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生顶着一头短发，各种不自在。
  第二天带上扇坠儿去闫家的天佑茶楼找闫怡宝玩儿。茶楼里一个小堂倌把主仆二人引着去了闫家宅子。
  却是一深巷尾的独栋小院。一百多平方，院子紧窄，修了两层楼，青砖碧瓦的构造。院里种了一小丛月季，墙角一棵杏树有花骨朵儿遍布，正待开放。数下几支虞美人亭亭玉立。
  见是碧生，怡宝立刻从楼上跑下来。拉了碧生的手，左看右看，面露喜色，说，“这样剪了发，洋气了。”碧生沮丧得很，说，“昨晚怄了半夜气，你倒这样说。”怡宝拍拍碧生的脸，牵起她的手，说，“走，上楼去玩。”碧生为难道，“不上去了，我是来叫你一起出去玩的，去你家里，要拜见长辈，见过你家里人，十分多的礼数……”怡宝想想，说，“那好，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双鞋子就出来。”跑着上了楼。
  扇坠儿四下打量闫家小院，嘀咕道，“这种小门小户，竟然开了喏大的茶楼，真是看不出来。”碧生赶紧拿手捂她的嘴，眼神警告她，不许扇坠儿说话。
  三人出了大街，往城外山上走。怡宝指着一座小山峰说，“瞧，那便是马鞍山。”扇坠儿快言快语，说，“这样的，就是个稍大的土坡，哪里算座山。我们观音阁那里，四面都是大山，比这样的，更像山。”碧生转头笑扇坠儿，“你倒好，生怕人不知道你是山里来的。倒还得意洋洋。”怡宝却因为扇坠儿的话向往起来。说，“什么时候，去看看你们那里的山，想来一定雄伟壮观。”碧生道，“这倒容易，只要你不嫌弃乡下地方腌渣。放了暑假，我带你去。还可带你去通齐山上寺庙里上香抽签。”突然想起很多美好的东西。油坊店子的炸鱼儿，后山李家的蜂蜜，观音阁下的黄金凉粉摊……碧生一股脑儿数给怡宝听，怡宝叫道，“你别说了，再说，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却说蔡常斌打听到碧生的住处，到了门外，又怯了，不敢上前敲门。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放弃，怏怏不乐地往回走。路上遇到两个朋友，邀他去山上打野猪。
  蔡常斌是年已十五，比碧生大两岁。他十一岁便开始学着打枪，这时候，他已经是个很有经验的猎手。蔡常斌心痒痒，说，“不忙，我去我爹那儿弄支短枪来。拿着方便，又射程远。只要见了野猪，就没有跑脱的。”两个朋友一个是南门口雍家大少爷雍和，一个是南门半边街董家少爷董富贵，都是有钱人家的纨绔子弟。平常玩的都是些提笼架鸟，掷掷骰子那些无趣的事。说到上山打野猪，其实是看蔡少爷一副焉眉耷脑的样子，想逗他开心随口一说，想不到蔡少爷当了真，竟要去弄枪。这两人交流一个欣喜若狂的眼神，跟着蔡常斌便直奔警察局去了。
  没想到蔡常斌弄枪十分容易。雍少爷跟董少爷等在警察局外头的时候，已经赌了一把。雍少爷赌弄不到，董少爷赌弄得来，赌注为十个小钱。见蔡少爷手里捏把枪走出来，雍少爷拿手往额头上一拍，自动掏了十个小钱给董少爷。
  三个十五六岁的阔气公子，迈着不可一世的步伐摇摇摆摆出了城。路上行人自动往旁边躲开让道。
  上了山道，蔡少爷心里又犯了嘀咕，野猪可是从来没有见过，有多大，有多猛，心里也没个底。要是跟传说中的老虎似的，自己不是交代到这里了。这样一想，面露怯色。转头看，那两人却谈笑风生，毫无惧色。蔡少爷定定神，站直身子，拿腔拿调地问，“你们，谁见过野猪？”雍少爷噗呲一声就笑了，说，“这山上哪有什么野猪？你也不看看，这些树木年年砍伐，连莎草都被那些穷鬼割来晒成材禾，哪像能藏野猪的？”蔡少爷一颗心方才放进了肚子里，却故作愠怒，道，“娘的，既然没野猪，那打个卵！”雍少爷道，“不是哥们儿看你不痛快么，想个招让你出来开心开心，你这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既然弄了枪出来，打几支斑鸠也不错。”董少爷附和道，“对呀对呀，听说这山上斑鸠野鸡可多的很。打几只回去炒了下酒，岂不美哉妙哉？”
  蔡少爷说话的时候，手里的枪一直端着，先前紧张，竟然把枪柄握出了汗。听完两人的提议，蔡少爷把枪口垂下来，提在手里。手一挥，装作兴味索然的样子，说，“那，走吧。”三人正要继续往上爬，突然听到山顶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
  抬头望去，树影里，有几个少女身影若隐若现。三人立刻兴奋起来，对视了一下眼神，董少爷还嘘出口哨声来。蔡常斌把枪别在裤腰上，遮在袍子里，这才往上走。
  这里碧生正摘了一捧连翘，拿一支往扇坠儿头上别，还回头问怡宝，“你看，漂不漂亮？”却见怡宝眼神不对。碧生顺着怡宝的眼睛往下一看，看到蔡常斌带了两个穿西装的男子爬了上来。此刻蔡常斌仰着头，一脸坏笑，大声叫道，“漂亮呀！这人比花娇啊！你们说是不是？”后头两人更是纵声大笑，董少爷喊道，“不但人比花娇，还他妈貌比貂蝉啊！”雍少爷说，“文雅点文雅点，跟小姐们说话，哪能爆粗口。又不是跟书寓那些小娘子说话。”“哈哈哈哈哈……”
  扇坠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躲到碧生背后。碧生拿眼睛去看怡宝，只见怡宝脸上溢出一个微笑，冲蔡常斌打了个招呼，“蔡常斌，你好！没想到你也出来踏青。早知道，我们就一起出来，路上也多个伴不是？”
  碧生没想到怡宝竟然可以无视三人的无礼，把一场可能到来的羞辱化解成这样。碧生心里佩服得五体投地。
  果然，蔡常斌呆了呆。心里想，这女子他妈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