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季节交替可真够快的，一转眼就进入了寒冷的冬天，童馨摊子上的生意每天都红红火火的，她想趁这天气多赚些足够过年用的钱，因此赶着早晨的集市和夜晚的夜市起早摸黑地忙活着，她的卖力奔劳也让干瘪的钱包日渐肥厚了起来，每晚回到家看着安然熟睡的恩曦和包里一沓沓整齐的零钞她总能满足地一笑。
  童连春家不远处的菜市场外，早起的摊贩们在冷飕飕的寒风里把三轮小货车里的货物一件件卸下并摆放在支起的木板上，主妇们又像往常一样来到这里准备和摊贩们讨价还价地盘算起了一天的开支。童馨今天来得要早些，这时她已经站在摊位前笑盈盈地招呼了起来，在这些主妇们的眼里童馨算是个新面孔，但她精心备的好货让她们忍不住想给孩子们添置些过冬的衣物，所以她的货总是比别人卖得要紧俏。
  “瞧这小裤子质量多好呀，多少钱一条？有2周岁穿的吗？”
  “我要这套，这面料真不错！我女儿可喜欢这个草莓的图案了……”主妇们摸摸这个，摸摸那个恭维似地夸了起来，住这边上的都知道童馨从来都不会吝啬送她们喜欢的小礼物。
  “好好好！都有都有，我这就给你们拿哦。”童馨忙不迭地应着，一边把她们挑好的衣服快速叠好放进漂亮的袋子里，收钱找钱忙着一波又一波的生意。
  “阿馨先别忙了，饿坏了吧？赶紧趁热把卤面吃了暖暖胃，今天又加了你最爱吃的卤猪肺和金针花。”肖东宇很准点地端了碗热腾腾的卤面边走过来边喊道，为了让童馨心甘情愿嫁给他，他可谓是费尽了心思，每天追着送早餐和夜宵也要挤进她的生活中。
  “谢谢！”童馨笑得有点尴尬接过他手里的碗，其实一开始很是吃不习惯这种黏黏稠稠的卤面，但肖东宇的殷勤和父亲般的关心让她不知要如何婉拒才好。
  围在摊子前挑选着小衣裤的主妇们时不时偷偷瞥着站在童馨旁边的肖东宇，心里暗自揣测着他们俩的关系，肖家的产业大家是知道的，肖东宇放荡不羁的性格大家也是知道的，他怎么会和市场上跑摊的这个女人有着瓜葛呢。
  “东宇你这天天嘘寒问暖的，该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提着满满一篮子菜从市场里走出来的肖婶子边走过来边调侃道，她是肖家的远房亲戚，也是远近闻名的喜婆，肖东宇离婚后她没少为他介绍对象，但没有一个让他这么上心过。
  “婶子，你又笑话我了！”肖东宇比了个嘘的手势冲着肖婶子咧嘴笑道，他挽过她的手轻轻搭着她的肩讨好地说着：“婶子到时要你多帮忙张罗张罗哦，你好话说几句比求神拜佛都管用，侄子后本生就全靠你了。”
  “一言为定，婶等着吃你们的喜糖。”肖婶子一听他这么说顿时乐得笑开了花，她仔细打量起了埋着头专心为顾客打包保暖内衣的童馨心疼地说道：“这姑娘做事这么细致，做生意又实诚，只是这样摆着摊子也太辛苦了，我得去跟东升说下腾间店面出来给你们做买卖。”
  “婶子放心，只要阿馨肯嫁给我，我哥什么都答应！”肖东宇故意提高了音调说，他得意地看着气到面红耳赤的童馨爽朗地笑了起来。
  待肖婶子走远了，又羞又气的童馨走到肖东宇面前狠狠踩了他一脚便转身若无其事地继续招呼起了主妇们，肖东宇疼到呲牙咧嘴的样子让旁边的女人们忍不住掩嘴笑了起来，他抱起被踩起的那只脚哎呦哎呦喊着：“真是最毒妇人心，今天算是领教到了。”
  一早上的生意就在这些嬉笑欢闹的忙碌中迎来和送走了热情的主妇们，她们提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高高兴兴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临近中午的市场逐渐安静了下来，童馨收起记着需要帮谁谁谁补货的小本子放进了腰包中，下午还得跑批发市场一趟，她心里盘算着买卖这样顺利做下去很快就可以扳本重返a市了。
  “阿馨，天气越来越冷你这样跑摊太辛苦了，而且要是碰到下雨天你怎么跑，我跟我哥拿个店面你来当老板娘好吗？”肖东宇故意装着脚快痛瘸了的样子挨近童馨征求着问道。
  “不用了，我自有安排，谢谢你们的好意。”童馨往旁挪了几步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虽然回到z市肖东宇对她们母子的好她是可以感受到的，她也是从心里感激他的，但怎么都没办法和爱联系在一起。
  “你还是没办法接受我吗？我想照顾你们，恩曦需要一个爸爸，请你给我个机会好吗？相信我！”肖东宇顺势单膝跪地表白了起来，他的眼神真挚而期盼地恳求着。
  “肖东宇，你疯了？！”童馨一看他这架势顿时慌了神，她手忙脚乱地收拾好摊子逃也似地骑着车子离开了市场，肖东宇强势的告白让她有种即将被虏获的感觉，所以很本能地抗拒着。
  肖东宇有点尴尬地站在原地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尘，他环顾了四周发现旁边的小摊贩们都在推着车子离开，根本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表情，于是他舒了一口气给自己暗暗鼓劲着：“肖东宇，你行的！加油！”
  童连春家里，肖东升正坐在客厅里和童家几位亲戚谈笑风生地聊着，他对童馨非常满意，算命先生算出童馨的生辰八字对肖家运势非常有帮助，他极力想替弟弟办成这件婚事，甚至连结婚的日子都挑好了。童连春还特意瞒着童馨把童连生和阿英从老家接了过来，这会她正在房间里和童馨父母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肖家的富贵，还有童馨嫁入肖家衣食无忧那种少奶奶般的生活。
  童馨刚回到楼梯口就望见了父母亲脱在门外鞋架旁的鞋子，她喜出望外地打开门跑了进去，客厅里的一排眼睛齐唰唰地朝她望了过来，她显得有点慌乱地冲他们笑笑并问了声好便借口要拿个东西闪进了房间里。
  “阿爸！阿妈！来了怎不提前说下呀，我就在家等着了。”童馨推开房间的门惊喜地看到童连生和阿英就坐在自己床头，她跑过去半蹲在他们的膝旁高兴地说着。
  “我们想恩曦了，恩曦跟着你整天跑着跑那没个固定的家，都不知道被你带成什么样了。”阿英摸了摸童馨的头发叹了口气嗔怪道。
  “好着呢，姑姑都快把恩曦宠上天了。傍晚我带你和阿爸去幼儿园接他，看你们还能抱得动么。”童馨把脸贴在阿英的腿上兴奋地说着。
  “我去炒菜了，阿馨你和爸妈好好说说话。”童连春估摸着饭点也快到了，便轻轻带上门到厨房忙去了。
  “阿馨，听阿爸一句话，能一起过日子的就成个家好吗？”童连生咳了咳嗓子语重心长地说道，“你既然都这样了，就找个能把恩曦当成亲生儿子对待的，而且听你姑说东宇的家境很好，嫁过去你也不用这么累，阿爸阿妈也能放心些。”
  “阿爸......”童馨泯着泪欲言又止，她心里满满是对父母的亏欠，又怎么能反驳父亲这样关切的话语呢。
  “你阿爸讲的要听，但要不要嫁东宇是你自己的选择，阿妈是希望你和恩曦有个家，恩曦多个人来疼他。你明白吗？”阿英也跟着抹了抹眼泪轻声说道。
  “阿爸阿妈说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们出去再陪他们坐下，不然显的我们太没有礼数了。”童连生说罢便和阿英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童馨靠着床沿坐在地板上望着窗外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的树叶子陷入了沉思，本是晴着的天空居然让人猝不及防地下起了雨，真是应验了肖东宇早上的胡言乱语。她起身走到窗边依在窗台上仰起头闭着眼睛让雨丝随意飘落在脸上，早上在市场还一副东山再起的心肠怎么一回到家里就开始惆怅起了儿女情长，难道就该这么认命？
  十二月的第一场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外面到处都是湿哒哒的，枯黄的落叶随着路面的雨水四处漂流着，有些迷茫，有些随遇而安。童馨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的，心急得犹如热锅里的蚂蚁，这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客厅里的客人们也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吃过了午饭开始喝起了下午茶，肖东升还趁热打铁叫来了肖东宇和亲人们混个脸熟。
  “东宇，你往后要好好对待童馨，好好把日子过好来。只要你们给肖家再添个大胖小子，你们要什么哥都替咱九泉之下的爹妈给你们。”肖东升环抱着双臂高调地炫耀着自己长兄如父的地位。
  “谢谢大哥，这次不会再让咱兄弟爹妈失望了，保证完成任务！”肖东宇胸有成竹地答道，之前离婚的事情搞得沸沸扬扬的差点没被肖东升赶出家门，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会好好表现的。
  “亲家，我这弟弟喜欢的肯定能照顾得很好，你们放心！虽然你们女儿是带着个孩子嫁过来的，但聘金彩礼我们肖家是不会少给的，你们看下需要多少我来安排。”肖东宇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坐这对面圆凳上的童连春和阿英侃侃谈着。
  “等阿馨点头吧，我们也希望她嫁过去能幸福，你做大哥做到这份上已经很不错了。如果阿馨答应了你们就随心安排给娘家这边的聘金和彩礼吧。”善良的阿英随和地说道，她和童连生唯一的希望童馨就是能找到一户好人家像样地生活，并不奢求肖家的任何钱财。
  “那行，你们好好劝劝童馨，日子我这边看好了是一月十八，我们两家争取过年前把喜事办了怎么样？”肖东升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顾自地笑着和大家敬起了茶。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下来，客厅里谈笑的声音开始清晰了起来，童馨捂起耳朵尽量不去听他们讨论的话题。谈婚论嫁曾经是她多么渴望的事情，可如今她的心里是那么的不知所措，这段时间她一直在这个问题上痛苦地挣扎着，她曾无数次在心里试图想说服自己就这样向生活妥协吧，但心里还有的一丝倔强总让她躁动不安的。
  “阿馨，出来跟大家说说话，很快就是一家人了还有什么好难为情的呀，你也是见过世面的人，大方点！”童连春大大咧咧笑着推门走进来挽起童馨的手娇嗔地瞪着她说道。
  “姑，雨停了！我得赶紧去补货，收了人家那么多定金明天交不了货就不好交代了。”童馨轻轻挣脱掉童连春的手臂狡黠地朝她笑着说，然后迅速抓起床边的腰包就跑了出去。
  “阿馨......”阿英看到童馨快速闪过的身影便站起来跟到门边喊道，眼见童馨已经一溜烟地跑下了楼道，她疼爱地笑着摇摇头叹道：“这孩子！都当妈的人了还这么不听话！”
  童馨跑到楼下靠在斑驳的墙边畅快地喘着粗气，心里逃也一般的快感，躲开他们就不用面对那么纠结的事情。她把腰包挎好便骑上车子快速地往批发城里赶了，她腰包里的货单上写满了主妇们预定的货物，她必须如约在第二天早上交付给她们，不能让她们的期待落空。
  雨后的批发城显得有点杂乱，路过的很多店铺被匆忙堆起的货物挡得只看得到店员们疲惫的脸，童馨挤进里面把货单交给熟悉的店员小晶备货，然后站在旁边看着她们熟练地帮她挑拣出货物并装进宽宽的袋子里，再和店员们一起把一袋袋的货物固定在电动车上绑好，默契的像多年的老伙伴一样。
  “童姐，你今天又拿这么多货能载得回去吗？”长着一双水灵灵大眼睛有点娃娃脸的小晶扶着几乎堆满了货物的车子担心地问道，“每次看你这样骑车都替你捏把汗，等下一定要骑慢点哦。”
  “放心吧，谢谢小晶！明天见！”童馨甜甜地冲她笑了笑便骑上车离开了批发城，又是满载而归，想到明天主妇们满意的笑脸她心里就甜滋滋的。
  一路上童馨都跟往常一样小心翼翼地骑着，但负重的电动车却开始变得不受控制起来，有点磨损的车轮子贴着湿漉漉的路面发出啾啾啾的声响，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车把手努力让车子平稳下来，吃力地往前骑着。
  正暗自庆幸安然无恙骑过了一个又一个红绿灯就快到家了的时候，猛地又噼里啪啦地下起了大雨，路上的人们被冰冷的雨水浇得有点慌不择路地跑了起来。童馨看着雨水全灌进了袋子口的缝隙里顿时慌了神，她着急地加快了速度想赶到不远处的人行天桥下避雨，全然忘记了刚才的小心翼翼。
  突然车子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剧烈地打滑了起来，童馨来不及稳住车子就被重重地摔了出去，她隐约看到车子飞了，车轮在空中晃动着，袋子里的货物撒了一地......她想喊住一晃而过的路人帮她捡起散落在雨水中的小衣服和小裤子，但路人们好像都听不见她说的一样，渐渐地她的意识便淹没在了这场大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