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真是巧了
作者:老酆      更新:2021-04-23 20:26      字数:5409
  昨约了陆泽说事情,眠藻也不敢让那尊大佛等自己,要了套宫女的衣裳拾到拾到准备出门,好在有白芍这么神奇的一个存在,眠藻这会已经可以如常人般行走了,不过仍是觉得步伐虚浮,踩在棉花上似的。
  “可怜你一起来这么多事要做,等闲下来可要好好调理了,”白芍看着一身橙色衣裳的眠藻说道,内务府做杂物的丫鬟皆是穿成这样,颜色虽俏丽,可满宫都是,倒也不会引起什么注意。
  而眠藻却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最后揉着脸叹道:“这北辰绣娘们做衣服都是顶好看的,连做杂物的宫人衣裳都这么好看,只可惜我这张脸还是惨白的,穿着这娇俏颜色,怎么看都有点奇怪。”
  听了眠藻的话,白芍瞥着看了一眼,若是只见个陆泽,眠藻哪里会那么在意是否好看,离陆泽下朝还有时间,别以为她不清楚眠藻心里的那点心思。
  不就是想去先见宋屿一面。
  还真是被勾了魂。
  “话说在前面,你可别陷太深,我们迟早要走的。”
  眠藻还对着镜子摆弄衣裳,听到白芍说的话先愣了一下,随后才立即应上:“大人放心,我心里明白。”
  这回的事情眠藻倒是没全瞒着白术,只说是要来一出请君入瓮,白术不忍眠藻刚好些就劳累,但怎么都扭不过去,也只得做好手头事,好让眠藻多少减轻点负担。
  此举把眠藻感动得又是一把老泪,直感叹白术真是贤内助,又仔细吩咐紫莹几个准备几日后给白术庆生的事,再三强调不能让白术察觉。
  其认真程度不亚于要瞒着全宫上下皇后恢复的消息。
  那四个太医散消息的速度也是快,现在全宫上下都在议论皇后快要不行了的事情,她从长乐宫后面溜出来,路上避着巡逻侍卫,隐隐还能听见那些侍卫在说这事情。
  一恍然隔了大半月,眠藻许久没走过这条路,树木葱郁,走在树荫下也不觉着晒人,反倒有几分凉意。
  翰林院后面的小院子还是跟以前一样,木门破败,自上次她提起要送宋屿换个地方住被拒绝后,也没再提过,可现在看着,她又起了这心思。
  毕竟,这门破到连那个锁都是摆设了啊,北辰又不是修缮不起,怎么就不见人提起,这门破着难道好看啊?
  眠藻瞧着上面的朱漆斑驳,颜色都落得差不多了,再过几年就不叫修缮了,叫重刷。
  现在是上午,宋屿应该是在院子里的,眠藻想。
  便推门走了进去,可四下寂静,反而衬得蝉鸣声更加嘈杂。
  难道是在里屋吗,眠藻想,便转了方向准备扣门,其实这屋子也不怎么好,门上的黑漆都斑驳起来了,眠藻刚扶上去就沾了一手,想着等下要留个好印象,连忙轻轻拍起来,看着是干净了打算接着扣门时,背后突然响起宋屿的声音。
  “谁?请问姑娘是哪个宫室的?来这有什么事?”宋屿道。
  他知晓穿橙色裳的大多都没有固定宫室,可出于警惕还是都问了。
  眠藻没出声,直接转身过来,看向宋屿,她见宋屿绑着攀膊,露出精壮的小臂来,分不清上面的是水珠还是汗珠,再细看,他额间也出了不少汗,明明还是初夏,北辰夏天又热的晚,瞧这模样,定是又被拉去做什么粗活了。
  但相较起眠藻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宋屿心里满是震惊,不是他眼花,也不是在梦中,眠藻是实打实的站在里面,面色虽还是苍白的,但看着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每日去长乐宫当梁上君子也不是白看的,这可比前段时间恢复不少了。
  宋屿不知眠藻的眉头为何一直皱着,震惊过后心里便满是喜悦,昨太医院传出皇后危重的消息,他却是,不敢再去长乐宫了。
  仿佛是当年宋家模样又重现了出来,重兵包围,家奴四散,母亲直接死在了马浦的剑下,鲜红的血溅了他一身,回想起来似乎还能感觉的到,那由温热转为冰冷的感觉。
  真冷啊,冷到人心里去了。
  躺在长乐宫里的眠藻也如那般,脸上不见血色,仿佛下一秒就不再温热了。
  “蒹...娘娘。”宋屿反应还是快的,还没说出的话立刻收了起来,将长袖从攀膊中整了出来,又行礼道:“让娘娘见笑了,如此粗鄙模样。”
  “你去哪儿了?白日不是会待在这,下午才进翰林院帮忙的吗。”眠藻知道自己这话有点明知故问的意思,但心里就是有股没由来的气。
  “只是去给别的宫室帮忙去了。”
  “哦?去哪个宫室了,什么忙,现在又没什么大事,有需要宋公子去帮忙的地方?”
  阴阳怪气的语调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但宋屿也每放在心上,时刻记得自己要与眠藻保持距离,便说:“娘娘何必追问到底呢,这本就是宋屿该做的事,吃着住着宫里的,做些个事怎么了。”
  “我是想......”
  这话落在眠藻耳朵里就跟看着宋屿在自暴自弃一般,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他又回到了之前的样子。
  “皇后娘娘今日来,草民虽不知有何缘故,但知晓这样于娘娘,于草民,各毁清誉,娘娘大病初愈,还请娘娘回宫多加休息,草民愿娘娘凤体安康。”
  话里赶人的意义明显,眠藻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来,来时一腔的雀跃都被驱散了个尽,只剩下满腹委屈,再瞧宋屿的表情还是毫无波澜,语气倒是诚恳,仿佛是真希望她身体安康一般。
  想让她安康就不该说这种话!
  眠藻心下委屈,赌气想着再也不要管关于宋屿的事情,明明她在清醒之后,除了白芍白术,最想告诉的人就是他,连陆泽她都往后排了去。
  明明知道会被白芍教训的很惨,还是想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谁知道这个人怎么这样,自己有满腔的热情有什么用,别人还在想怎么把自己往远了推。
  数着自己的满腹委屈,眼睛一下便觉得酸胀了起来,眠藻也感觉到眼角开始湿润了起来,也不管旁的,直接冲到宋屿前将他一把推开,奈何身子虚使不上多大力气,只得说:“让开!挡着本宫回宫的路了!”
  一次没推动,眠藻还想再试试,可手再伸出去时,已经什么都碰不到了,宋屿已经侧过身子,将路给让了出来。
  眠藻见状,心里越发委屈,可又寻不到发泄的地方,又不能自在的哭出来,硬生生的给憋了回去。
  出了这院子,稍微走远了些,见四下无人,眠藻才摸出一块手绢擦了擦湿润的眼睛,任她再委屈正事也不能耽搁,一会搁陆泽看到刚才的丑态,怕是要被嘲笑一番。
  跟陆泽约的地方在章合台,在北辰宫里也算是很高很难爬上去的地方,但闻名不如一见,等眠藻站在章合台底下的时候,她还是想骂一句,陆泽脑子肯定有病。
  与浔花台不同,浔花台是用来设宴会客的地方,不仅精巧雅致,连地方也是选的舒适,可章合台在以前是用来祭祀祈祷的,现在虽然闲置了,也只是当个景观台摆着,但这楼梯数量,眠藻实在不想恭维。
  她穿着这么鲜艳的颜色,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是显自己在宫里还不够引人注目吗!
  大概是国库充盈,就喜欢把钱花在没用的地方上,东西两边不同宫室的衣服还不同,当初也不知是陆泽故意的还是怎么,西边住了人的宫室,就只有长乐宫和郭宝林住的锦瑟苑了。
  缨才人居的关雎宫倒是和金华殿一样都处正中位置,只是关雎宫什么情况眠藻心里有数,哪还能挑剔穿什么,有肯主动送去的便已经算是不错。
  因这个管制问题,眠藻最后也只能弄到件尚未分配宫室婢女穿的橙色衣裳。
  若不是一直念着这是为了完成试炼,是为了入仙名册,眠藻觉得自己肯定是爬不完这台阶的。
  不过建得高也是有好处的,阵阵清风吹着很是凉爽。
  还是那块绢帕,眠藻想着之后也不会再用上了,拿出来擦了擦廊边的长椅,随之做下来喘口气。
  当人可真累,有点怀念做妖怪时想飞就飞了。
  章合台的长廊也有帘席遮挡,眠藻不知其中机关,但从内往外看,甚是清晰,让眠藻越发担心。
  这也太招摇了点吧。
  路上耽搁了些时间,眠藻在章合台上没等多久,陆泽便到了。
  陆泽穿着常服,身后只跟了司竹一个,没看见那浩浩荡荡的帝王仪仗,眠藻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陆泽还没招摇到那种程度。
  进了章合台的长廊,司竹就隐蔽在外没有跟进来,十几天不见,陆泽看她的眼神里,又多了一种嫌弃。
  行吧,是她没用。
  “好了?”
  从上次报了名字给陆泽后,陆泽对自己态度也没那么生疏了,但也说不上多亲近,反正是有点嫌弃的情绪是不会再忍着了的那种,兴许是因为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
  “托皇上的福,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眠藻起身给陆泽行礼答话。
  “真特意找了个隐蔽地方,你还满嘴都是这样的客套话,不嫌累?那朕走了。”陆泽道。
  恩?
  走?走去哪?这陆大佛今天心情不好啊还是咋的,且不说这章合台隐蔽不隐蔽,她客套话多?那不是想着要讨好陆泽吗!
  一旁的陆泽没等到眠藻回答,还真就转身准备走了,眠藻见状心下一惊,十几天没见陆泽,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觉得这陆泽越发的难伺候。
  可思来想去也想不到由头,咋的啦,难不成嫌弃她大病初愈的样子丑要被丑走了!
  但在眠藻胡思乱想的时候陆泽都迈出去两步了,一丝犹豫都没有,是真的说走就走,于是,眠藻当机立断跟上去扯住陆泽的衣袖,说:“皇上皇上,我们有话好好说,您别说走就走啊,我们今天是要商讨正经事的啊。”
  “那松开朕的袖子,有话快说。”
  “是是是,”眠藻连忙点头道,但话到嘴边又变了,说:“皇上您看这地点是不是不太隐蔽,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话音落,眠藻就小心的观察着陆泽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眠藻越发觉得陆泽像是再看傻子。
  过了好一会,陆泽才说:“你自己走到外面看看。”
  眠藻不懂陆泽意思,可看他也不想再多解释的样子,只好木然的点点头,走出长廊。
  再回看长廊时,她睁大了双眼,突然明白了陆泽的意思,这,这其中心思,机巧当是无双。
  眠藻很清楚陆泽还在长廊里面,可从外看去,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是否站了人,像是隔了雾一般,明明方才看到的章合台也是这样,可现在知道了其中关巧,看着便觉得高大上了起来。
  直到再走进长廊,眠藻脸上那新奇的神色还没转回去,也不怪她,作为赤行山最末端的小妖,如此操作当着是第一次见。
  以至于她走到陆泽跟前,第一句话是,“好厉害哦!”
  ……
  陆泽扶额揉了揉头,心里想这眠藻怕是给病傻了。
  他说:“太后将回宫,朕的御书房里的眼线又活跃了起来,宫中虽大,旁的地方总有风险,倒是这章合台地方冷清,也不会有人想来。”
  眠藻对陆泽的话表以附和,那可不是没人来,谁无聊来爬这么一大段台阶,想让自己脚上打几个泡吗?
  不过一想,眠藻还挺佩服陆泽,帝王本养尊处优,可他走上这章合台,也没见个什么大喘气,不像自己,气都快断了,再多几层台阶就是要白芍来给自己收尸了。
  “观现下后宫情形,你想怎么做?”陆泽问。
  可迟迟都没等到眠藻回答,不由得心中生出烦躁,转头看去,见眠藻手撑在栏杆上,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恩?下面有什么事。
  陆泽觉好奇,走上前去,看到一个熟悉面孔——林铭澄,当时就想侧过身回避,可奈何动作大了被眠藻注意到。
  毕竟心里有鬼,陆泽不想眠藻知道太多关于林铭澄的事,便只得停下动作,假装无事站在一边。
  眠藻虽然在大事情上有些呆,但对于八卦却异常敏感,她将陆泽的一举一动收到眼底,没做声,却微妙的弯起嘴角。
  叫你陆泽笑话我,一会我就有料回去跟白芍扒。
  说来也是巧,章合台下面,正是良妃和林铭澄。
  眠藻在高处,一切都看得清楚,林铭澄带着蘩琴不知要去哪,远远看见良妃,两人正打算绕道却被月桂喊住,现下林铭澄跪在,良妃正在训导似的。
  声音眠藻听不大清楚,可在曲蒹葭那里哑剧看多了,看她们几个人的肢体动作,不难猜到事情发展。
  可眠藻听不清,不代表习武的陆泽听不清,他虽刻意不看,几人说话的声音就像在耳边绕一般。
  “缨才人这么急,是要去哪啊?长乐宫?去见见你那靠不住的病秧子皇后?”
  眠藻倒是从来没见过良妃的这副模样,眼里尽是恨意,可又要把笑挂在脸上,似是在嘲笑林铭澄,看到林铭澄对自己下跪时,又有着掩盖不住的畅快流露出来,怎么说,看着就是有点狰狞。
  “嫔妾闻皇后病情加重,想去长乐宫探望,因心中焦虑未曾注意到良妃娘娘走近,未能及时行礼请安,还望娘娘恕罪。”林铭澄一字一句里满是谨慎,一段话说下来任是挑不出错来,陆泽听着,觉着心疼,可又憋着气,不肯看一眼。
  他想,良妃平日里也算是懂规矩,应该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便打算接着与眠藻商讨,却不料又听到良妃说,“那缨才人还真是有心了,不过听本宫一句,过几日再去正好是去参加丧事,眼泪还是留到那个时候吧。”
  这话说的便难听了,陆泽听了也皱了眉,倒是看眠藻看得还挺带劲。
  “你可听得到她们再说什么?”陆泽问。
  “听不到,”眠藻摇头说,陆泽正想着难怪看的这么带劲时,眠藻又说:“但看那架势,指的方向,良妃,大概,是在骂我吧。”
  “差不多。”陆泽对此表示肯定。
  那可不,眠藻心道,她都总结出来了,良妃虽然爱发脾气,但于不同人,面上表情也不同,对着缨才人最是狰狞,对着自己最是不屑。
  对如妃,倒是有点奇怪,又像是赌气,呛人得很。
  下面缨才人还跪着在,良妃说了些话,蘩琴便突然磕起头来,应该是在请罪,眠藻看着疑惑,思来想去也不明白林铭澄是哪错了,倒是陆泽,听了下面的动静,突然侧过来看下面的动静。
  蘩琴似乎打算接着求饶,却被林铭澄给拉住,眠藻看着她嘴动了几下,就一直跪在原地,而良妃已经带着几个宫女走远了,留下了个内监看着。
  眠藻没见过这种架势,只觉得新奇,可旁边站着的陆泽脸可黑了,刚才唐柔心说了什么,他可听得一个字不差。
  “妹妹既是冲撞了本宫,那便要受罚,否则旁人定要说本宫管理不严,念着咱们为姐妹,本宫也不重罚,你便在这里跪上四个时辰就回宫去吧,本宫就留下福五来给你算着时间。”
  良妃走远后,那福五也不想站在这太阳底下晒,找了个阴凉地,用拂尘抖了抖花坛边的灰,扭着个身子坐下,翘着个二郎腿,看着好不自在。
  蘩琴看着白了眼,可又不敢直接拉着林铭澄走。
  皇后病重,如妃幽禁,皇上那是去都不得去的,蘩琴急得直咬嘴。
  林铭澄的身子这么些年照顾下来,她比谁都清楚,且不说当年落下的病根,就是这些年吃的苦,也抗不过这四个时辰,回去再请太医的话,没了皇后帮助,又有良妃从中作梗,只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