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曲蒹葭
作者:
老酆 更新:2021-04-23 20:26 字数:4289
乍一看确实和自己长的一模一样,可美人在骨不在皮,两人间的气质区别太大,眠藻对这人是谁心里约摸也有了底,可出于谨慎,她问:“你是?”
“眠藻,你当知道我是谁。”对立之人叹了口气,悠悠开口,与之同时,伸出手轻抚上眠藻的脸颊。
说不上的触感,感觉虚无缥缈可又有着温热传到脸上,眠藻言道:“曲蒹葭,你是曲蒹葭。”
“恩,我是。”
一句话又将眠藻弄得哑口无言,在看到曲蒹葭那些记忆的时候,她就想过有没有可能见到曲蒹葭,一起说说话,而现在见到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说什么,说发生的事又像是炫耀,炫耀拿了你的身体过得怎样的好,可道歉又显得刻意,眠藻呆站着不知道说些什么,甚至觉得不知道手往哪放,眼前的曲蒹葭也只是轻柔的拂过她脸颊后就再没了动静。
两人似乎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
“眠藻,那个人,是我兄长,曲京墨。”说完,那副画面又出现,曲蒹葭拉起眠藻一只手,另一只手指给她看,“你看,我的哥哥,是不是很好。”
“是...是很好...”眠藻被曲蒹葭的一举一动都弄懵圈了,像鹦鹉学舌样顺着回答。
“可是啊,”曲蒹葭突然加大了手上的力气,捏得眠藻有些生痛,她想甩开又觉得不好意思,看着曲蒹葭脸上温柔的一点点变得凌冽起来,又听到曲蒹葭说:“可偏生有那么些人要破坏这一切。”
听着这语气,和突然转变的态度,眠藻还以为曲蒹葭说的是自己,连忙慌了起来,她解释道:“我并非故意要占了你的人生!若...若你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尽管跟我说好了,我肯定帮你去做。”
望着眠藻害怕的模样,曲蒹葭意识到自己的神色不太对,她整理了下,说:“眠藻,我说的不是你,你不是看到了吗,我的三妹妹,我的父亲,以及叶姨娘。”
每听曲蒹葭念一个,眠藻就越好奇这几个人到底是做了什么让曲蒹葭如此愤怒。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害死了我的母亲,害我哥哥再也无法站起来。”
眠藻觉得现在曲蒹葭的状态极其不稳定,她怕说错话惹她变得跟刚才一样露出近癫狂的模样,又怕什么不说会引起曲蒹葭的不满,被夹在这两个思虑间,眠藻越发努力的观摩起曲蒹葭的脸色来,想从中看出点什么。
可自说完那些话后,曲蒹葭的情绪就如一滩池水,平静极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了。
“原先想让你知道的事,还未看完就让你被白芍强拉了回去,不过也是我的问题,留你太久了。”曲蒹葭道。
“不不不,你定然是要跟我说什么才这样,不过,你是如何做到的?连白芍也察觉不到。”
“不是我如何做到,当你来后,我便陷入了此处,我所知的是前人留下的经验罢了。”曲蒹葭藏了话,并没有完全告诉眠藻,只是糊弄了下。
她之所以会知道这么多,甚至能将眠藻困于此处,让外面的白芍手足无措,的确是前人的经验,但是这经验是怎么来的,曲蒹葭打算瞒着。
外面发生的事情,曲蒹葭大多也知道一些,眠藻问过几次这些个被选中的人的下场,看白芍的样子也是真不知道他们的下场,不过曲蒹葭现在作为当事人倒是清楚,什么再回到自己的身体轮回转世,他们最终只能化成一缕无家的游魂,因消耗增大,日渐虚化,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
所谓的前人,像他们这样的人,想要抵抗这种命运,一次又一次的尝试,寄宿在身体里的一个角落,可随着试炼的结束,最终也逃脱不了。
曲蒹葭没那么大的毅力去对抗命运,倒不如说她一直被命运所支配,所以她只是想让眠藻帮帮忙,帮帮她,帮帮...她的哥哥。
“眠藻,帮帮我,求求你,帮帮我。”曲蒹葭知晓眠藻今天要同陆泽商量事情,不能耽搁她太久时间,又怕第二次会被白芍察觉出异常,只得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来。
“好。”
就在曲蒹葭提出要求的一瞬间,眠藻就顺着应下了,像没思考过一样,而事实也确实,只是眠藻觉得自己始终是亏欠着曲蒹葭的,她无法拒绝曲蒹葭。
答应得太快反而让曲蒹葭愣住了,她想了许多副说辞,里面甚至有威胁的,看现在的情况看来是都派不上用场了,距至今为止的观察来看,曲蒹葭以为自己足够了解眠藻,但看来,还是她想错了。
曲蒹葭原本以为眠藻就是为达到目的,可以利用手头一切可利用的,她反问:“你可知道你刚才说了什么?答应了什么?”
“知道呀,有什么不对吗?”两张几乎一样的面容对立着说话,一个脸上警惕,一个茫然,看着不免觉得奇怪。
曲蒹葭到底是与不涉人间事的眠藻不同,对什么都警惕着,她说:“你如果是想要从我这知道些什么,我可以现在就告诉你。”
“我没想知道什么啊。”眠藻都还没转过弯来,哪明白曲蒹葭接下来的意思,只是突然想起白芍来,便说:“我能把你的存在告诉白芍吗?”
凡事要行动总是要跟白芍商量的,若她做了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她也扯不到由头,到时候才如实相告,只怕会给两人间弄出隔阂来,眠藻把白芍看得极重。
眠藻对白芍的态度,曲蒹葭也是清楚的,她也不想弄得两边为难,更何况她还与白芍相处了那么些年,刚开始还有些接受不了白芍的做法,但看了前人之后,只觉得自己若再计较便是矫情,就点点头示意可以。
梦中的时间与外面流逝的不同,别看现在才留了眠藻没多久,外面已经快要天亮,正当在细想还有什么没说的,突然记起眠藻似乎打算用曲荆留在宫里的人,便问:“你要用紫玉了?”
“你...对。”本来想先问曲蒹葭是怎么知道的,但还没问出口就想起外面的事她应是都知道的,便只简单应下。
可回答后就见曲蒹葭皱起了眉头,满是警惕的样子,眠藻疑惑,追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吗?”
只听到曲蒹葭略带迟疑的回答:“虽然我不是很清楚父亲将紫玉给你的原因,但在我被太后看中之前,父亲的似乎在筹谋什么,这块紫玉用起来还是警惕着些,免得有什么。”
眠藻听后还想跟曲蒹葭说多心了,毕竟那是她的父亲,怎么会害自己女儿,但突然想起来曲蒹葭说曲京墨便是被那三人害了,而曲蒹葭说这话时语气之肯定决不是开玩笑,占着这具身体的眠藻现在只觉得背后发寒,仔细想来那曲荆若是连亲生儿子都可以去害,哪里会在乎一个女儿,现在又昏睡了那么久,只怕在曲荆眼里要没了利用价值。
“你与曲荆之间到底是?”眠藻试探着问,在她所看到的回忆里,曲荆没出来几次,对他的印象还在当初曲府时,那时只觉是个严苛的人。
“左不过是个不被父亲喜欢的孩子罢了,念他养我至此,还叫他声父亲,”曲蒹葭淡然说道,语气平淡的让眠藻以为没事,可听到的话却让她心惊肉跳。
这还能没事啊?父女关系怕不是都要闹决裂了。
两人虽就这样站着,可思绪都没停下,眠藻想着曾经在曲府发生了什么,而曲蒹葭在想紫玉到底是有何用意。
自先帝去后三月,太后召开百花宴,明眼人都知道那是要给新帝选后的,她原以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那三妹曲含玉向来得父亲喜欢,那叶氏也巴不得能让自己女儿进宫当皇后,可偏生在这种节骨眼上,父亲突然软禁自己,直到宴会那日让自己去见太后,而后便传出太后选她为后的消息,如此种种本就让曲蒹葭够头疼的,但曲荆拿着曲京墨来要挟自己,她也只得照做进宫,再后来就是眠藻的事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不被父亲所喜欢的,更何况还出了白术的事情,这紫玉给曲含玉她还能理解,给自己的话...不对,曲荆是有预谋的,他就没想过让曲含玉进宫,所以这紫玉应是为她专门准备的,曲蒹葭还没天真到以为这是曲荆对她的弥补。
只怕是个糖衣陷阱。
“眠藻,”思绪整理的差不多时,曲蒹葭对眠藻说:“紫玉的作用肯定不止调动人手,白芍那边肯定还知道些什么,往后你的行动,切记要和白芍商量清楚。”
“好...好的。”
眠藻被曲蒹葭严肃的模样弄的有些不知所措,可曲蒹葭没容她多问,意识又是一阵模糊,睁开眼又是长乐宫的屋檐,大概隐约记得最后一句话是提醒她快到白术生辰记得送个礼物。
哎,好困,眠藻心里一阵憋屈,现在连睡觉都不能停止思考。
一停下就跟不上这几位的脚步。
早上还是白术进来伺候的,早膳后白芍才进来,眠藻盯了白芍半天,才犹犹豫豫的说:“大人,我跟你说个事呗。”
“说吧,我还想着你要什么时候才开口呢,偷偷摸摸的看了我半天,怎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
“我没有...”知道白芍喜欢嘴上打趣自己,可每次都想着争上一句,但今天可是有正事的,眠藻说:“大人,我见着曲蒹葭了。”
眠藻话音刚落,白芍就愣住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下来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了,好在眠藻低着头想着怎么跟白芍说,没看见这样子。
“你...怎么见到她了?”
眠藻想着事没听出白芍语气里的急促,先前不提这个人还好,一提起来白芍就想起之前的事来,想来她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背叛了曲蒹葭,听眠藻谈起,除了想问如何见到的,便只想问那人是否安好。
“大人可还记得我睡了那十七天,便是做了长长的梦,昨夜又梦见曲蒹葭,她与我说了不少事。”
那就是说曲蒹葭的灵魂还在这具身体里面,不知怎的,白芍松了口气,作为监考官她也不知道被选中的人灵魂会去哪,是否会照常轮回转世。尽管上面的意思是不用担心,但侍奉了这么些年,白芍也清楚上面的人做事的风格,现下知道曲蒹葭无碍,心里的愧疚也淡了些。
眠藻没听到白芍回答,只当是默认,就接着说了下去:“她同我说曲荆给的紫玉只怕还有其他作用,要我谨慎行事,万事都同你商量。”
“紫玉?”白芍深思起来,她是家生的奴才,当初曲荆曾单独找过她,以家人性命为要挟,让她定期向他汇报曲蒹葭的事情,几年来周旋其中,曲荆的确不像是会护着帮着曲蒹葭的样子。
估摸是顾忌着白芍生母是伺候曲夫人的,也没太相信白芍,应该是还留了后手在,恐怕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曲荆大抵还安排了人监视了白芍,唯恐白芍反水。
白芍将这些联系起来,隐约也能猜到几分紫玉的真正用意,在曲蒹葭被软禁的那段时间,曲荆曾让她背过一份名单,而后定了要入宫时她才知道那份名单上是可用紫玉使唤的人。
只是白芍又不是个好糊弄的,这些年她看似听从曲荆的,还不是为了不惹出什么事来,以免到以后出现什么不可收拾的僵局来,可是没料到那曲荆不近人情到这种地步,连自己女儿都这般防范着。
放在以前白芍就直接跟眠藻讲清楚这里面的种种,可现在知道了曲蒹葭还存在,又担心眠藻那个没心眼的把这事告诉曲蒹葭,曲荆不近人情,曲蒹葭虽然嘴上倔强,怎么的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事已至此,能少伤一份心就少伤吧。
“行,我心里大概有了分寸,你放心吧,小藻儿担心的事,我绝不让它发生。”白芍笑着说,上前拍了拍眠藻的头。
得了白芍的承诺眠藻心里也安稳了下来,加之她又是个藏不住事的性子,立马又笑嘻嘻的,说曲蒹葭还有事情拜托她,但又没讲清楚,说自己还云里雾里绕着。
白芍也只当像应付小孩子一样给眠藻讲明白。
就这几个活着时间加起来都没她一半长的小丫头,她还能不知道是什么事吗,饶老绕去的还不是为了曲蒹葭那个哥哥。
不过曲京墨的事情当真是令人叹息,就算是白芍这种恩怨分明,看清俗世的老神仙来看,也觉得是那曲荆入了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