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世子。”张抒妍向两人点头示意。
  “想必来的路上，下人也跟你说了情况，”张雷朗说，作为张抒妍的父亲，他还是想知道自己女儿的意思，“这次还真是，在街市丢人就算了，现在连宫中贵人都知晓了，周寒暮，你还真给本候长脸。”
  周寒暮上门入赘不过一年居然和一个寡妇闹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与嘉乐郡主的婚事，当时还是宣王一手促成的。
  而现在弄成这样的情形，张雷朗此刻恼得很，宣王那边尴尬得很，自己这边恨不得即刻就了结这厮。
  他这是在讽什么，高贵的郡主还不如一个寡妇勾人？
  在宫里的时候，张抒妍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不愿相信的，明明，她进宫的那天，才是她和周寒暮和好的第二天，总不会那之后才和那名女子联系的吧…之前，就相识了么。
  是否他回周府的那段时间就和这个女子在一起。
  是否更早之前，张抒妍不愿继续想下去，盘桓在心头的更不知是什么样的情绪，苦涩？气愤？
  都不是，又是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受，而这又是周寒暮带给她的，只是这次一点都不开心罢了。
  “那名女子呢？”
  尽量压下语气中的哽咽，张抒妍问道，她想知道，如他们嘴里所说的，吸引了周寒暮的女子究竟是何模样。
  “嘉乐，我…我吩咐人送那女子走了…”听张抒妍想见孟娘子，程安皓有些尴尬的说。
  “不见也罢，心里没有礼义廉耻，以为某人就是高枝了，这种女子有什么好见的。”嘉国公语气里满是不耐烦。嘉乐以前也是这样的好脾气？还要见什么妄想飞上枝头的人。
  有张抒妍在这里，嘉国公和程世子再想让周寒暮吃苦头最后也不了了之了。两人相继无言回到了郡主府，若不是张抒妍先开口喊住了周寒暮，他就又打算动身回周府了。
  “周寒暮，你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喊住已经起身的周寒暮，张抒妍见他缓缓转过身，看她的眼神似有犹豫，说：“你不也没生气吗，事情正如他们告诉你的，我何必再多说些什么，妍儿，我们早就不跟以前一样了。”
  早就不跟以前一样？
  他是何意？
  周寒暮像是极不想待在这郡主府似的，尽管现在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还是选择回周府，于邦作为他在郡主府唯一听他的小厮应对这样的情况也左右为难，回头往了郡主好几眼，跟在周寒暮后面。
  他还从未瞧见过郡主这个样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嘉乐郡主，旁人都是把郡主捧着，哪怕郡主看都不看一眼，唯独少爷，郡主把一颗心捧上去，少爷都能给她扔地上。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自家少爷厉害。
  有句话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于邦觉得郡主和少爷就是这样的状态，又不能劝点什么，可要真离了郡主，少爷也不会好到哪去啊。
  和孟娘子在一起的那几天，不也时不时想起郡主吗，怎么见着郡主了，情况还更糟了。
  于邦怀着沉重的心情跟着周寒暮回到了周府，今天的事周家也知道，一进家门，就通报到周老爷那去了，刚走到半路，便有下人让他到前厅去。
  周家从商，平时不是大哥去别的地方走商，就是四妹，三弟体弱多病这事是轮不到他的，父亲年纪大了也经常在京城里。以往一家人这么齐的坐在一起，也就是过年了，今天倒是特别。
  “父亲，母亲。”周寒暮就站着直直的喊了声便再无动作。
  周父平日里脾气是比较温和的，此时见着自己这个儿子还是这副无所谓的样子，一时气急，抓起茶盏就扔了下去，“孽畜，还不给我跪下。”
  茶水就泼在周寒暮脚下，他也无所谓，避开碎掉的瓷片，掀起衣摆跪下。
  跪就跪，说得像他跪得少了一样，难道跪着就有用了？死猪不怕开水烫说的就是他现在的心理。
  “你，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周父气急，伸出脚往周寒暮身上踹去，一脚踹下看着还不解气，又想继续，可坐在他旁边的周夫人还是心疼孩子，连忙从后抱住周泰。
  “老爷，寒暮在这事上是做的不对，但到底是您的亲生孩子，您别打了。”
  “就是你，以往每次他犯事你都护着他，养出个这么个赖皮性子，你以为我不打他就没事了？”周泰指着周寒暮说道：“你就看着他这次会不会拖累整个周家吧！你可使劲护着吧。”
  放在以前周寒暮也许会和周泰对吵起来，这大半年应是在郡主府磨了性子，此时还是跪着一动不动，虽然低着头，背倒是挺直的。
  在世子府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么挺着的。
  气氛陷入了僵局，周夫人一直在一旁抽泣着，周泰听着哭声烦，看见周寒暮的样子更烦，戚姨娘按着周寒梠和周晴熏让他们两个不要说话。
  末了，大公子周寒综说：“今天也不早了，父亲母亲也累了，二弟的事情先搁一搁吧，我也有些话想对二弟说。”
  周寒综是周家最有为的长子，以往周寒暮做错了什么也是他来教导，他更是周泰最满意的一个儿子。
  周寒综也是周夫人生的孩子，跟周寒暮之间的兄弟情谊更是深厚，想到周泰有可能会对寒暮行家法，周夫人也同意了这个提议。
  主角走了后，前厅等着看戏的也都各回各的院子了。
  戚姨娘担心周寒梠的身体，硬是要送他到自己的院子里才带着周晴熏回自己的院子。以前她还会妒忌周夫人生了两个儿子，自己却是一儿一女，儿子还天生体弱比不起周寒综，现在看着周寒暮的样子，生了儿子又如何，还不如自己的晴熏。
  她现在是越看周晴熏越满意，经商的手段丝毫不必周寒综差，就算来日周泰离去，依着晴熏的能力，他也不会把全部家产留到周寒综手上。
  周寒暮被他大哥带到了南厢院，这时他好像才回忆起大哥早就成亲了，京城里置了新的宅子，少回周家了。
  南厢院里温着酒，看起来是早就备下的。
  “看来大哥早就在等我回来了。”
  “依你的性子这种时候就会往家里跑。”
  “是啊，说到底我就是这么个胆小鬼，有事只会躲在周家后面，”周寒暮愣了下，又接着说：“可这次我把周家也连累了，大哥怎么不骂我。”
  “骂你要是有用父亲还用得着这么生气？”
  对周寒暮的话不怒反笑，周寒综坐下倒了两小杯酒放着。
  “寒暮，你跟以前还是不一样了。”周寒综坐下来念叨了这么句话。
  “以前你会站起来跟父亲顶嘴的，寒暮，郡主府不好过吧。”
  “那要看怎么说了，若较起生活的舒适度天底下自然没几个地方比得上郡主府，要这么一想，我再回答郡主府日子不好过，那我未免也太不知足了。”
  从来没想到周寒暮会这么回答自己，周寒综看着自己的这个二弟，他是真的成长了。
  记得当初周寒暮十七岁，那年周家因敌对商家的陷害亏损了不少，但好在有几代的底子在撑了过来，可偏偏在那个时候，周寒暮在蝶袖馆里一掷千金。
  听闻只是为了跟旁的公子赌气，在一个快要过气的青楼女子上砸了五千两。
  那次周泰更是气愤，骂得周寒暮一无是处。
  而后周寒综知道，他这个弟弟是可怜那女子已经二十有七，在醉月楼这个吃青春饭的地方要待不下去，希望她余生能过得好些。五千两里还含了赎身的钱，事后应是又给那女子送了些银子的。
  十九岁那年带人砸了牙婆们好几个交易点，放走了一批孩子。结果后来那些个牙婆装作周寒暮是带人打了她们，上周家来讹钱了，还说不给多少就告到官府。
  周家做了怎么多年的皇商，要是出了这等丑闻，皇商的名号就是要拱手送人的。
  那次，周泰又骂周寒暮不忠不孝，连对老人家的慈悲之心都没有。
  而这又是事情发生之后他调查到的，明明是受了委屈却一个字都不说。
  如此这般的事还有种种，他一直清楚自己这个弟弟看上去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富家公子，心里却是善良得很。
  周寒综还记得一年多前，周寒暮初遇嘉乐郡主，之后，便断了所有的红颜知己。
  世人只记得两人初遇是在青楼，却不记得自那之后周寒暮再也没去过青楼。
  “你会跟郡主合离吗？”
  “怎么可能！”周寒暮瞬间反驳了周寒综的话，这是他从未想过的可能。
  他就是觉得这些天不想在那个地方待着，过些时日就回去了。
  觉得自己这个弟弟是长大了，周寒综也就没继续说下去，毕竟就算他说了也改变不了周寒暮做好的决定，既然没有合离的打算那还不算太差。
  只是这次，大概是错在周寒暮就把它当成了以往的每次吵架。
  他不知这样的事情对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来说会是多大的打击。尽管张抒妍在倍受宠爱的环境里长大，但内心对于感情之事还是相当敏感的。
  思绪困扰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一起来就听到孟娘子自尽的消息。
  按理来说，一个普通农家寡妇若是死了，哪里会有这么大的动静，闹得满京城绯议。
  可奇怪就奇怪在昨天刚抓包这女子就自尽了，再牵强些想以自我了结来证明清白也不是说不通的，只是，听闻那孟老婆子对这个唯一能养着自己的人死去一点也不头疼，反而还很开心样的，听今天见到她的人说，今日她还难得的换了身新衣服。
  说这话的人描述得绘声绘色的，说那衣服做工料子都是好的，仔细瞧还有绣花呢，哪像个农家妇人穿得起的。
  定是由着什么得了一笔横财。
  人的想象力总是很丰富的，昨天大庭广众之下发生了那样的事情，程世子的态度众人皆看在眼里，不免就容易让人将两件事情联想到一起。
  却不料世子府里面也为这事情烦得团团转，虽然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怪不到世子头上，但世子的好名声往后就难听了。
  真不知道是谁做的缺德事还要怪到世子头上来。
  但昨天已经回京，今日必须进宫向皇上禀报政情了，再迟便是大不敬。
  如此，程安皓也只得吩咐下面的人去查，最好是先找到孟娘子的尸身。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有那么容易就把这脏水泼到世子府头上。
  越绍接了主子命令就赶紧带着人下去查这件事。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要找的孟娘子，老早就回皇宫里面待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