我，害死了阿云……”
  我拼命忍住想要冲出眼眶的泪水，害怕就此决堤，一塌糊涂。
  服务生来上菜，我低着头，盯着色泽明丽的菜色。
  “云月”，刘弘文递给我一张餐巾纸，“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怎么会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刘弘文沉闷的嗓音。
  我听他说的郑重，抬头去看他，只见他也一瞬不瞬地望着我，缓缓说道：“这件事情，我原本并不想让你知道，可我现在觉得，你应该知道。”
  “知道什么？”
  刘弘文的眼神一下子变得茫然又恍惚，似乎在回忆什么。
  “高三的时候，许褚云曾向我，”刘弘文停顿了一下，聚神“向我表白，当时我一口拒绝了，高考以后，她知道我报了沪城，她也改了志愿，报了沪城的学校。”
  沪城的？我明明记得阿云的志愿与我一样，报的都是当地的学校。
  她改志愿了？
  “那天，我们因为报考学校的事情，吵了一架，也就是那天，许褚云发生事故，你一直以为她是去见你的路上出的车祸。”
  “难道不是吗？”我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你没有想过吗，从许褚云家到西镇，在人民西路直行就好，根本不需要绕到学则路的高架桥上。”
  褚云的确是从高架下来的时候出的事故，我急急忙忙说道：“她可能是从市区来的，所以走的高架。”
  说完，我内心很快否定了这个说法，因为我深刻记得，褚云说的是，“你先别哭，我现在从家里出发去找你，你等着我。”
  “她的确是从市区来的，因为她先见的不是你，而是我。”刘弘文一字一句说的极其清晰缓慢，生怕我听不到一样。
  “与你吵架后，我就打车去市区约了朋友打游戏，到了市区没多久，许褚云就打电话问我在哪里，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就告诉她了，后来她一个人来找的我。”
  “她找你做什么？”我双手握的极紧。
  刘弘文看着我，反问道：“你觉得会做什么？”
  我下意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