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刚在做什么？眠藻回想起来自己的举动，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出，她那副模样算是什么？还真是应了白芍的预言，她是喜欢上宋屿了吗。
  不是因为那段旋律才关注他的吗。
  被宋屿说后，眠藻放在瓷盏上的手收也不是，可就这样放在上面也不是，手上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就这样僵着，帕子也没带，又不能直接往衣服上蹭，好丢人啊，她今天来找宋屿干嘛啊。
  两人都没说话，尴尬的僵持着，眠藻尴尬得不知该看向哪里，眼神胡乱的四处飘着。
  肚子好饿，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的原因，眠藻觉得自己肚子饿这个感觉被无限放大了，竟然还直接问了出来，“宋屿，你吃饭了吗？”
  问完后又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捂住了嘴，看向面对着的人，似乎也好像被惊到了，没有回应。松下手眠藻也没有垂下来，反而是借着宽大的袖子遮住了半张脸，这脸在热下去，都能烹茶了。
  宋屿实在是没弄懂这位皇后娘娘今天唱的是哪出，但毕竟身份悬殊着，她不注意自己还是要警醒着的，他回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宫人们都是申时六刻开始分批用膳的，现在已经过了，在下今日是错过了。”
  “那你今天不吃了？”
  “膳房已经没有膳食了，自然是这个结果。”
  面前这人把这事说得轻描淡写的，可这样怎么行，自从眠藻拥有了曲蒹葭这具未经过修炼的血肉之躯后，越发觉得一日三餐的重要，她不懂宋屿怎么能想得这么淡然，她不是人类却也知道不按时吃饭对身体不好。
  这种连孩童都明白的道理宋屿怎么跟个傻子似的。
  “可这样怎么行！对身体不好…”后面那句声音说得极小，要不是宋屿习过武，感官敏锐，就算这里只有他与眠藻两人也应该是听不到。
  这…今天皇后…究竟是怎么了啊。
  还没等这过去，眠藻又开口，“要不？你来长乐宫用膳吧，本宫那有小厨房。”
  自称算是记得了，但去长乐宫用膳什么的，是只有皇帝才有的资格吧？
  “皇后娘娘，这不合规矩，您今晚究竟是怎么了？”实在是太反常了，实在是找不出言语形容了。
  这哪里解释得出来能让人接受的理由，眠藻都给不了自己答案，要不，干脆拿权势压人算了。不行不行，这样要是留下不好的印象怎么办，真是纠结死了。
  “本宫也就是一番好意呀…”
  “在下自然知道您是一片好意，”宋屿突然提高了声量，又说：“可是旁人不会这么想，她们会以龌蹉肮脏的心思来曲解您的好意。”
  “本宫…”两人距离隔得不远，这么近的距离被突然大声一说，眠藻像是被训斥了一般，眼睛怔怔的望着宋屿，跟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看到这样的眠藻，宋屿觉得自己做不到再大声训斥了，语气柔下来，说：“在下若是跟着您从长乐宫正门进去，您又怎么解释呢？”
  “本宫可以带着你走后门的。”
  恩？！走后门？这又是什么，她是不是没听懂自己说什么？怎么好像他不管说什么都像是在跟她原地绕圈似的。
  没听到宋屿的回答，眠藻想兴许是他不相信，也是，毕竟平常自己都是端庄皇后的样子，她说：“本宫真的会带你走后门，那里本宫可熟啦，长乐宫的后面离这儿可近了，巡逻的侍卫又不多。”
  等等等，等一下，这话的信息量很大啊，怎么回事，她经常从长乐宫后面溜出来？一个皇后从自己住的宫殿出来还有溜出来？不对，这不是重点，她连侍卫的巡逻班次都记得这么清楚，还会躲开？
  这是当皇后还是当窃贼呢？
  “听起来您很熟练…”实在是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宋屿就反意的夸了一句。
  “对呀，本宫经常溜出来的。”似是没听懂宋屿话中的意思，眠藻还一本正经的点头应下。
  今晚可算是狠狠刷新了宋屿对皇后娘娘的印象。回忆起当时初见温柔随和，翰林院里的端庄威严，以及曾经撞见的小女儿娇态和说出万事随心的那般淡然和无奈。现在这是，如同江湖人般的，呃，肆意吗。
  反正也不知道处于什么样的心理，回过神时，宋屿发现自己正跟在皇后身后，走着那条隐秘的通向长乐宫后门的路。
  月华倾泻，宫中少有月色如此美妙且四周安宁的情况，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走姿一点也不淑女，但是很轻快，时不时还小跑两下，不端庄但是很灵动。
  倒像是完全脱离了皇后这个身份。
  翰林院和长乐宫隔得也不远，才有希望这样的时刻能长一些的想法，转眼已经到了。
  “本宫先进去看看，一会你再进来。”
  眠藻看起来的确很熟练，推开一点点缝隙先望了望，见没有人就走了进去，留了半截裙摆还在外面，没一会，眠藻就转身出来，朝宋屿招招手，示意他进去。
  哪里能真进去啊，宋屿觉得实在好玩，他朝眠藻行了个礼，说：“天黑路滑，在下护送皇后娘娘回宫，现在皇后娘娘已安全回宫了，在下就告辞了。”
  恩？护送她回宫？什么时候说的，她怎么不知道，不进来了吗。
  这是一条小径，旁边种的是碧桃，现在凋谢得差不多了，倒是分不清细的品种。眠藻带他走的这条路，月华，落花，美人，倒是诗意十足。
  这条路，以后会常走吧。
  目送宋屿原路返回，眠藻最终也没出声说些什么，她都被拒绝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心情怎么好的走在宫内，没注意到前面走来的人，险些撞了个正着，定神一看，入眼的是白术手上拿着馒头和清水，表情凝重。
  “白术？”
  “娘娘？”白术有些质疑的看着眠藻，娘娘怎么会在这里，不是还没回宫吗。
  “你来后院这里做什么啊，还拿着这些东西。”
  来喂珠兰的，实际是这样，但珠兰的事情白术瞒着所有人在，自然也是不能与眠藻说的，于是她说：“宫里有野猫，奴婢拿去喂猫。”
  “喂猫？”眠藻有些疑惑，说：“小厨房里应该是有不少剩饭和鱼肉的，拿那个不是更好？”
  “本就是背弃主子的东西，哪用吃得那么好，”白术回答声越说越小，眠藻后面都没听清，刚想问就听见白术说：“您怎么在这，娘娘，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宫…呃，本宫方才回来的时候见前庭都没什么人，就想着随意走走，走走。”
  毕竟，总不能告诉白术我是从后面溜进来的，毕竟曲蒹葭可不会做这样的事，更不会在后门上了锁的时候翻出去。
  两人都有事瞒着，这个时候也不愿意多待，眠藻说自己累了要去休息了，才走了没几步又喊住白术，让白术过会给翰林院那位送饭去。
  白术面上应得好好的，待眠藻转过身，手上端着的那碗清水都快晃没了。小姐怎么又想起那人了，到时候宫里闲话起了，吃亏的可是小姐。
  眠藻回到内殿并没有看见白芍，想着她应该是忙什么事去了，就拿去那本自己没看完的兵书接着看，心绪不定看得也很慢。
  后院那边，白术走到了关着珠兰的屋子前，刚才小姐并没有问这个屋子的事，应该是没有发现的。
  整个屋子还是裹着厚厚的黑布，如果仔细闻的话，会有一股从里面渗透出来的臭味。到底还是入夏了，就算她拿艾叶来熏这味道也掩盖不住了呢，也是时候让她换个地方待了。
  门一打开，这股气味就能明显了，可以说是铺面而来，珠兰被关在这屋子里，吃喝拉撒都在一起，这股味道有多难闻可想而知，但白术想是没有感觉一样，这回她与往日不同，并没有放下东西就关门，而是直径走了进去。
  珠兰长期被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除了听觉许多感官都迟钝了，白术走到她身边的时，她才怔怔的抬起头，看了好一会才认清。
  认清了之后又惊恐了起来，被绑着的手脚也不停动着，想挣扎着远离白术，嘴里被塞了东西，看得出来她害怕得想大声喊出来，却因为这个只发出了几声细微的呜咽。
  白术高居临下的看着珠兰，如同看一个跳梁小丑般，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开口，“怎么，这么怕我？”
  话音刚落，珠兰像是认命了一样，停止了挣扎，头垂在一边，眼里的泪不断的淌下。
  “想出去吗？”
  白术的话宛若魅惑人心的妖魔在耳旁低语，珠兰抬起头望向她，眼里满是渴望，嘴里也像是想说些什么。
  白术一把扯掉堵在珠兰嘴里的东西，得以自由后珠兰连忙说：“白术姑姑，贱婢真的知道错了，求白术姑姑放我出去吧，贱婢愿为皇后娘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贱婢什么都愿意！”
  每天只喝那么点水，嘴巴又长时间被东西堵塞着，珠兰这个时候的声音实在不好听，像是粗糙的树皮在被拉扯，嘶哑的声音跟年迈的老人一样。
  “你以为，自己还有资格回皇后娘娘身边？”
  珠兰愣住了，不是回皇后娘娘身边，那是？
  “贱婢去哪都好，求姑姑别关着贱婢了！”嘶哑的嗓音加上哽咽的哭腔，难听得白术都想堵耳朵了，好在这珠兰还算是清醒的，关了这一个月还能迅速明白话里的意思。若要解释，她还真没那个心情多费口舌。
  “你这样子去辛者库都是浪费了，不若，回自己主子那去？”
  白术循循诱导着珠兰跟着她走，说：“回去就不用受苦了不是？你看这哪是人待的地方，分明是地狱吧？”
  回原来的主子那？回良妃娘娘那吗，白术会这么好心放自己回去？要是这在一月前说，珠兰必定思绪纷然，可放在现在，珠兰什么都不敢想，生怕迟疑了白术改主意，连忙挪动身子做着给白术磕头的动作。
  手脚都被绑着，做这个动作不免有些滑稽，加上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多谢白术姑姑，说自己过不了多久就滚回去。
  白术伸手让珠兰停下，说：“你这样去可不行啊，晚些去洗净吧，衣服我会给你准备好的。”
  语调仍是没有起伏，珠兰却像是听见了救世主说的话，一味的低声重复着多谢白术姑姑这句话，一直到白术转身出去，她才停下，这回白术没有把那东西塞回她嘴里，但她也安静不动，在珠兰意识里已经自动形成了畏惧白术的观念，若是出声，白术就不会放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