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后,好仁一直不吃不睡。
  他一个人呆呆地坐在房间里。
  文朗的惨况，一直在他脑子里重复着,不断地，一遍又一遍。
  威廉进到房间里来,坐到了他的身边。
  周围,是一片寂静。
  威廉伸出手，想要握上他的手,却被他拒绝了。
  一时间,威廉无言地看着他。
  久了,威廉才说：“你不应该这样虐待自己。”
  闻言,好仁转脸，看向他。
  这一双浮肿的眼睛,盯着威廉，眼神，复杂得难以言喻。
  “……他甚至都刹不住车。”
  好仁的声音很轻很低。
  伴随的，是吃力与沙哑，悲伤与内疚，腐蚀着他的心。
  文朗，其实不是第一个牺牲品。
  在这之前，庄园里头，一个叫珍妮的年轻女孩，情窦初开，对好仁抱有好感，最后，却香消玉殒。
  威廉听来，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瞥向一旁小茶几上，已经冷掉了的食物。
  老管家进来了。
  他按照威廉的吩咐，要求厨师重新烹煮了好仁喜欢的中餐，连同奶茶，一同端进来，把冷掉的西餐替换掉。
  “你得吃点东西。”
  威廉提出了要求。
  但是，好仁别过了脸去，不愿理会他。
  久了，威廉突然：“还是说，你希望下一个是谁？”
  好仁心一惊。
  他猛地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威廉。
  威廉的脸上，面无表情。
  他也没有与好仁目光对上，而是淡淡：“那些名字，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知道。”
  威廉之前所说的那个海马体手术，是指通过对海马体的破坏，让好仁永远无法再恢复从前的记忆。
  这样，威廉就不必担心好仁哪一天突然恢复了记忆然后离开他。
  这是很久以前的一次大胆假设。
  问题是，这只是假设。
  海马体掌管瞬间记忆，即第一印象。
  破坏它，其恶果，可能是好仁以后会记不住任何的人和事。
  包括他。
  又或者，手术会引发海马体的病变，导致类是阿尔兹海默氏症的提前出现。
  那，手术对威廉和好仁来说就没有了意义。
  威廉接受不了这样的风险，所以当年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换言之，要绑住好仁，只能从他身边的人入手。
  “你不可以这样做！”
  “我当然可以。”威廉对好仁：“我这么爱你。”
  这是爱吗？
  这能算是爱吗？！
  联想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好仁不禁毛骨悚然。
  “文浩，你觉得怎么样？”威廉口中说出的名字让好仁大惊。
  “还是说，远在.ca的其他人……”
  “不……不可以……”
  好仁立刻就妥协了。
  他摇着头，抓上威廉的手，跪在了他面前，乞求他。
  泪，在好仁的眼眶中打转。
  “你到底想怎么样……”好仁的声音，沙哑、无助且激动。
  “你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所有人的命都掐在威廉的手上。
  威廉看着这样的好仁，突然：“我想和你结婚。”
  好仁一怔。
  ……什么？！
  威廉牵起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一下，低声问他：“好不好？”
  好仁失措了。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抬眸，看着威廉。
  威廉在等着他的回答。
  好仁的嘴巴张了又张，最后，强咽下自己的情绪，对威廉：“好……”
  威廉笑开了。
  好仁的心，却像穿了一个大洞，空了。
  威廉几乎一刻都不愿意等，马上就订了机票，和好仁飞到国外，去结婚。
  两人，在见证人的面前互换了戒指。
  仪式虽然简单，但是威廉很开心，在绿荫芬芳下吻上好仁。
  两人在那里逗留了两天。
  威廉突然接到钱老被捕的消息。
  好仁听说何馨蓉被钱老掐死了，一时间，些微意外。
  但是，这是他一手炮制的结果，所以，想来，又觉得唏嘘。
  钱老这回是真的脱不了身了。
  恶有恶报，被当场抓到，也该他有这样的结局。
  好仁想来，觉得解恨，但是，想到威廉，又觉得担心。
  威廉带着他，回到了这里。
  好仁以为他和钱老的生意断了，就会选择回去。
  但是，貌似，他与威廉之间。
  结婚，并不是事情的结束。
  而是，一个延续。
  这天，僕人上来跟他报，说已经开饭，他下到楼下，看到文浩与威廉同坐在客厅里，不由得惊惶。
  他马上就看向了威廉。
  威廉看他下来，便是温柔一笑，站了起来，对好仁伸出了手。
  好仁走过来，任由他牵上自己的手。
  这是要干什么？
  他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只听，威廉看向文浩，对好仁：“文浩是你的侄子，他和我又是多年的好友，我俩结婚这么高兴的事，虽然事情并没有邀请他，但是，事后，应该请他过来吃顿饭。”
  好仁既慌张又勉强地笑开。
  文浩一直盯着好仁无名指上戴的婚戒，心里五味陈杂。
  他抬眸，对好仁：“恭喜你。”
  好仁僵硬点点头，算是回应了。
  威廉观察两人之间的互动。
  末了，他一笑，对文浩招呼：“来，入席吧，我们俩今晚好好喝一杯。”
  文浩深深看了好仁一眼，在威廉的招呼下，往饭厅走去。
  好仁在他们背后看着，手心直冒汗。
  怎么办？
  他猜不出威廉的用意。
  是单纯的示威？晒幸福？还是另有目的？
  “Gift？”
  好仁一抬眸，见威廉正等着他，赶紧跟了过去。
  大家在餐桌前坐下。
  好仁脸色很差。
  文浩见他这般，关切问他：“你还好吧？”
  威廉一下瞥向好仁。
  好仁勉强扯起了嘴角，摇头，又点头：“没有……我没事，我好得很。”
  威廉对他温柔一笑。
  老管家为他们倒上了红酒。
  那殷红的液体徐徐滑落文浩的杯中，好仁看着，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地加重。
  文浩的食物里，不会是加了什么东西吧？
  “来。”威廉向他们举起了水晶杯。
  好仁霎地回神，于是，也端起了杯子。
  三人齐举杯，碰到了一块，好仁眼巴巴，看着文浩微微抿了一口，末了，像是没什么事，心，才稍微放了下来。
  心里的弦绷得太紧，好仁背地里一身冷汗。
  食物，陆续送到他们面前。
  文浩心情不太好，没什么胃口，一直在切割着面前的牛扒，听威廉滔滔不绝地说着，还不曾送进嘴里。
  还有文浩的那碗牛尾汤。
  好仁死死地盯着。
  久了。
  威廉低声凑近问他：“你怎么了？”
  文浩转眸，看向他了。
  文浩也觉得他今晚非常不对劲，看着他，是满眼的问号。
  “没什么……”过度紧张，让好仁完全倒了胃口。
  他干脆就把刀叉放了下来。
  威廉看他这般，想要对老管家吩咐，给他弄点其他什么食物，不想，老管家过来，在威廉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威廉是微微一怔。
  他对文浩笑笑，说：“抱歉，看来我必须失陪一下。”
  家里来了客人。
  是很重要的事。
  威廉对两人分别示意后，起身放下餐巾，走了出去。
  威廉一走，好仁就起身过来，把文浩手中的刀叉抢了。
  文浩愣了一愣。
  末了，好仁竟拔起他，把他往饭厅外推，要赶他走。
  “你到底是怎么了？”文浩莫名其妙，十分不解。
  “你走好不好？当我求求你，你走，我求你了……”
  好仁的情绪紧绷得快要崩溃了。
  他推着文浩，直往外送。
  但是，文浩一头雾水，不愿妥协，拉着不走，推着还倒退。
  好仁气到跳脚。
  末了，他忍不住飙：“你是不是想跟文朗一样！”
  脱口而出，好仁一怔。
  文浩也是一愣。
  好仁霎地就悔青了。
  “你刚才说什么？”
  文朗突然离世，一直让文浩耿耿于怀。
  虽然调查得出的结论是纯属意外。
  但是，好仁这一句话，无疑是投进死湖的石子，一下激起了千层涟漪。
  “你刚才说什么？”文浩再问。
  好仁倒退了一步。
  末了，他把心一横，突然发力把文浩塞了出去。
  门，被大力合上。
  之后，好仁整个人都虚脱了，背靠着大门，滑落到地上。
  这种日子，还要熬到什么时候？
  外面，任凭文浩怎么敲。
  屋里，好仁闭上眼睛，蜷缩起双腿，双臂抱着脑袋，内心，是无比煎熬。
  后来，文浩负气离开了。
  不久，威廉从楼上下来，发现只剩下好仁一个人，不禁有些奇怪。
  来找威廉的原来是阿贵。
  他刚才就注意到威廉无名指上戴的婚戒了。
  所以，当他跟随威廉，走下楼来，看到好仁时，眼神很复杂。
  好仁的脸色奇差。
  站在那，好像一碰就会倒下去一样。
  威廉问他：“文浩呢？”
  “他突然接到他大嫂的电话，有事，走了……”
  文朗的丧事需要人去筹办，所以文浩忙也是正常的。
  威廉点点头，表示体谅。
  他对阿贵：“那你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吃顿饭？”
  好仁一听，心里又是一悬。
  他马上转眸瞥向阿贵。
  阿贵看好仁的表情，想罢，便回答威廉：“不用了，我与人有约。”
  好仁马上：“我送你出去！”
  阿贵点点头，然后对威廉示意，踱向了大门那边。
  威廉目送。
  好仁去到门口，想罢，还硬着头皮送到了屋外。
  两人走出到院子，好仁问：“你的车呢？”
  “送去维护了。”阿贵对好仁：“听说了文朗的事，心有余悸，觉得车子还是定期保养一下比较好。”
  好仁听来，心里一阵难过。
  文朗的孩子还这么小，阿恩以后要怎么办才好。
  阿贵往前踱了去。
  好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虽然我很恨你，但是我不想你死……”
  阿贵听闻，微微惊诧，回过头来。
  “你这段时间一定要小心。”
  好仁的眼神，极是抑郁，而且难过。
  阿贵看罢，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又径直往前踱了去。
  好仁把他送到大院门口，陪他等电召的计程车。
  久了，寂静让人焦虑。
  阿贵转头问他：“文朗的事，是威廉下的手？”
  好仁没有回答他。
  “因为嫉妒？”
  好仁也没有回答他。
  阿贵想了想，心里有数。
  末了，好仁看他似是明白了，这才对他：“总之你……”
  突然，阿贵一惊，猛地推开好仁。
  好仁一把狠撞在高墙下，脑袋一磕，一阵晕眩，回过神来，阿贵已经倒在地上。
  他着实一愣，一抬头，看到一个人拿着带血的长刀，惊恐颤抖着，瞪着他。
  这张脸……
  是他？！
  突然有车灯照过来。
  那人太害怕，丢下长刀，逃掉了。
  那是阿贵电召的计程车。
  正巧，救了他们一命。
  好仁赶紧爬到阿贵身边，想要扶起他。
  当摸到一手的鲜血，好仁整个人都吓得呆住了。
  后来，好仁和阿贵都被紧急送进了医院。
  阿贵肩膀挨了一刀，要住院。
  好仁有轻微脑震荡，也需要留院观察。
  好仁向PC形容那个袭击了他们的人。
  这个人，他认得，正是以前，曾经纠缠、绑架过他的那个年轻人。
  那个人，当年差点就被文朗杀了。
  因为属于限定行为能力的人，那个人醒来后，被判了强制精神治疗。
  也不知道他怎么知道好仁回来了的，前段时间，竟然从精神病院逃了出来。
  威廉一个晚上都守着好仁。
  事情就发生在家门口，威廉很是自责。
  好仁知道他后怕，一整晚都牵着他的手，安慰着他。
  末了，好仁对他提议：“不如我们回去吧。”
  威廉听闻，抬头。
  “我们回到属于我们的地方，在庄园里，继续我们从前的生活。”好仁柔声问他：“不好吗？”
  这样，就可以撇开这里的一切。
  这样，他也不用再担心，威廉又会在什么时候对谁下手。
  威廉柔柔一笑，摇摇头：“这个可能不行，因为这边的一切才刚刚开始。”
  好仁的眉头微微一簇。
  他十分不解：“可是，钱老他已经……”
  “我从来都没有说过，我是来跟钱老合作的。”
  威廉的话，让好仁非常意外。
  “那……是谁？”
  昨晚，阿贵都还在宋公馆出入。
  好仁突然有很不好的预感。
  “说来，很有趣的，是这个人的名字竟和你的中文名字一模一样……”
  什么？！
  好仁眼一睁，心里重重一落，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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