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的动作一点也不轻柔，被扔进去的小猴子还因此又惨叫了声，它满是疑惑的望着小宫女，可它分不清看不通人类的情绪。
  只是感觉得到小宫女的表情可怕得很，被那样直勾勾看着的感觉一点也不好，虽然没有在森林生存过的经历，但天性使然，小猴子觉得小宫女看它的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将死的猎物。
  果不其然，刚锁好笼子，小宫女便提起来上下摇晃，锁链和栏杆碰撞发出清脆的撞击音，被锁在里面的小猴子更不用说，还不等呜咽声叫完，又被撞到了另一边。
  等宫女停下手，小猴子也没了什么力气，就缩在一个角落里趴着，那宫女看着，拿起布遮了一半的金笼子，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准备去永和宫。
  眠藻和宋屿回去的路上，两人相继无言一前一后的走着，所隔的距离不远也不近，路上不时有经过的奴才，奇怪的组合加上前段时间的传言引得他们纷纷侧目。
  眠藻比起旁人，总是分外关注宋屿些，硬是要走到离翰林院很近的地方才愿意绕回长乐宫正门去。
  路上没来得及说话，要离开的时候，宋屿才开口说：“您不惩罚她们，会有别的人来惩罚，别人惩罚得那便是不知轻重了。”
  “本宫既然无事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屿似是要解释自己刚刚的意思，眠藻便用心听着，可她还是不懂。
  “您不计较，良妃能不计较吗？您不惩罚，良妃会不惩罚吗？那只猴子是唐小少爷辛苦寻来后仔细调教的，您这样，不过是对她们更严厉的处罚罢了。”
  尽管宋屿说得一道一道的，但眠藻还是听得一知半解，什么是很严厉的处罚？想问清楚但是看到宋屿的表情，眠藻又觉得自己开不了口。
  也许，这个道理曲蒹葭是懂的，曲皇后也该懂的，这个问题是她不能问的。
  “多谢教导。”对着宋屿稍稍点头示意后，眠藻就回去了，虽然这个问题不能问他，但是她可以问白芍啊，白芍活了那么久一定能解答的。
  回到长乐宫，白芍刚好在内殿里等着，看来是她耽误太长时间了，白芍都睡醒了。
  “大人，我有问题不明白。”
  “什么问题啊？你今天做的蛮好的啊，说话都什么破绽的。”
  眠藻一进来便关紧门窗弄得白芍有点莫名其妙，又神经兮兮的跑到跟前。
  有啥问题啊，她刚还想夸下眠藻这次事情做得好呢。
  “刚刚我在豹园发生了点事，宋屿他说我做的不对，跟我说了点道理我不明白。”眠藻想尽量的用短的句子告诉白芍发生了什么，殊不知这样说，反而造成了一种信息量过大，难以接受的局面。
  “停！”白芍制止了还想继续说这没头没尾话的眠藻，一脸正经的问：“你刚说什么？豹园？你去那地方做什么，宋屿？你们两个又是怎么撞一起的？他还跟你讲道理？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咋回事，我是谁我在哪，白芍心里面快有一百个问号了，她不就是睡了个觉吗，她不就是嫌眠藻待在长乐宫吵她睡觉才让她去御花园走走吗？
  咋又给整出事来了。
  面对这么多的问题，眠藻也就沉下来，唠唠叨叨的给白芍仔细说着发生的事，一点儿细节都不肯遗落的，光是说豹园的事，都喝完了一盏茶。
  “听你这意思，你跟宋屿近距离接触啦？”
  “大人！这个不是重点！后面的才是！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不是，既然这个不是重点你废话那么多干嘛啊，我感觉你一半都在说他当时抱着你的样子。”
  “胡说！我才没有！”
  嘴上这么硬倔着不肯承认，白芍都瞥见眠藻的耳根子红了，估计她再说下去，红晕就上脸了。既然是在长乐宫，还是给眠藻面子的好。
  白芍也不打算继续戏弄眠藻，清了清嗓子，说：“宋屿要表达的意思，我想我大致是明白了。”
  见白芍正经了起来了，眠藻不自觉的端坐，一副洗耳恭听的乖顺模样。
  “他是不是同你说，你不惩罚，良妃也会。”
  “是。”
  眠藻点头，看见白芍极温柔的摸了摸她的头，动作熟练极了，像是做过了许多次，可眠藻看到她眼里的情绪是，约摸明白了白芍是在透过自己的样子想别人。
  那个人一定也是做过她这样的事的，是谁呢。
  抛去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白芍给她抽丝剥茧的分析着。
  她说：“宋屿不是奇怪，而是想要帮你，事情哪有平息下来，良妃的小宠终究是受伤了，在别人眼里你也是受到了惊吓。可是你并没有责罚那些下人，只是口头几句轻飘飘的教导那算得什么？在旁人眼里这便是奇怪的，甚至会怀疑你这样是否别有目的。”
  “可我…”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但对人对事，中宫皇后举止但凡令人想不通，后果你可曾想过？”
  白芍的教导眠藻听着羞愧的低下了头，是的，她的确是越来越没了正形了。
  白芍还在继续说着，她也就继续听着，虽然让眠藻理解跳跃一点的意思还有点难，但若是慢慢一步步的分析还是很好讲清楚的。
  在旁人看来，你不处罚宫人是否是想留下宽容大度的形象，是否是想让宫人看看你与良妃的区别，有是否是想借此陷害良妃，这一切都是有可能的。白芍随便给眠藻举了几个例子，眠藻看向白芍的眼光便像是看一个大佬。
  和她曾经看老猫妖的眼神一样。
  只不过那时是听着别人的故事，现在是分析自己的故事。
  “我总觉得你没什么心机，不，是什么心眼，却没想到你无心的一举一动落在别人眼里就已经是城府深厚难以揣摩，配上你刻意摆出的皇后姿态，倒还真适合这尔虞我诈的环境。”
  “大人您又损我了。”
  “我这是夸你。”说着白芍还伸出手指弹了下眠藻的额头，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心下不安，好不容易给她解释清楚了，可总觉得还差了点什么。
  就好像，忽略了什么人。
  正当白芍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时，白术敲了敲内殿的门，两人相视一眼后各自退回到该待的地方，眠藻也调整了情绪，说：“进来。”
  得了允许的白术匆匆打开了门，尚未来得及行礼便匆忙开口说：“娘娘，皇上传您去金华殿。”
  陆泽传她？这倒是稀奇，眠藻偏头想了想，今天已经见过陆泽了，有什么事情也应该说清楚了才对，此时不早不晚的喊她过去干嘛。
  难不成吃饭？听闻金华殿的厨子特别拿手海鲜，难道今天她能有幸尝尝？
  “奴婢问了刚刚来的公公，他说良妃也在那儿，旁的便不知道了。”
  良妃？莫不是今天的事情，眠藻连忙站了起来，刚想朝外走又停下来，事发突然，她刚明白一个所以然，都还没和白芍商量对策，这叫她如何应对打好全部草稿的良妃。
  “娘娘？您怎么了。”白术对自家小姐的举动感到奇怪，良妃在怎么了，小姐毕竟是皇后，可看现状，总觉得小姐在忧心什么。
  再看向白芍，还算得上冷静，可目光也一直没离开过小姐，白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白芍，可是有什么事？”
  “方才娘娘同我讲了今日发生在豹园的事情，我们回来后娘娘在豹园，似乎是有些冲突。”
  “冲突？”听起来像是一时之间不好讲明白的事情，切不论小姐为什么会去豹园，就单是冲突，金华殿又有良妃在，怕有事直接间接的和永和宫有关系。
  时间匆忙，没多少时间留给白芍给白术将清楚，于是白芍递给眠藻一个眼神，示意她先立即去金华殿不要耽误，自己会跟白术跟在后面。
  只希望等会路上没什么耳目，能让她和白术讲个事情经过。
  事情总算是有顺心点的地方，来的人只是递了消息就回去了，没想着要跟着皇后一同，如此想着应该也是没什么经验的小公公，需长进的地方还多着。
  到金华殿的时候，白芍已经将事情经过复述得差不多，却省略了宋屿跟眠藻说的那一番话，白术听后，也不由得叹气，说：“又是因为小姐的善良引起的纷争。”
  “恩，但愿这次也能应付过去。”
  “只怕良妃不肯轻易罢休，定会好好咬着这个点不放的。”白术摇了摇头，看着走在前面的眠藻，眼里满是担忧的神色。
  现在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只愿小姐能记住教训以后别在这么善良了，白术想。
  许是生长环境的差别，白术觉得曲蒹葭总是体会不到世间的恶，但恶的存在总是多于善的，况且不合理的善只会带来更大的恶。
  这一点，她明白，想来白芍也是明白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白芍比白术更明白这一点，就拿一个近期的人来说，白芍一点儿也瞧不起周寒暮那所谓的善心。
  什么为青楼女子赎身，为了被拐的孩子报复牙婆，这些在白芍看来，实在是可笑。
  金华殿内的气氛有些凝重，陆泽面上不愉，分不清楚他等下会偏着谁，良妃则跪在一旁低声抽泣，眠藻不懂她为什么要哭，也不懂她干嘛非要跪着。
  就是陆泽对她只是个表面功夫，也不会让她就这么跪着啊。
  “臣妾见过皇上。”
  “皇后起来吧，朕叫你过来所谓何事，想必皇后心里已经有个大概了？”
  试探，陆泽在试探自己，眠藻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稳住内心的情绪，垂下眉，说：“臣妾不知。”
  “皇后娘娘怎么不知！您若不去豹园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跪在一旁的良妃突然抬起头来，眼里满是愤恨，带着哭腔的语气显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良妃是在指自己养的那只猴子吗？眠藻心里纳闷，她虽然想过良妃会为这事来找麻烦，但没想到她会拿到陆泽面前来说。
  再看陆泽的样子，听了良妃刚刚的话，他应该是觉得头疼极了，下意识的揉了揉太阳穴。
  确实，宋屿在豹园的时候是伤到了良妃的小宠，但那一踢最多是让那小猴子疼一时，不舒服一段时间，宋屿又不会武。
  “皇上，恕臣妾直言，良妃若是想说臣妾在豹园中无意伤了她的小宠，臣妾实在委屈，臣妾不过是正当防卫罢了。”
  “正当防卫？臣妾倒不知皇后娘娘您的防卫这么狠！”
  狠？一个后宫女子的脸有多重要她唐柔心不清楚么？这具身体虽然不是眠藻的，出了什么事也不归她心疼，但谁能忍受脸上平白无故多条疤痕。
  “当时良妃你的小宠险些伤了本宫才会这样。”
  “可皇后您不是没被伤着吗。”
  “万一本宫伤着了呢？”
  “可不是没有吗！”
  “够了，都给朕住口，像你们这样吵下去什么时候才有结果，朕让皇后来不是来和你吵嘴的。”
  陆泽开口训斥，两人一下都蔫了，各自垂下头做出乖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