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不太清楚什么才算是爱情。”
  站起身来，苏牧第一句话就引起了一阵轻笑。
  笑声倒是并无恶意，不过是因为苏牧将他们内心之中的想法说出来了而已。
  对于学生们而言早恋好像永远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话题，但早恋的人真的有那么多么？
  未必吧？
  母胎单身到现在的人也不少见，甚至这才是绝大多数——对于高中学生来说。
  虽然的确有些人跳的欢快，但那也只是少数，大家都是普通人，就连爱情这个词光看着挺普通的，好像也没轮到他们的身上。
  教育部发布的这一次思辨题应该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但说实话，这次思辨题苏牧并不觉得有多好。
  “关于爱情，书本上、电视剧里，还有生活之中偶尔听到的一些‘金玉良言’我想很多人都耳熟能详，我就不说了。不过对于阳秋雪同学的辩语，我个人倒是有些看法。”
  苏牧毫不怯场，别说就眼前这点人，再多几十倍他都习惯了。
  “老师说过，新华字典上关于爱情的解释，是男女相爱的感情。但‘爱’是什么，仍旧没有一个准确的结论，古往今来无数文人骚客，也未曾给‘爱’这个字定性。
  “单纯说爱，就太缥缈了，甚至是‘玄学’。那，我就试着从另一个角度去阐述一下吧。”
  苏牧看向洛落。
  前几天洛落曾为他讲解为何会发生灵气复苏这种事，虽然没有完全的说服他，但那推断也毫无疑问是非常有力度的。
  既然如此，他也未尝不可拿来一用。
  “迄今为止，我们祖国已有五千余年的历史。为了方便，就以五千年为记。”一边说着，苏牧直接走上了讲台。
  这也是允许的。
  他在讲台的黑板上写下了五千年这三个字。
  “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我想大家都一定听说过吧？”苏牧在五千年一旁，又写下一句。
  同学们不明所以的点头，就连本来没啥兴趣的同学，都忍不住盯着苏牧看。
  这......搞什么幺蛾子呢？
  “这句话是宋代张抡在《鹧鸪天》里所书，哪怕是从南宋灭亡开始算，至今也已经七百多年。
  “在那个时代，人活到七十岁，便可称之为古稀。哪怕是从古史里来找都很难找到。如今社会发展很快，随便去个村子，七八十岁的老人并不少见。”
  苏牧粉笔在黑板上“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字旁画了一个圈，将这行字圈了起来。
  “但我们这个年代，严格来算连一百年都不到。”苏牧话音一转，又在那圈起来的字旁画了一个问号。
  “为了方便计算，我们干脆取五十岁好了，这当然不严格，但方便计算。”苏牧又在那行圈起来的字下边写了一个五十。
  “如今我们国家男性的法定结婚年龄是22周岁，女性是20周岁。而古代女子大多弱冠之年便已订婚。而古代女子大多在及笄之年便订婚或是成婚。笄是簪子，及笄，就是到了可以插簪子的年龄了。这个年纪，是十五岁。
  “一方面是因为古人对于传承非常重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句话我想大家也都听说过。”
  苏牧又在五十的下方写了一个十五。
  挪到一旁的王有宝若有所思。
  他好像有点清楚苏牧想说什么了。
  坐在座位上的阳秋雪则是皱着眉头，看着在黑板上写写画画的苏牧，不言不语。
  至于书呆子，则又开始凝眉苦思了。
  想他看了那么多书，竟然还真的不知道古代平均年龄是多少岁。
  “好了，那我想，就按照能活五十岁来算，按照女子的视角来看，从及笄之年结婚到最终老去的时间，能看到自己的孙儿辈，没问题吧？”苏牧看向自己的同学们。
  “没问题。”
  三三两两的声音像是树林里被惊起的麻雀一样响了起来。
  就连没说话的也是看着苏牧，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既然大家没有意见......”
  苏牧拿出粉笔，将五十和十五圈在了一起，在圈外面写下了一个三。
  “五十岁，三代人。没问题吧？”苏牧再问。
  “没问题。”这一次应和声少了一些，更多人开始沉思了。
  “很好。”苏牧再点头，又拿出粉笔，画了一个特大的圈，将自己所写的东西全都给圈了起来。
  “五千年。”
  苏牧在圈外写了一个五千。
  “五十岁。”
  除号，五十。
  “三代人。”
  乘号，三。
  “三百代人。”苏牧放下了粉笔。
  “用不严格的计算来说，我们最低最低是最开始那些先民们，三百代的后辈。”苏牧手指着黑板上的那小学生都会的乘数后的结果，轻声说道。
  “纵横时光，辗转岁月。启自三皇五帝，始至大禹治水。结春秋乱世，自秦皇汉武。上承天命，下枕炎黄。再开篇章，浴火而生。历刀耕火种，过部落兴衰。见群雄并起，结天下逐鹿。五千年莽莽岁月，先辈薪火从始而终。”
  苏牧的声音骤然间高昂了起来，“自民族之始，三百代人。到了我们的今天。”
  他拿起放在讲台上的粉笔，画了一条线。
  将这一切与今日的思辨题连在一起的线。
  “每一个能够坐在这里的同学，最低传承了三百代人的血脉，无数人的努力，有了我们今天。”
  苏牧轻声说道。
  “我不知道什么才算是爱情，我也不了解爱情。至于同性之间存不存在爱情我也不太清楚。但既然是爱情，自然要从一而终，我想这不过分吧？”
  苏牧的目光流转，看向一众发愣的同学们。
  无人回话。
  “无论同性之间存不存在爱情，他们那来自于三百代，乃至更多代的血脉，便该画上一个终结的句号。”
  苏牧在那将自己所书与今日思辨题连接在一起的线条上打了一个大大的“x”。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幸运儿。我们要感谢先辈们没有死在灾荒，没有死在洪水，没有死在战场，而且还能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才有了我们，才有了延续下来至今的三百代乃至更久的血脉流传。
  “阳秋雪同学的观点，某种程度上我是赞同的。无论爱情存不存在，无论同性之间有没有爱情。
  “活下去，对于许多失落在历史之中的民族而言都是求之不得的一件事。而活下去是必须要‘播种’的，播种希望，播种民族的未来，播种越加辉煌的明天。
  “我不知道身体里的血脉，那三百代人乃至更多代的先祖们之间有没有爱情，但比爱情更加重要的是......”
  “传承。”
  苏牧最后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走下讲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就是他的思辨。
  也是五大家，从始至终的教义。
  传承。
  谁都会死，但死之前，一些东西总该留下来。
  不为自己，也要为之后的人。
  生而为人，自有先辈恩泽，一代代的努力一代代的积累一代代的知识，皆是传承。
  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知识？
  人性？
  爱情？
  财富？
  精神？
  不不不，是传承。
  都是传承。
  唯有传承。
  那，才是能烙印一切的东西。
  苏牧并不清楚同性恋的圈子，也不了解。
  听说过，但没了解过。
  不过如果他们是“爱情”并且在一起的话，传承自然会断绝。
  以历史来看，要不了太长的时间，这种声音就会销声匿迹，直到异性爱情的结晶之中再出现同性之间的爱情，再销声匿迹。
  周而复始。
  同性恋......本就是寄居异性恋之下的某种存在。
  这是毋庸置疑的。
  所以苏牧不太喜欢今天的思辨题，这种争论没有意思。
  但很有意义。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