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有坚硬如钢铁的皮，骨缝中刀匕，肩头上荆棘，都不足以让我哭泣。
  寂寞天地，还剩下你。
  放弃天使赐予的花蜜在我身影里仍亦步亦趋。
  痛苦不能让我哭泣，爱可以。
  ——《终有一天，我会抛弃你们》
  .
  刺骨寒凉的成长瞬间总是停留在人们记忆里的最深处，但很少人真正是在潮湿阴冷的窄巷子里成长的。第二天仍旧会看到他们面朝朝阳去拥一身孤勇独自在世界上负隅顽抗。
  长大是什么，我听说也觉得是再多失望，也不要绝望。
  .
  那天晚上自姜眠离开后，林奕昕的世界彻底安静，很漫长的时间让她手足无措。
  她疲倦地靠在椅子上，还是觉得心里悬着的石头一直在暗暗蓄势，似乎会突然莫名其妙的砸下来，砸得天花乱坠。
  最终还是拿出了手机，轻轻敲下熟悉的电话号码，翻找到相册，一股脑都将所有得到的证据都发送给他。
  还有一句，我会上诉的。
  屏幕显示已经是二十八分钟前的短信，她抿了抿唇，勾唇轻笑，太忙了吧，没顾上。她随即将手机放回口袋里，不在理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着的手术室的门口才打开，里面露出了关于手术室的一些光晕。
  医生还有一群护士走了出来，明明小朋友躺在推床上，应该是没醒。
  “医生，手术怎么样？”林奕昕起身拥到推床的身边，看了一眼安静昏睡的明明，抬头问看着她的医生。
  “手术很成功，现在主要是等他醒过来，住院休养一段时间。”
  “谢谢医生。”
  她满面的泪水肆意，想着还好还好，总算有一件好事发生了。
  .
  明明被送回了原来的病房。身边没有个家长也不行，林奕昕再三思索还是给孩子妈妈打了电话。
  等到后半夜了，孩子妈妈才急匆匆赶来，用着鄙夷的目光和她换了班。
  她呆滞，又笑了笑。从房间退了出去，一路还是穿过了无人的寂静的医院，但是不知道要去哪里?
  刚出了医院，贴在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拿出，打开，看见是孟先生打来的电话。
  奕昕犹豫了一会儿接听，对面的喧哗袭来，她绕过了一行急匆匆救死扶伤的医生护士。
  才听清楚电话那头的声音，他说，“昕昕，我最近有点忙。”
  没有想象中的推脱，她轻轻笑了笑，满是酸涩。眼睛里的泪水被风吹得冻住了，也光是在眼眶里打转湿润而已。
  “我知道。”她闷声闷气的说。
  他问：“明明的手术做完了吗？”
  不是成功不成功，像是他知道成功率一样，也像是他早就知道换的不是她的心脏一样。
  “嗯，做完了，”她顺着路灯照亮的远方一直走下去，顿了一下又说，“很成功。”
  “谢谢你。”她说，她忽然猜到了孟先生对于挽救明明小朋友生命的努力。
  “我们之间没有谢不谢的，昕昕。”那头传过来很无奈又疲惫的声音。
  “嗯，我下次不说就是啦。”她站在路灯下，偶而有行人路过，时而有喧哗。
  她拿出长长的耳机线，打算独自分享这份小小的温暖，他的声音再她世界上方萦绕着就好了。
  “你现在在哪？还在医院吗？”他问。
  夜里四处荒凉，黑洞洞的似没有天日，倒是有色彩斑斓的霓虹灯星星点点洒落在暗夜里。似布置着夜里的狂欢派对。但是似乎星星与月亮都缺席了这个夜晚狂欢的城市舞蹈会。
  “我在......”她往前走，看见指路牌后面的路在不知名的远方。“大概还在医院附近。”
  “我想见你一面，不管多远……”她说完后停下来一直在交替行走的脚步，想起了很久他的呼吸声已经听不清楚了，很忙是吗？
  可是……我只想见你一面，哪怕一眼。
  可是现在好像不行。
  良久，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快停住了，他才缓缓的说，“那……你不回家吗?”
  “我家里不安全了。”听到这话，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那些人站在家里的样子。
  她耸了耸肩，也想到他也看不见。
  她在脑子里先想到那头的他微微蹙眉的模样，在思索是否妥当呢。
  “我来找你。”她迅速的说，几乎是肯定，不需要他那头犹豫不决的回答。但脸颊两边还有温热在附着。
  “那好吧……不要挂电话，我想听你的声音，然后脑子里想着都是你朝着我奔跑的画面，我想我一直守着你寻找你的做法不是没有希望，是对的。”
  不由分说，她已经开始奔跑，一直在往离他更近的地方狂奔。
  少年们都是心照不宣的开始奔跑，路过漫长岁月，路过荒唐的青春，路过街角的霓虹灯，路过无人问津的回忆。
  我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努力奔向你，希望你也是啊。
  “那……之前怎么算?”她停下来气喘吁吁，“我也守了整个青春呐。”
  孟先生，我默默无闻爱了你整个青春那么久呢。
  “一笔购销咯?”他玩笑的声音响在耳朵里。呼吸声也是气喘吁吁的。
  “不行，我要你欠我一辈子。”
  他的声音带着点犹豫不决，仍然说了，“好”。
  口头承诺不行，亲耳所闻不行。她猜就能知道那头笑得很好看的眼睛，星星洒满天际一般。
  我想亲眼看见你眼睛里的星星与温柔的光为我亮起。
  .
  也许是太匆忙，她没有分清楚这边的路径是否盘枝错节，弯弯绕绕地四处奔跑。
  在一片黑暗里，面前有两条路时停下脚步，她隐隐约约觉得这个路口已经走过了。因为她又看见了一模一样的车辆在她周围。
  但转念一想又像是紧紧跟随在她身后的，形影不离。是影子跟着蛰伏的样子。
  耳机里他的声音也是不停息，在寂静之间带来喧哗的媒介。还有心脏上下跳动的慌张在胸口。
  她用余光飞快的瞥了一眼后面紧紧跟随的车子，似乎是感应，车子里也有人影探头朝着她的方向看，而车子仍在缓缓靠近。
  在暗夜里像是双方触及到底线一般，虽然她仍旧是看不清楚那些人什么来头，但是在步步紧逼的局面中，不安笼罩在她的心里。
  奕昕想起了姜眠那通撕破脸皮的电话，她的心猛地一颤，拔了腿开始奔跑。
  报复是有时的，但她手里有的证据是永久的。
  快走了一段路，车子便被远远甩在后面，大概是因为有不少人在街上晃荡，不好下手只是紧紧跟着，寻找缝隙。
  在两边的分叉路口上，毫不犹豫选择了比较亮堂的那边。耳机里也有些他奔跑时略过风的声音。
  终于在耳机那边的沉寂被打破时他的声音响起，“我好像看见你了。”
  她一愣抬头就看见他站在很远很远的地的地方四处顾盼，幸而路灯的昏黄模糊，映得一片辽远。他没有注意前方的她，她还处于步步为营的处境。
  前方就是温暖的终点，后面又是一片荆棘，是前进没有错，但不是以牺牲未来为代价的，只取到暂时的现世安稳。
  孟先生……他属于更美好更广阔的未来。
  所以孟先生不能被那群人知道她和他在见面……所以我愿意前往转身回到荆棘丛。
  几乎是不假思索，她退步转身向后面那条通往小巷子跑进去。
  影子终究是略过他的眼底。
  跑了很久很久，直到离他越来越远了才在一片空旷黑暗的地方停下，她弯下腰来气喘吁吁。
  而后面的那些人因为狭窄的小巷子没有能开着车行动自如，下来了三三两两的几个开始在黑夜里对她展开一番追逐，像猫捉老鼠。
  奕昕四处逃窜一般，绕过许许多多小巷与街道，碰上许多行人路过也是苦不堪言，碰碰撞撞也没有人帮忙，更何况她是最近大热的绯闻里女主角啊。
  最后因为体力不支只好停下了，原以为他们追了这么久就会放弃的。
  突然，在她的前方黑暗的天空与黑洞洞的巷子相接的远方被瞬间照亮，是一束来自背后的灯光。
  她顿时感觉到了心脏快跳到了嗓子眼，在这黑灯瞎火无人问津的犄角旮旯的地方，遇害什么的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不大啊！
  她回过头果然看见的是那群人，而那束光是橙黄色的车灯。
  接着她直起身子来仔细看了看，周围后方也有几个人从黑暗里出来，想来是他们的人堵在了还可以躲避的路上，这哪是猫捉老鼠啊，明明是瓮中捉鳖。
  既然退无可退了就要直面迎击。
  .
  她确认过耳机线收到了口袋里才掩起自己心里的慌张与他们对质。
  “你们要干什么?”她的声音里有点暗沉和颤抖，自己听到都吓了一跳。
  “我们只想和你拿点东西。”
  其中说话的这个看起来好像是领头人，声音温和，总归是礼貌。她心想。
  但有礼貌也不管用，是你有礼貌就能让事情平息的吗？
  “请问你们是?”她平静了心跳，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说，“还有，就这些是求人的态度吗？”
  目光抬到了他后面的那行人身上，不屑地轻轻一笑，藐视意味深长。
  “大哥，跟这娘们废话什么，直接抢来不就好了吗？”一个已经明显不耐烦了，上前走了两三步。
  几乎是带动了很多人，她抿了抿嘴唇看着这些人，没有办法打又打不过的。
  “我没有那些东西。”
  “你怎么可能没有，当时我们兄弟几个都听见了那个女的说的是你都找到证据了，你他.妈的还想糊弄过去？”还是那个人粗俗地说。
  上来两个就把她架了起来，弄得有些她酸痛又挣扎不得。暗暗压低了头，没有理会他们。
  他又说，声音压着气愤。“你给不给?”
  七八个人聚到一起，她看清楚样貌看清楚了穿着打扮。她才知道那些人找的是些道上的，大概是好打发没头脑吧，才雇佣的。
  所以……先拖一拖再想办法，东西是反正都不能给他们的。
  “我不知道，更何况你们要的是什么我都不知道。”
  “还给我装傻啊?我看你说不说。”在光亮里那个人下一秒就要挥下手掌。
  “住手。”
  “住手。”
  在这一瞬间的事，林奕昕听到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都是一点坚决但后者又有了些正义。
  她一惊，这是他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远处模糊的他的身影，眼眶红了，对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过来。
  这群人里到底还是有听从组织的，就是那个粗声粗气的人都泄气地放下了手，还有一些人听见另外的声音都探头探脑地寻声去看。
  这年头了还有人爱多管闲事?
  林奕昕看了看这里的周围，昏暗，低低的瓦檐，还是亮与暗的分叉路口。
  该死，她暗骂了一句，怎么又回到医院附近了，怪不得孟先生会在这。
  在她后悔乱跑乱窜之间，那群人早就注意到了逞英雄的孟先生。
  “放开她。”
  孟先生走近了不少，看清楚被他们困住的是林奕昕，慌忙上前又被拦住了。
  “你认识他吗?”拉着她的头发往后扯了扯，强迫她仰着头看清楚孟先生。
  林奕昕仰着头盯着他们这些杂碎，目光寒凉地扫过他们，嘴角讽刺一笑，“我怎么认识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
  看见他隐忍的脸庞与戾气，她眼神坚定地看着他，在用无声的语言告诉他，不要淌这趟浑水了。
  快走吧，被认出来就完了。
  猝不及防眼眶红了，眼泪划过脸庞。
  “他不是要救你吗?”
  “救得了我吗？”她轻笑，眼底有失望。
  “我劝你们快点放手，我已经报警了。”他沉着冷静，声音寒凉。
  此话一出，在场的都脚底一颤，报警这种事，一般人都不愿意大动干戈。也是因为每一次打架斗殴都顺顺畅畅的，没有人敢报警说些什么，弄得他们无法无天了。现在来看，搞不好会进警局，所以都有些不知所措。
  “妈.的，你还报警了是吧，想死是吧?”对方有些被激怒了，扬手一个巴掌落下。
  在寂静的夜里，声音清脆无比。少年的自尊心很强，但在这里却被践踏的一塌糊涂。
  孟先生还是还手了，推了一把那个挥手开始战争的人，瞬间在场的混乱一片，扭打在了一起。
  林奕昕看着他被这样对待，看他的戾气涌上眼眶，看他敌众我寡，看着他被拳打脚踢，心如刀割。
  “你们看清楚了，他是孟子坤，你们要再是动手动脚的，他能发动舆论谴责你们，还要告你们的故意伤害罪，到时候你们在场的每一位都逃不掉。”
  她挣扎着起身，挣脱，大吼大叫，只想奔到他身边，只想看他安然无恙，只想让他全身而退。
  “哟，还是大明星啊，最近不是绯闻挺多的吗？”领头的人看过来林奕昕这边，笑得卑鄙无耻，没有了初见时的礼貌嘴脸。
  “原来就是她啊，长的不赖嘛！这么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和她私会，你们这在一起的证据是太多了怕旁人不知道，所以赶着来曝光吗？”走到她面前，用手指尖抚过她的脸颊，厚厚的茧粗糙不已。
  “你们还真是张嘴光说瞎话……我认识他，他不一定认识我啊。”她别过头，歇斯底里的喊着，可是被两个人架起手臂。挣扎不得。
  “我警告你别动她。”声音严厉，肆意的戾气环绕着他。
  更甚之那个人用宽大的手掌捉住她的脸，笑得一脸阴险狡诈，随即在场的大概都能听见清脆的响声，在空气里愈加扩大严重。
  他从他们的拳打脚踢中挣扎起来，向着这边冲过来，给了那个人一个拳头。嘴角脸庞带着血迹斑斑，眼底通红。
  “我看你他.妈是找死。”说完突然亮出了锋利的刀，往这边刺去。
  他也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了，睁开眼是林奕昕扑过来的身体，周围喧哗的吵闹声，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拳打脚踢，同样被凌虐。
  眼睛在往下就看见她白t恤衫上染红的印子，还有插入刀子的伤口血流不断，在一旁掉落的是沾上鲜血的刀。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斗争，似乎是不甘心争强斗胜，无非是为了得到累累白骨的胜利感，无论是否正义。
  没有人注意到少年谁负了伤，只顾着快感的报复。
  最后他们还是弱势的一方，他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些没人性的还一直在围攻，是凌辱是不满是愤恨的报复。
  “我在说一遍，现在她这些伤都是拜你们所赐的，以后每一分一毫的伤疤我都会还回去的，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把你们告上法院的。”他抱住她，眼泪肆意，心底沉痛万分。
  可是他们仍然穷追不舍猛打，好死不死她的病又犯了，伤口的疼痛就混合着胃部的疼痛，她浑身手脚冰凉，还有不少的冷汗冒出来。
  蜷缩着难受至极，苍白的脸几近透明，看着他仍在负隅顽抗，眼眶红热，我们都不能有事啊。
  虽然我们都是一副可悲可怜的模样，两个少年只有彼此了，他的眼睛里落了泪，混着身上滴落遗留她的鲜血滴在心里。
  少年血泪交融，相互依偎，守护着彼此。
  他抬头看见她的悲惨模样，毅然红着眼睛拿去那把刀，伤害我可以，伤害她不行。
  几乎是箭发离弦之际，她艰难的起身，跌跌撞撞跑过去抢走了那把刀，用力刺向前方的来人。
  那个人倒地了也许是动作太大，许多人停下了看着他们，还有满地的血泊。都愣住了，伤到了人让他们不知所措起来。
  “你们看见了吧，是我刺刀的。”她声音嘶哑了好多，笑得勉强苦涩，指着在身后的孟先生说，“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你们一个一个的，要是把人逼急了，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她撑着身体没有倒下，血仍然在留下，后来因为胃癌，还从嘴里涌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们都看着她面面相觑。直到听见夜里喧哗的警鸣声和红蓝色的霓虹灯都纷纷四处逃散。
  那个被她刺中的人看起来也很痛苦，疼得动不了罢了。没来得及逃掉，警车就已经到了，放弃了挣扎。
  而林奕昕用尽了浑身力气保护了孟先生后，往后面的他看了一眼，深情不舍眷恋都满溢了出来，红着眼眶，笑得很牵强，眼里都是泪水。
  光打在她脸上，柔和了夜里肆意妄为的伤害与受欺凌的模样，侧脸被勾勒出来，遮住了脸上的血迹斑斑，模糊伤疤。
  她在那些制服的身影移动时倒下，再也没有力气撑着了，她好累好累，再也看不见后面的孟先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