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对话
作者:老酆      更新:2021-04-23 20:26      字数:4653
  虽然之前睡了那么久,可眠藻到了该睡觉的点还是觉得困顿,今日宋屿并没有来长乐宫,并非是他懒怠,而是长乐宫这边请了不少太医,一是为了给眠藻制定补身子的方子,二是要他们传出消息,传出皇后已经不行了的消息。
  菡萏给陆泽传消息去了,眠藻和白芍商讨着,最终决定请几个好把握的太医来,此时,长乐宫内殿里,一面牡丹屏风隔着眠藻与四名太医,几名太医只能隔着屏风看到眠藻半坐在床榻上的影子,几人面面相觑,前几日他们也是来给皇后会诊过的,那时皇后的确是脉象微弱,有油尽灯枯之像,今日居然能起来了,还有力气召他们过来。
  “辛苦几位太医了,奈何本宫病容实在难看,便不露面了。”正在几人疑惑时,眠藻隔着屏风开口说话,屏风后的影子动了动,几名太医见了,连忙说着恭维的话。
  “见娘娘安好乃是臣等之幸,只是不知娘娘把我们四人叫来是为何。”徐仲作为副院判,是底下这些太医里官职最高的,最有资格开这个口说话。
  眠藻突然轻笑一声,接着说:“既然徐太医都开口问了,本宫也不卖官司了,徐太医,本宫记得是把何淑容的胎交给你来安的吧。”
  原本因为何淑容小产而担心的徐仲现在更担忧了,之前皇后病重,良妃掌权,良妃根本不把何淑容当回事自己才受到什么实际的责罚,但如今皇后醒了,良妃又能霸着这权力多久,宫中谁不知道皇后向来是有事说事的。
  “臣该死!臣没能护住淑容娘娘的胎!”即使是隔着屏风,徐仲还是跪下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眠藻就是要这个样子,唯有觉得害怕了,让别人觉着她威严了,才能让他们忘记陆泽对她的态度,不过说起这陆泽真会找事的,就叫身边的宫人来问问自己怎么样了就那么难?连嘴都不愿意动。
  “本宫以为你坐着副院判的位置,觉得不舒服了呢。”
  “皇后娘娘!臣不敢啊,臣冤枉啊,臣对淑容娘娘这一胎尽责尽心!”徐仲一听眠藻一上来就要取自己副院判的位置,那还得了,连忙喊冤。
  “本宫想听的不是你在这说自己委屈,”为了衬托出眠藻很生气的样子,白芍给眠藻准备了不少道具,这也就是屏风的另一个用处了,哪能让这些太医看见皇后床上堆了这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眠藻瞅了瞅自己手边,拿起一个小茶盏就砸了下去,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才继续说:“本宫想听的是有用的话,何淑容的胎到底是没了,你在这喊了半天,怎么不告诉本宫何淑容的孩子是怎么没的。”
  其实这个问题不难,徐仲自查出何淑容有孕后一直照顾着何淑容,且何细对这个孩子也上心的很,徐仲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何细放在心上,从来不犯什么禁忌,怀后也是少出漪兰殿,生怕遇上点什么。
  而徐仲每日去给何细诊脉,结果都是胎像平稳,无不适之状,唯独,唯独那天从绛雪轩回来后,脉象才有些紊乱,不过也是不打紧的事,何况他还为此给何细重新开了安胎的方子,明明何淑容也喝了,可三四天后,漪兰殿那却传出小产的事来。
  要回忆起来那会天刚亮,就见漪兰殿的侍女匆匆来太医院找太医,谁都没有想到何细在睡梦中被腹痛惊醒,起来一看发现榻上鲜血一片,惊恐不已,连忙唤人去请太医,那日去的人不是徐仲,他只在那小太医回来后听说,到的时候何淑容那屋子里还满是血腥味,但凡有些经验的人看了都知道孩子是肯定保不住的。
  “臣...臣...”徐仲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什么来。
  这情况出了眠藻的意料,她原本想着徐仲怎么也能想起点什么来,但看这情况,会小产他也是完全没有意料到的。
  “也罢,本宫问你,何淑容胎像是否安稳?”
  “回皇后,淑容娘娘自身也注意这孩子的紧,胎像自然是安稳的。”
  “那事发前后,何淑容是否受到了某些刺激?”
  这话越问徐仲心里越没底,他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他说:“并...并无什么刺激的事情。”
  “那你说这孩子是怎么没的!”这下眠藻可是真有点生气了,要他自己说又说不上来,问他也什么问题也没有,难不成这孩子还顽皮得很,非要自己流出去不成。
  也不知道徐仲怎么爬到副院判的位子,眠藻就这样严肃些就开始慌了神,开始口不择言,竟和眠藻说起当时诊断到脉象紊乱的事来:“那人淑容娘娘从绛雪轩回来,微臣去为淑容娘娘请脉,察觉淑容娘娘有些脉息不稳,以为是劳累了,但也为此给淑容娘娘调了新的安胎方子,而后再去诊脉时娘娘脉象逐渐安稳,可不知为何几天后突然小产啊皇后娘娘!”
  徐仲这段慌乱中说出的话,眠藻倒是从中捕风捉影到了点信息,她原本是不想把事情往绛雪轩去想的,要真回想起来,她那日去绛雪轩,除了记得那里很香之外就没什么印象了,虽说几件事情加起来那里嫌疑最大,但如此诡异的事情哪有人愿意往自己身上引。
  “徐仲,你好好与本宫说说这脉象不闻是怎么回事。”
  “娘娘,人也会因一时劳累而脉象异常,微臣想着那天淑容娘娘在昭容娘娘宫里玩累了才会这样,而那天后脉象也渐渐恢复正常,所以,所以臣不敢轻易污蔑宫中娘娘啊,何况...何况后面还查出来如妃送去的补品有问题,这才...”
  说起如妃,眠藻想到自己还要想办法把她给弄出来,就接着问:“这件事情谁调查的?”
  “皇后您病了,如妃深陷其中,自然只有良妃娘娘能查了。”这话不是徐仲接的,而是另外三个太医中的夏至安,眠藻记得他,是指去给缨才人调身体的夏太医。
  “是是是,是良妃查的。”徐仲跟着附和。
  “诸位太医可知本宫今日为何召你们来?”眠藻想再问下去也问不出的所以然来,就直接切入正题,她要做的还是收买这些太医让他们散布些消息出去。
  下面的几人互相望着,似乎心里都各有想法,长乐宫的人突然过来喊去四名太医,说是皇后病情突然加重,忙着赶过来却看到已经醒来的皇后,这还真是,让人想不通了。
  “既然来了,娘娘定是有话要对我们说,微臣等愚昧,猜不到娘娘的心思,还望娘娘告知。”夏至安说。
  “夏太医有礼了,”眠藻说,她盘算着白芍告诉她的几个太医的家中状况,才开口说:“往日如妃在宫中为人处世的态度各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本宫觉得这里面似乎有隐情,且本宫觉得自己此次大病一场有许多疑点,想要调查一番。”
  “听娘娘您的意思是要把这事再查一遍,可微臣几个还是不明白您喊我们来的意义。”徐仲说:“您醒了,管理六宫之权自然要归您,叫一个太医来切切脉便可。”
  “可本宫,就是要诸位太医们把本宫病恶化,不久将离世的消息放出去,诸位可愿意?”
  眠藻倒不着急这几个人怎么回答她,徐仲怕她把何淑容的事怪到他头上,自然是会顺着来的,夏至安在旁人看来便已经站了皇后阵营,余下两个年纪稍轻的太医,白芍说,其中一个小女儿已满十三岁,招进宫来也不是大事,另外一个似乎在为小儿子学业担忧,许他个承诺便可。
  “娘娘可要告诉皇上?”徐仲试探道。
  “不,本宫要连皇上一起瞒着。”
  话音刚落,底下的几个人就慌乱了,纷纷劝道:“娘娘,这可是欺君罔上啊娘娘,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本宫又没让你们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是想腾出点时间给自己调查罢了,”眠藻说这话时,手上又拿起了个东西,这回的不容易摔坏,是锭银子,她说:“本宫找几位大人来是相信几位,徐太医做这副院判多年,想必是不想这么早就告老还乡吧?说起来本宫觉得身边倒有点寂寞了,章太医的女儿今年已经十三了吧?不若送进来伺候本宫?”
  “皇后娘娘!小女愚钝,怎配伺候您!”待在徐仲身后的章文听了这话立马跪出来向眠藻求情。
  “怎会呢,章太医如此聪明,定会做好选择,想必您女儿也机灵得紧。”眠藻坐在榻上把玩着那锭银子,心里想着,差不多了,只有有一个人倒了,剩下的也不会坚持什么。
  章文抬头看了旁边三人,徐仲躲躲闪闪的不肯面对他,夏至安闭上眼睛看都不看他一眼,再看向身边的吴太医,更是畏畏缩缩,头都不敢抬起来。
  无奈之中,章文心下一狠,又跪上前两步,说:“娘娘所做乃是为了肃清后宫,还所有人一个公平公正,微臣自当为娘娘效力!”
  语气坚决,眠藻听了一笑,倒是个好父亲,将手上那锭银子一扔,发出几声不合时宜的嘣咚声,再说话时,她语气也带了笑意,像是心情极好一般,她说:“章太医如此明事理,本宫很是欣慰,不知其他几位的意思是?”
  徐仲见有人开了头,也不犹豫什么,也跟在后面说:“微臣当听皇后娘娘吩咐。”
  “好,徐太医也是聪明人,夏太医,吴太医,你们意下如何?”
  吴并非也接在章文与徐仲后面表面了心意,殿内灯火摇晃,夏至安盯着一根燃烧得正旺的蜡烛,火光映在他脸上,光影交错,倒看不清情绪了。
  他旁边的徐仲推了推他示意他也跟着一起表面心意,他却不怎么理会,而等在屏风后面的眠藻也有点坐不住,隔着屏风看不到夏至安的表情她也不好判断接下去怎么说。
  “娘娘,您不是做恶事吧。”
  良久,夏至安才蹦出这句话来,他身边三人都震惊的看着他,心里想着这夏至安怎的说话如此直白,不怕惹了皇后?
  “恶事?夏太医以为什么是恶事。”
  “自然是伤天害理,残害他人的事情,禀娘娘,微臣年纪大了,见不得这种事。”说完,夏至安还抬起头看向屏风上那道身影,仿佛这样能看到眠藻的表情一般。
  眠藻不知道夏至安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倒是打了她个措手不及,可比眠藻更惊愕的还要属那三位太医,这夏至安平时都只做自己的那份事,向来也不是爱多说话的人,为人也小心谨慎,今天怎么跟吃错了药一样。
  殿内被一阵沉寂取代,过了好一会眠藻突然笑了起来,她说:“夏太医多虑了,想来是本宫态度不好让您误会了,只是能否引蛇出洞,关键都在几位大人身上,本宫不得不谨慎,若是起了什么不好的影响,本宫在此道歉了。”
  “娘娘过谦,既是如此,臣等自然全听娘娘吩咐。”夏至安道。
  见皇后未曾动怒,余下三人才松了一口气,眠藻见他们配合,随后也就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就让几个人下去了,可最后好像还有有点不放心,在要退出去前,说:“本宫知道吴太医的儿子也快要上私塾了,若是能找出幕后操作的人,想必京城没有哪个私塾会拒绝拿着曲家推荐信的孩子吧。”
  吴并非听到眠藻的话霎时面露喜色,连忙转过身行了礼,喊了几遍,“谢皇后娘娘大恩的话”。
  四个人走了之后,眠藻等着粉黛收拾好内殿后,便拍了拍枕头,接着睡下了。
  白芍进来见眠藻已经休息了,想着危险已经过去了,也觉得疲惫不已,就吹了几盏蜡烛,轻柔的带上门准备去休息了,至于谁守夜,就不关她的事了。
  然而现在外界发生再大的动静都吵不醒眠藻了,她又回到了之前自己一直待着的地方,应该说是,曲蒹葭的回忆里。
  不过这回又有不同,之前她都是像在看故事一般,而现在却是融入到了这个画面里,阳光照射下来给她不真实的感觉,可脚又感觉是实实在在的踩在地上的,手边开着的茶花颜色娇艳,似乎再靠近点就能闻到香味了。
  这回,耳边连嘈杂声都没有了,这里是曲府的后院,眠藻看着有些眼熟的景物心里约摸有了个底子,四下无人,她便往园子里面走去。
  也没走多久,她便听到一阵笑声,以及说话的声音,听笑声像是之前梦里小蒹葭的声音,眠藻循着声音过去,果不其然,是小蒹葭和那个小少年。
  小蒹葭坐在秋千上,那个少年则在她背后推她,乳母和眠藻没见过的一个孩子在旁边候着。
  那个没见过的小女孩眠藻看着总有点眼熟,正纳闷的时候就听到小蒹葭说:“白芍白芍,归你啦。”然后就看着小蒹葭从秋千上蹦哒了下来。
  哎,原来这是小时候的白芍啊,看着有些清瘦啊。
  不知道是不是这画面太美好了,让眠藻都没注意周围的变化,直到听到了这样一句提问。
  “这一切是不是看上去很美好?”
  “是啊,几个孩子笑得也开心...”
  等等等!是谁在跟她说话?眠藻心里疑惑,立即向周围环顾,可怎么也找不到那声音的来源。
  “别看了,你在这是看不到了。”那声音又出现了,让眠藻不由得感到一阵压力,恍然间,眼前的一切尽数退去,四周恢复一片黑暗,眠藻才看到在自己面前,身上散发着柔和微光的人。
  这人...怎么跟自己长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