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识破吕礼
作者:
鬼谷李 更新:2021-04-23 11:15 字数:3836
为了让秦军尽快恢复战斗力,魏冉向各县重新征召十万青年组建新军,新军中五百长、千人长以上的中高级军官全部由之前选拔的军中才俊担当,屯长以下的低级军官则由各地县官直接委派。没有在函谷关之战中覆灭的常设军队继续维持原来的编制,而新军则是完全由新兵组成的独立军种单独训练,此举主要是为了防止在新军训练过程中又爆发战事,老部队被打乱编制后无兵可用。
虽然白起被列为青年才俊中的首位被写到了推荐名单上,但新军组建完毕后,担任最高指挥的却不是白起,而是一位外国客将,他就是吕礼。
吕礼担任新军统帅并非嬴稷为了制衡楚人集团而有意安插进来的,早在魏冉下去选才之前就已经明确了青年才俊最多只能担任千人长,而高级将领必须从现存中级将领中选拔担任,吕礼就是这些中级将领中最被魏冉看好的一位。
吕礼出身姜齐公族,田氏代齐后吕氏一族失去了公族优待,大部分流散到其他国家,而吕礼的家族选择留在了齐国,抛开仇恨,投靠到昔日臣子的门下忍辱偷生。
但田氏一族从来没有放松过对吕氏的防备,虽然吕礼家族几代人兢兢业业地为田氏打拼,却始终难以进入朝中机要,一直在边缘的位置混迹。
发展到吕礼这一代时,他也仅仅只是田忌、田盼手下一个偏将,就连担任万人偏师的统帅,也只能是副职,不允许他染指最高军权。
好处沾不到,带来的危难吕礼倒是躲不开。田忌、孙膑、田盼先后在齐国朝堂斗争中垮台,吕礼作为他们的下属不可避免地也被卷入漩涡之中受到牵连,田氏公族会因顾全亲情而免死,顶多是失去了大权,但为了让他们不能重新崛起,对于他们的党羽自然是要无情地剪除,尤其对前朝吕氏一门就更不会心慈手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吕礼逃离了齐国,投靠到了当时正在与齐国作战的秦国一边。
吕礼的背景没有问题,而他又曾先后跟随齐国三位名将,其军事才能自然也是不可估量的,所以吕礼很快就得到了重用,蓝田之战、宜阳之战都有不错的表现,函谷关之战也仅仅只是因为齐国出身,为了避嫌才没有被派往前线,并非有意躲避。像这样早已在秦国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才干的将领,自然会比白起这种新进提拔的低级将领更加受到重视。
而在担任新军统帅后,吕礼的表现也是令魏冉刮目相看。
与以前的军队从上到下都是同乡不同,新军基层将领和士兵都是乡党,中级将领却与他们素不相识,高级将领也与中级将领从没有过领导关系,可以说完全是一支拼凑出来的军队。基层士兵抱团不服从中级将领的指挥,中级将领之间彼此不服、相互针对,高级将领也无法有效掌控中级将领,下达将令难以得到贯彻,这样的局面必然会导致新军的训练效果大打折扣。
吕礼面对这样的局面,只用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办法便将各层军官紧紧地连接在了一起。
吕礼下令各级军官全部设立副职,副职从本队下一级军官中提拔,日常训练由副职军官负责,由正职军官督导,如果训练指标不完成则正职副职一起惩治。
副职军官是低级军官提拔上来的,他们和基层士兵都是同乡,如果士兵们再抱团不服从中级军官的指挥,那连他们自己的同乡都要受到惩治,自然也就不敢再怠慢。
而各军不再由中级军官单独指挥,高级军官可以直接找到那些副职进行指挥,面对随时可能被取代的危机,中级军官自然也不敢再恃才傲物,不得不专心投入到训练当中。
惩戒明确了,自然也要有奖励。吕礼除了在军法中明确对优先完成训练指标的军队进行奖励之外,还给了各级军官一个额外的奖励。凡是表现好的将领,不论等级高低,每月月末都可以被邀请到吕礼帐中参加酒宴,阐述训练心得,并获得吕礼的私人馈赠。
不论现在是什么等级,只要表现好就有机会和最高统帅结交,这可以说比任何军法下的奖励都吸引人。
很快新军军心就稳定了,上下团结一致,全都围绕在吕礼周围,训练速度也比一开始提高了很多。魏冉为表彰其功要上奏大王给吕礼升爵为右更,也是引来了新军上下的一片欢呼。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白起私下找到了魏冉,希望魏冉不要重用吕礼。
魏冉大为不解,问白起是为何?
白起一开始还吞吞吐吐,不敢直说,但在魏冉反复追问下,才勉强言道
“吕礼疑是间谍,倘若重用,后患无穷……”
魏冉一惊,但细想了想,又平静了下来,要白起说说吕礼究竟什么地方可疑?
白起言道“吕礼所做之事,乍看之下颇合兵道,但其为间之术恰恰隐藏在其治军之道当中。我秦军相比他国军队,优势有三,其一,军民一体,全民皆兵,百姓在军服军法,在田服民法,耕战一体,军民同心,如此才保证了源源不断的兵源;其二,依战功封官拜爵,哪怕战死,爵位也可以由家中亲眷继承,所以为求富贵,士兵不惜性命地奋力拼杀,哪怕退役的更卒,也愿意听从征召重返军旅,继续上战场用性命换富贵,如此才保证了军队的斗志;其三,军令上下统一,所有兵卒、将帅都是听从大王命令而在战场上拼杀,对于将帅,兵卒是大王分拨给他们的兵卒,对于兵卒,将帅是大王委派给他们的将帅,兵卒并非将领的私兵,所以大王派谁担任统帅,兵卒都会服从,而不会因为更换或者失去了统帅而上下失度、无法作战。此三点,却都被吕礼所害!”
魏冉掰着手指头跟着白起的话一条一条的数着,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就问吕礼是怎么危害这三条的?
白起言道“军队兵员本来应该正常轮替,虽然新军都是新兵组成的,但如今训练也有一年了,按照军法规定,应该从中选拔出优秀的留下,而表现一般的兵卒就应该送回地方等待退役了,吕礼却上奏说,要保持新军训练不间断,不能把那些训练未完成的士兵送回地方并用没有接受过训练的新兵补充,这样说法乍听之下有理,可实际却等于把新军变成了一个独立的小团体,不再给他人进入这个团体的机会,没办法接纳新兵,也就断了新军的兵源,导致新军难以承受重大损失,就像魏国的武卒一样。建立了独立的小团体后,吕礼又在军法之外以私人的名义给军中将领们施以恩惠,乍看之下是为了调和矛盾,其实却是让新军军心的稳固全系于他吕礼一人身上,让这个闭塞的小团体全部围绕在他吕礼周围。秦军斗志完全是因为大王的奖惩、律法的恩威,而如今新军之中,人们更看重私人的奖惩、统帅的恩威,这样谁还会在乎大王的奖惩而舍命拼杀?谁还会在乎律法的恩威而恪守军纪呢?吕礼表现地忠于大王,这一切还看不出来,但如果他带着大军出征在外,谁能保证他不会利用自己的恩威左右秦军,做出对秦国不利的事来?就算以上所说全部都是多虑了,吕礼确实没有私心,也不能重用他这样的人,因为他太得人心了!军中没有人能够代替他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军心稳固完全是因为他在,如果他不在了,谁还能指挥这支他一手带出来的军队?一支属于他吕礼的私军,怎么可能承担起保卫秦国的重担呢?”
魏冉确实觉得白起所言有理,不过这些顶多能说明吕礼治军之法与秦国法度不和,加以劝诫让其改正也就算了,但如果吕礼真的是间谍,这样反而会打草惊蛇,所以魏冉没有给予白起答复,而是让他不要再对任何人谈起此事,就让他退下了。
魏冉与宣太后商议后,决定试探一下吕礼。
魏冉首先安排另一名齐国降将,让他公开指认吕礼是间谍,吕礼早就有所防备,在朝堂上对答如流、没有暴露出任何漏洞。魏冉也就没有给予吕礼任何处置,反而把“诬告”吕礼的那名齐国降将关进了大狱。
几天后传来消息,那名齐国降将死在了狱中,吕礼无法洗清嫌疑,也就被暂时罢黜了职务,监禁在府中等待事情彻查清楚。一时秦国朝野议论纷纷。
不久后,吕礼被罢黜的消息传到了齐国,齐国朝堂倒是没有因此事掀起波澜,但民间却出现了一种声音,说吕礼是齐国旧将,对齐国甚为了解,他投靠秦国受到重用,必然会危害到齐国的利益,所以齐国使间诬告吕礼让吕礼遭到弃用,齐国从此就少了一个心腹大患。
得知这个传言,魏冉便假装相信,恢复了吕礼的自由,同时把白起抛了出来,说白起诬告吕礼,罢黜他的官职将他关进了狱中。
没想到此举马上引来了强烈反弹,朝中开始有官员站出来指认白起平时可疑的举动,并担保吕礼不是间谍,连新军中白起的同僚都出面指认,说白起不满自己位列选拔头名却只是个千人长,为了取而代之才诬告吕礼。而齐国一边也传来消息,齐国朝堂开始有人提议赶紧向秦国赎回白起,连民间都开始有为白起担忧的声音。
这一下,魏冉全都明白了。
魏冉先是将吕礼调离到没有军权的虚职上,并且派人严密监控,而后暗中调查那些指认白起的人,果然发现他们大都和齐国秘密往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魏冉以各种不同理由对那些确认与齐国私通的官员进行处理,可惜还是没能瞒住,很快被魏冉列入齐国间谍名录的官员就在齐国接应下逃离了秦国,吕礼也是其中一个。
虽然没能抓住这些间谍,但也算是对齐国在秦国的间谍体系造成了巨大破坏,白起居功至伟。
在这个时候,魏冉才将白起放了出来,不仅为他证明清白,还以破获吕礼等齐国间谍有功为名提升白起为左更,并顺势让白起接任了吕礼留下的空缺,作为代理统帅指挥新军训练。
白起不明白,问魏冉“相邦为何如此信任末将,就不怕末将也是齐国间谍吗?”
魏冉走到白起身前,握紧拳头打在白起心口上,坚定地言道“你我,交过心,交过心的就是兄弟,是兄弟就不要再说什么信不信的话,生分!”
白起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愧意。
不过在临走前,魏冉却回过头来认真地对白起言道“把你推出来扳倒吕礼,又让你去接任吕礼的官职统帅新军,恐怕军中人之前有多拥戴吕礼,如今就会有多敌视你,这新军不好带啊!怎么样?你能行吗?”
白起眼珠轱辘轱辘地在眼眶中转着,低着头思考了片刻后,便转过身来,也伸出拳头打在魏冉的心口上,言道“难道还信不过兄弟吗!?”
说到如此,魏冉和白起都放声大笑了起来,而后便挽着手一起把酒言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