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繁华无双
作者:石猴斯顿      更新:2021-04-24 01:26      字数:4291
  崆峒掌门解酉面对满目萧条而巍峨的山麓唉声叹气,他插着腰,因受到挫败而几乎有些怨天尤人起来。
  有人登上山峰,壮志豪情涌入心间,高歌唱和;有人俯瞰山岚,却仍感到迷茫无措,世间大得看不到尽头。
  “掌门?要不咱们回吧?老这么站着也不是办法呀,您都站了一个多时辰啦。”崆峒派的弟子劝解道。
  解酉颓然放下双手,正要转身,一个急促的身影闯入他眼角余光。
  “诶?”那不是善施堂的人嘛。
  善施堂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全穿一模一样的墨色短褐,戴绣了“善”字的网巾,一个赭红的“善”字,异常显眼。
  解酉的目光跟了一阵善施堂弟子,当即拍掌道:“快!跟上他!”
  解酉跟不上无极峰的人,跟一个两条腿跑的善施堂弟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绕过一个山沟沟,解酉转眼撞上了善施堂的大队伍,善施堂堂主周小满正骑在马上用目光迎接他。
  “解掌门,真是有缘,这么荒僻的地方,没想到还能遇上解掌门。”小满皮笑肉不笑的。
  “不知道周堂主在此有何贵干?”
  “我在此找人,解掌门呢?”
  解酉如实道:“实不相瞒,我追无极峰那帮子人到了这儿,那些人却像凭空消失了,半点痕迹也摸不到哇!”
  挺直脊背的小满微微弯下腰道:“我在此间,也是寻觅了许久......”
  “周堂主找谁呢?”
  “如果我没猜错,咱们两个啊,找的兴许是同一个地方。”
  解酉摸摸后脑勺,周小满亲口跟他说不管无极峰那桩事的,怎么?眼下又要掺和进来了?解酉转念一想,他独自面对无极峰那帮怪人,确实没什么把握,与周小满合作,胜算大一些,于是笑咧咧道:“既然如此,不如搭个伙儿,回头有什么,咱们一齐商量着来?”
  周小满也正想借助解酉的力量,没怎么多想,一口应下了。
  两帮彼此各怀心思的人手于山间扫荡,他们可以确定要找的人定是在这群山之间,哪怕是个地鼠洞,也要把它给揪出来!再揪不出来,非得踏平它不可!
  被找的那帮人兴致盎然地正要操办起一场婚礼。
  婚礼这回事,绝尘谷中人都没做过媒婆,全没什么经验,最有经验的一个就数秦怜心,可她当出阁嫁人那会子凡事皆由长辈操心,她自个确实也不太通那些个繁琐礼节,大家伙只好胡乱地来。
  胡乱的意思就是说,怎么开心怎么来!
  洞房花烛夜这回事大家伙还是知道的,寒野原在绝尘谷中暂时没房子,无叶主动提出就拿无木的屋子给他们做婚房。
  于是,无木的屋子遭遇大劫洗,月琴她们在无木的屋里屋外贴满了福字,挂满了红绸和红灯笼,明媚鲜妍得像把一整座木屋从里到外五花大绑了一番。
  墓中的无木生前喜简洁,最讨厌令人眼花缭乱的装饰点缀,也不晓得能不能看见这一番场景,他若是看见了,该从泥下蹦出来指着这一帮小屁孩破口大骂才是啊!
  公输樗亲自做了造出两只大鸳鸯,放它们游在回廊中央的池水上,两只鸳鸯还被老爷子涂了个五彩斑斓。
  燕二和公输樗自来争惯了的,他见公输樗的鸳鸯那么大,为了证明他燕家的手艺活不比公输家的差,他便轰轰烈烈制出两只大鹏鸟,大鹏鸟起势欲要飞升上天,很是生动,燕二尤其满意,但由于大鹏鸟实在太大了,占地方,按燕二的本意安上木屋顶上吧,又怕把婚房给压塌了,要是两位新人在床上睡着睡着忽然房顶塌了可不好。
  公输樗指挥秦战和秦御将两只大鹏鸟逐一抬到宽敞点的地方去,所谓宽敞点的地方呢,意思就是绝尘谷中人不用活动的地方,于是,两只大鹏鸟可怜兮兮地被搬到了另一座山头,从这座山头远远一望,倒还是可以望得见的。
  棠西刚醒过来,脑子跟浆糊一般,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场她再也不愿回想起来的噩梦,她历来不勉强自己,既然眼前有好玩的喜事,那便将一切拖到后边再说吧!
  更何况,棠西如今还有了一个儿子,兴许是陈鱼存有襁褓中的记忆,他跟棠西尤其亲热,动不动就扒下棠西吧唧一下亲一口,这令庭司辰吃醋了,凭什么这个小娃娃就能随便亲他的棠西!嘿!陈鱼还是个小机灵鬼,怎么不亲他这个爹呢!怎么就偏偏亲娘!
  终于忍无可忍的庭司辰掏出一颗糖诱惑陈鱼道:“大鱼啊!爹给你一颗糖,不许你再亲你娘了!”
  “不!”陈鱼很有骨气地摇头。
  “好小子,翅膀硬了!爹的话都不听了!”
  “爹为什么不让我亲娘,只许你自己亲,不许我亲!”陈鱼嘟起嘴巴,“我都瞧见了,你上回牵娘逛林子,搂着娘亲她。”
  庭司辰掐住陈鱼嘟起来的嘴巴道:“娘只可以爹一个人亲,明白不明白?”
  “凭什么!”陈鱼呜呜出声,努力表示不满。
  “就凭......”庭司辰琢磨一会儿,笑得邪魅,“因为呀,你娘心里头就只有我!”
  “我不!”陈鱼使劲摇头。
  “大鱼啊,跟爹作对是没有好下场的,这样,你要实在喜欢亲人,爹给你指条明路,你瞧谷中那么多姑娘,你可以放肆大胆地去抱着他们亲,爹给你撑腰,你干啥非拉着你娘不放呢?”庭司辰一本正经讲道理。
  陈鱼瞪大迷惑的双眼,原来还可以这样的吗?
  一点就通的陈鱼背起小手,开始了他刺激而浪漫的旅程。
  苏三在试穿嫁衣,陈鱼瞧着甚是可爱,他蹦蹦跳跳跑到苏三跟前,挥起小手道:“姐姐,下来一些。”
  苏三弯下腰道:“大鱼,怎么了?”
  陈鱼吧唧一下亲了苏三的嘴。
  公输梧正佯装偷偷从门外走过,本想看看苏三穿红嫁衣的模样,奈何瞧见了这一幕,他抬起手掌冲进屋就要打陈鱼屁股,陈鱼镇定自若道:“你不能打我。”
  “为什么?”公输梧瞧了瞧自个掌心。
  “我有人撑腰。”
  “谁?”公输梧觉得有些好笑。
  “我爹!”陈鱼摆出了搬大人物的架势,背着手从公输身旁走过。
  祸害完苏三的陈鱼,舔了舔嘴上的胭脂——好吃!
  陈鱼悠悠转眼,盯上摆红果的陶埙,陶埙的嘴里还哼着歌,很是好听,陈鱼站到陶埙旁边的凳上,扳过陶埙的脸吧唧又是一口。
  陶埙愣怔半晌,受了极大委屈似的哭哭啼啼朝楚游园投以求助的眼光,楚游园安安心心下他的围棋,置若罔闻。樊惊死前交代过,要楚游园好好关照陈慈的儿子陈鱼,楚游园对陈鱼尤其宠溺,甚至纵容陈鱼用他那只脏兮兮的爪子扯他一身洁净如雪的白衣,这已经算是楚游园对这小家伙的莫大恩典了。至于要亲他的徒弟嘛,亲一口又不会少块肉,他甚至愿意让陈鱼亲他自己。
  奈何陈鱼看起来好似只对姑娘感兴趣,对皮糙肉厚的男子根本不感兴趣。也对嘛,姑娘的脸蛋软绵绵的,姑娘的嘴唇湿哒哒的,还有胭脂可以吃,比胡子拉碴的男子脸庞好玩多啦!
  直到陈鱼祸害到竹笛身上,秦战和秦御揪出庭司辰,追着庭司辰打,一点都不顾同门之谊,打得可凶,在场观众无不捏出一把冷汗!
  打完之后,破了谷中几盏灯笼,踩脏了谷中几条红绸,竹笛淡淡道:“你们把坏了的灯笼和脏了的红绸换新的。”
  秦战和秦御立马屁颠屁颠乐呵呵干。
  棠西感到有些好笑,问扑进她怀里的陈鱼道:“你干嘛要亲大家?”
  “爹让我亲的。”陈鱼滴溜大大的眼珠。
  “那好吧!”棠西默许了,既然是爹说的,她也没什么别的意见。
  一股子怨气的燕二讶然道:“棠西!你不阻止他,就这么随他去?这小子可是个人精呐!我都没亲过月琴,竟被他抢了先!他再这样,我就要拿出对付情敌的招式对付他了!”
  棠西微微笑着不说话,笑看向刚打完架朝她走来的庭司辰,自然而然朝他伸出去一只手,庭司辰连忙快走几步握住棠西的手。
  燕二受到刺激,鄙夷一声,一句话脱口而出道:“你们两个,真是够了!上一回还你死我活拿刀子捅呢!这会子又腻歪成这样!”
  庭司辰浑身一僵,凌厉地瞥了一眼燕二以警告。
  燕二自知失言,连忙捂住嘴巴,他是真忘了这茬子暂时不能提。
  庭司辰心惊肉跳的,生怕棠西想起什么不开心的事,他希望绝尘谷中的喜庆将棠西脑海中那些沉重的事全部冲释掉。
  棠西只是不以为意地笑出声,眉眼弯弯道:“我太喜欢司辰了。”
  庭司辰一激灵,浑身发热,打了一场架都没红脸的庭司辰瞬间红了脸,颇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笑容。
  是呀,昏迷中的棠西,苏醒过来第一眼瞧见庭司辰脸庞的棠西,深刻地承认她真的是太喜欢司辰了,她认准了这个事,便不畏惧说出口。
  庭司辰心内既喜悦,又有些心疼,他清楚得看出来了,棠西记得,她记得在金点王墓中发生的一切,但是她绝口不提,装作自己已经忘记了,是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还是她在自欺欺人告诫自己说那不是真的?
  棠西的笑总能那样纯粹、那样令人动容,瞧不出一丝悲戚。
  公输梧和苏三的婚礼在正月初三正式举行。
  无极峰的妖魔鬼怪们披红带彩,立在山路旁充当花树,庭司辰的三匹狼兄弟穿上红衣,连鼻子上都被小陈鱼抹上了红颜料,它们迎来狼生中最巅峰的时刻,成功被人们奉为祥兽。甚至谷里的鸡鸭牛羊也没能幸免,脖子上都被挂上红花。
  饶是冬日,也被绝尘谷中人造出一番盎然春色,繁华无双。
  公输梧怀着激动又有些无措的心情,从山顶下山。
  秦战和秦御不知从哪整出一套锣鼓,既是敲锣又是打鼓的。
  寒野原更是不晓得从哪整来了一串鞭炮,噼噼啪啪地放起鞭炮来。
  庭司辰
  棠西随月琴她们用轻功飞来飞去,漫天撒红纸花,红纸落满山路,像是土壤中忽然之间生出花朵来。
  苏千把苏三的手交到,忍不住落下两滴清泪,像一个真正的老大哥那般朝公输梧道:“我妹妹,纪渥丹,一直是我的心头肉,现在交给你,望你好好待她,免她苦,免她忧,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公输梧郑重接过新娘苏三的手,双双携手登上山。
  既然携手了,往后余生的路便都要这么走下去的。
  冬日的山是沉睡了的,群寂的山岗间,只有这么一处热闹,这样的热闹惊起一群麻雀,显得犹为特别,几座山头之外持刀剑搜山的人们惊喜地把头转向这边,急匆匆朝绝尘谷而来。
  十年来,司辰与棠西常于一间屋子住着。如今在外边,房间有余,棠西想着司辰也长大了,就算是姐弟也不应这样亲密。尤其在南阳山庄被贾花樱误会过两人关系后,棠西仔细想过,出门在外不同在绝尘谷,虽是江湖儿女顾不得那许多礼节,但人言长短,也得注意影响。本想送了司辰进屋就走,奈何司辰一把拉住她,棠西瞬间把之前的想法一股脑抛在脑后,心道:原应跟司辰说明白,可这种话一说出口,反倒尴尬,往后若是生疏了起来,岂不枉费这些年的情谊?
  司辰观察着棠西这一番行为表情,嘴角露出笑意,道:“我知道你,定是觉得我大了,你怕与我一处,毁了声誉,就没男人肯要你了。”
  棠西笑出声来,道:“既这样,你拉我做什么?岂不是害了我?”
  司辰道:“就长长久久的与我在一处,多好!”
  棠西轻轻拍了拍司辰的脸,道:“欸!小司辰,日后你碰上了心仪的姑娘,还要嫌我碍事呢!”
  司辰道:“心仪?我心仪你啊。”
  棠西笑道:“我知道你把我放心上,我也把你当作心头肉,你说你心仪我,是因为长久以来,你的生活里只有我,此后,你会遇见好多好多的女子,你会发现,她们都是极好极好的,比我好多了。”
  司辰皱了皱眉,道:“好也罢,不好也罢,终究与我无关,我问你,你可会拿他人与我比较?可有比我好的?”
  棠西推搡着司辰,笑道:“是我错是我错,没有推己及人,我从不将人比较,却让你去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