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和宫里的那些人一样了吗，还真是没人说过这样的话，难道进宫不是一种随波逐流吗，进来便是要看着居上位者的心意去改变自己吗。
  “那如此，草民便告退了。”
  自知无法改变眠藻的性格，宋屿也不勉强，况且他也找不到理由待下去，夜长梦多，被人看见他与皇后私会影响更不好。
  相较起眠藻，他倒是决绝，说完该说的话就转身朝翰林院回去。
  见着灰蓝色的背影越走越远，眠藻脑子一抽，喊了句：“宋屿，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相信宋家当年没有做那样的事，你别怨，也许这就是必然的结果，但至少我能见到的你，见到宋家的家风便觉得这已经超越了现在众多的世族大家。”
  宋屿没回头，眠藻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只听到他说：“多谢娘娘夸赞，只是这样的话娘娘千万别当着别人的面说，而这别人亦包括草民。”
  似乎是稳定了情绪能让眠藻看见了，他才侧过身继续说：“心里想想便可，最好是想都不要想。”
  若不是不能暴露自己会武的事情，宋屿简直想运着轻功回去了，从来没有人愿意相信宋家是无罪的，哪怕是与他交好的七皇子，也只是在事后避重就轻的安慰他活着就好。
  没有人愿意相信宋家无罪。
  没有人和他说这些。
  没有人愿意相信他。
  可现在突然间，这三点都有了，尽管提起宋家，当年的一幕幕都宛如昨天。
  他没见到行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只记得一夜之间，满城灯火通明，上百名禁军在一瞬之间涌入宋府，带领这批禁军的头领他认识，马浦，曾经在兄长手下当过百夫长。
  不止马浦，来人皆是熟人。
  审案的大理寺卿是陈昭容的父亲，陈昊刻，监案的三大家分别是柳家，罗家，尉迟家。
  按理来说罗家还不够格，应该由曲家来的，只是先帝的意思，谁也不好揣测，这么久了，宋屿也想过其中是否有些隐情，却总也想不明白，总有疑点存在。
  她的意思不是劝自己放下，宋屿了然眠藻话中的意思，她怕自己做什么出格事。
  宋屿只把这个当担心来看了，至于是对谁的担心他可不想去深思，究竟是担心他的结局还是陆泽的安危。
  真烦，一想到眠藻会关心陆泽就烦。
  不想了。
  长乐宫依旧是一副宁静样，眠藻吃完晚饭就坐在软榻上看书，看的是什么书呢，兵书。
  旁边白芍也坐在一旁看书，看的是什么呢，三流作家写的龙阳文。
  啧，写得还挺有意思的。
  咋还不能上台面了，瞧这写得跌宕起伏的剧情，看得白芍心里一惊一乍的，仙界可没这么刺激的事，有也见识不到，这人间真有意思啊。
  两人约摸看了有半个多时辰，烛光晃得眼睛都发涩了，眠藻放下兵书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刚想跟白芍说自己去睡的，白术就过来说，金华殿来了人。
  陆泽真是雷厉风行啊，黄昏时说的事，晚上就把人送来了。
  除了送来了菡萏，陆泽又下了密旨给刘嬷嬷让她换了个地方，不必再盯着皇后了。
  当然，撤走刘嬷嬷放菡萏过去，看着是换个人去监视眠藻，其实陆泽已经不想盯着眠藻了，让菡萏去是真想让菡萏学点她缺少的东西。
  “菡萏见过皇后娘娘。”
  “又见面了，菡萏姑娘。”
  眠藻坐在主位上笑吟吟的，没由的却让菡萏生出一种忌惮之意。
  “哪有让客人站着的道理，请坐。”
  眠藻指向侧边的梨花椅，示意菡萏入座。
  “不敢。”
  “有何不敢，你是来这做客来了。”
  “皇上让菡萏来是来学习的，娘娘有什么事还请尽管吩咐菡萏去做。”
  眠藻心里好笑，笑菡萏也太严肃了点，她可算是有点明白陆泽送菡萏来干嘛了，仅是见过两面她也感觉到了，菡萏少了那么点生气。
  明明生的娇俏可人，却非要摆出冷硬的样子。
  别是跟陆泽学的吧。
  没等到眠藻的回答，菡萏又说：“娘娘有什么事还是快些吩咐菡萏吧，好明天就能开始，别耽误了娘娘的事。”
  这回眠藻可算是明白白芍看自己是什么心态了，就是她看菡萏这种。
  “都说了你是来做客，长乐宫可没有什么事需要客人来做，万一真有，那就是本宫管教下人有问题了，菡萏姑娘想安这么大个罪名给本宫？”
  “我没有…”
  “本宫知道你没有，开个玩笑罢了，你不觉得气氛太严肃了吗？”
  这回轮到菡萏哑巴了，正因她的性格，很少有人与她开玩笑，但也不是没有，就好比司葛。
  好似跟谁都能开起玩笑来。
  “菡萏姑娘，时辰不早了，若皇上知晓本宫让客人这么晚还没休息要责罚本宫了，姑娘的起居室暂且定在东厢房，本宫已经吩咐底下人去整理了，现在应该是好了，早些去歇息吧。”
  “那明天…”
  “若是姑娘不介意，明天倒是能同本宫一起看看各宫妃嫔来请安，不过姑娘要事先吃好早膳，若是饿了，那也只能忍着了。”
  “谢皇后关怀，菡萏告退。”
  送走了菡萏，眠藻就开始拆自己发髻，麻溜的脱完衣服爬床上睡觉去了，她现在可安稳了，也不担心不跟白术解释会怎么样，反正白芍总能圆的。
  第二天早上一起，眠藻就听了个刺激的消息，明天陈昭容生辰。
  “为何宫中一点装饰也没有？”
  眠藻坐在桌前，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温热的小米粥，长乐宫的厨子手艺又精进了，开胃的翠琅轩吃着一口一个嘎嘣脆。
  “听闻是陈昭容自己的意思，这次要低调举行。”白术在一旁又夹了一个小点到碟子里，一边给眠藻解释。
  “奇怪，本宫觉得这不像陈昭容的性格，你可去打听了陈昭容在王府时如何过生辰？”
  “奴婢去了。”白术一回答眠藻便觉得安心，长乐宫做事最稳妥全面的非白术莫属。
  “如何？”
  “次次大肆举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侧妃。”
  “听着语气，怎么像吃味了？”
  眠藻对付白术已经有一套了，她轻指了指白术的额头，满是温柔。
  大早上真是橘里橘气啊。
  眠藻吃得差不多时，菡萏便进来说各宫的娘娘都到了，就等着皇后您了。
  此时的菡萏已经换上一等宫女穿的水粉色宫装，可通身的气质就是不像个宫女。
  “好，本宫这便出去。”
  被白术扶着起来，听到她小声嘀咕了句：“既然是皇上送来监视您的人，您干嘛非要让她近着监视您，安排点杂活不就好了。”
  “你啊，”眠藻看向白术，说：“咱们就身正不怕影子斜，反正也没人代替得了你的位置，大早上醋味这么弄，本宫在夏天可吃不到饺子。”
  菡萏是个显眼的，各宫请完安后，就纷纷论了起来。
  “你看这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着的都生得娇俏，我们都要自愧不如了。”
  还是老规矩，不嫌事大的永远是郭宝林，先挑起话引子，等着旁人接茬。
  “郭宝林这话就不对了，这可不是长乐宫的人好看，菡萏是我从金华殿讨来的，皇上那儿才养人呢，良妃你说对吗？”
  今个不同往日，良妃的脸色可不好了，许是昨天荷虹香给她分析清楚了，现在正担忧着，又碰上眠藻的挑衅，无形之间一屋子的人都等着良妃开口。
  “皇后娘娘说的是。”
  难得看到良妃这么憋屈一次，连如妃看了都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还以为皇后这次还是要不声不响的忍过去。
  宫里传得最快的便是消息，昨天的事早就传了个遍，今天看见皇后这态度，宫里估摸着是总算能斗斗了。
  几个女人一人一句不停歇的接着话茬，菡萏看着心里捏着把汗，原先还以为就是些娇娇软软的女子，这话说起来各个都是刀刃。
  她对付周寒暮用的那点技俩放这儿完全不够看了。
  瞧这郭宝林总能把浪给激起来，牵着两个脾气暴的良妃，陈昭容说起来，如妃倒是乐得看戏，何淑容怀了孩子后也不怎么爱掺和，有一句没一句的接着，唯独置身事外的，便只有林铭澄了。
  对于林铭澄，菡萏还是很熟悉的，她只见过林铭澄却听过无数次，司葛说，林铭澄便是主子的软肋。
  不过，看着林铭澄现在的样子，菡萏还真是要对司葛的话产生质疑了。
  话题不知怎么突然转到了何淑容身上，良妃说：“何淑容这孩子，快三月了吧。”
  “得娘娘关怀，嫔妾这身子还有个十几天才三月呢。”
  “都说头三月最为危险，淑容姐姐可要好好注意着了。”郭宝林一边笑着接过话，用余光看了眼陈昭容的表情，眼底隐晦着怒气，看来她那天的挑拨还真有效果，瞧着也快动手了吧。
  “有皇后娘娘关怀，嫔妾自然不会出事，有劳宝林担心。”
  陈思思还是冷着何细那边，在此期间何细是送了不少东西到绛雪轩，昨个才算是收到了封邀请她去赴生辰宴的帖子。
  何细也好奇得紧为何这次生辰办的低调，邀请的人也就她，如妃和皇后娘娘。
  不过想着也有那么点道理，陈思思不喜郭宝林低下的身份，又和良妃不交好，于缨才人，怕是见一次就烦心，生辰演邀她们不就是给自己添堵吗。
  皇上能去不就是最好了的吗。
  昨天司葛在换班的时候，陆泽便发现他左顾右盼的在找什么。
  “朕若是知道你出去几天一回来连凝神都做不到，朕下回就不会再放你出去探查了。”
  “回主子，司葛听说菡萏回来了，这不是在找她嘛。”司葛尴尬的摸了摸头发，许久未见菡萏，不是挺想她的吧。
  “朕送她去皇后那了。”
  “啊！？”
  司葛发出的声音有点大，陆泽皱眉，说：“怎么？对朕的决定有异议？”
  “不敢不敢，主子定是有自己的深意，司葛不明是司葛愚钝。”
  看着一旁司葛眼里暗淡下去，心里有种得逞的快感，他还能不知道自己手下这几个暗卫心里的心思，看这一点都藏不住事的性子。
  “换班的时候，应该能在长乐宫见到菡萏，皇后也不是喜欢乱逛的人。”陆泽说。
  司葛哪还能不明白陆泽的意思，原本换了班他休息片刻便要立刻赶去青州接人过来，哪还有机会和时间去跟菡萏说点话，告个别。
  “属下谢主子大恩。”
  “司葛，”陆泽放下手上的卷轴，看着他说：“到底是朕无用，到现在还需要事事麻烦你们。”
  这话说得寒凉，司葛他们也是护主子的性子，哪能见陆泽这样，连忙说道：“不是主子的错，要怪，只怪北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