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思量?难忘!
作者:谷寒洛      更新:2021-04-22 20:10      字数:5032
  梦蝶飞身入阁,忽然感受到两道有些熟悉的气息擦身而过,两道身影紧闭了阁门,但梦蝶没有丝毫畏惧,甚至没有回首担忧一丝,只是觉得眼前的一切似曾相识,看着周围的一切,梦蝶像受到幻术迷惑一样不可抑止的陷入了回忆。
  两道黑影冲出后,一条金色的巨龙忽然间出现将阁楼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名少女骄傲的站在巨龙面前,傲视着一众道家弟子,碍于辈分,迷蝶和一众长老虽然疑惑但没有出声,太阳烛照和太阴幽莹都对着应龙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应龙,你干什么!快让开!你疯了吗?”应龙看着化为人形的一男一女,翅翼轻扇,丝毫不理会两人。迷蝶仔细看了看那名少女说:“你是?洛尘师弟的海东青?”性格较为冲动的她有些慌乱,看了看一旁还在接受长老天道正气灌注的尘婷,着急地下着命令:“连尘婷都这样了,洛尘师弟到底想要干什么?洛尘想对姐姐做什么?快让开!道家众长老、弟子听命!准备天行阵!共同冲阁!”“迷蝶宗主,此事不可!”一位宗主派的长老孤宁说话了,“什么?”孤宁虽然是宗主派的一位重要人物,但平时几乎不怎么发表意见,而且对自己和姐姐尊敬有加,此时却出声反对,这让迷蝶疑惑不已,迷蝶疑惑之际,包括孤宁在内的几位长老走向应龙和海天青,面对着迷蝶一众,里面除了宗主派和长老派的高层,甚至有与世无争的中立派的高层。孤宁说:“这是洛尘宗主和梦蝶的天道轨迹,也是整个道家的天道轨迹!”正在迷蝶疑惑之际,执法大长老叶鑫忽然哈哈大笑:“这么说之前的魔气是由于那个吗?那个小子真的做到了啊!哈哈哈!有无相生,破后而立!既然如此,我们就在此等待吧!”说完便席地而坐,开始感悟,众人听罢,虽然不解,但也只有顺从的坐下,但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担忧。
  阁楼中没有丝毫魔气,物品摆放似乎也没有意料中的混乱,而是······似曾相识,梦蝶忽然心中有种物是人非的凄凉,但身为天宗宗主的责任让她赶紧抛下这些杂念,毅然前行,阁楼中有一个幽静的庭院,自己之前常常在庭院教授洛尘师弟道家之法,常常在此地为洛尘师弟梳洗他的长发,常常一同偷吃从俗世带回的食物,可今日,此地竟然被魔物所玷污。梦蝶握紧剑柄,迅速打开庭院的门扉,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停住了几乎快要释放的天道正气。一位容貌在梦蝶看来所谓天下第一的宋玉也不及的黑发少年坐在庭院中的池塘边,将赤脚伸入池中,长发似乎有些过长的垂入池中,手中轻轻把玩着一把闪动着奇异光芒的长剑,眼神哀伤地望着长剑上似有若无的血色,当他回首望向自己的那一刻,梦蝶心中只想起曾经在楚地听过的一首歌谣: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叔适野,巷无服马。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1但是少年忽然开口,却让她如坠冰窟,少年声音无比哀伤:“你是来杀我的吗?师姐!”
  眨眼间,梦蝶仿佛看见了多年前,那一天自己从一位长老那听说天宗宗主传承弟子的位置已经定下了,但是却不是道家最努力也是当时所有弟子中最强的自己,而是一个才进入道家不过一年的师弟,而且还是自己平时疼爱有家,师从同一位师尊的小师弟——洛尘。那个平时犹如小跟屁虫一般跟在自己身后,自己手把手教会他如何感知天道正气,给他做最好吃的饭菜,所有有利于修炼的天才地宝都给他,虽然他的确正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也不负众望。虽然之前就有一些关系较为亲密的师兄弟私下提醒她,说不定师弟这样的天才会取代她的位置,但自己不以为意,直到今天,她才知道自己竟然会这样的屈辱与不甘,会这样悔恨与憎恶。她不明白自己如此努力了,还是赶不上师弟!自己对师弟那么好,他却想要取代自己!明明自己是师尊的女儿,师尊却选择了师弟!而让梦蝶最后一根神经崩裂的是从本家回宗的师弟已经住进代表天宗传承人所住的天道阁内!
  梦蝶直接冲入了天道阁,在庭院中找到了正赤脚坐在池边嬉戏的师弟,一双洁白的小脚调皮的戏着水,而让道家无数弟子梦寐以求的登宸剑被随意的扔在一旁,长发有些杂乱的四下散去,一双与常人不同,如海水般湛蓝的眼眸闪动着,看见她走进来,清澈的双眸中仿佛盈满了笑意,仿佛丝毫没有在意怒气冲冲提剑在手的自己,只是欢快地说:“师姐,你来了,我今天走得太急了,都没来得及梳头束发,快来帮帮我啦!”梦蝶却将这一番话当做挑衅,更加愤怒的她直接大喝到:“你这个!叛徒!”剑刃一挥,一道风刃飞出,少年一脸吃惊,连防御都忘了,任凭风刃掠过自己有些瘦弱的左手手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伴随着风刃,喷出了鲜血,梦蝶也在此时幡然醒悟,无比后悔自己究竟干了什么?手中的佩剑掉落在地,少年右手按住鲜血喷涌的伤口,眼中闪过晶莹的泪珠,说:“师姐,你是来杀我的吗?”梦蝶的眼泪也盈满眼眶,少年决然地直接捡起登宸,刚好手掌攥住了剑刃,瞬间锋利的剑刃就划破了手掌,少年凄然一笑:“是因为它吗?”少年哀伤地看着手中的利刃,似乎毫不在意疼痛地用了更大力气握住剑刃,梦蝶似乎听见剑刃摁在骨头上的声音,赶紧说:“不不不····不是!”但却越来越没有底气,洛尘年露出了更加悲伤的眼神,说:“这种东西?就为了这种东西!这种东西!我才不需要了!”随即将那把天下独绝的仙剑向一旁甩去,剑刃离手,血肉四溅,登宸插进一旁的古树几尺有余。“师姐告诉过我!”洛尘呜咽着说出这些话语:“喜欢这里的庭院,喜欢庭院中挺拔的古树,喜欢青翠的翠竹和清澈的池塘,喜欢这里空灵静谧的环境,所以我才在这里等师姐,所以我·······”洛尘接下来的话却被梦蝶的拥抱打断,梦蝶将洛尘拥入怀中,轻轻在他耳边低语:“不要再说了,都是师姐,都是我的,错!”说完毅然将因为愧疚而不断颤抖的手轻轻按住因为疼痛和委屈而不断发抖的洛尘的手臂,按住伤口,感受到洛尘的手臂因为疼痛而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却依然没有抗拒,安然接受自己的抚摸,梦蝶的心仿佛也随着洛尘跳动得更加剧烈,另外一只手与洛尘十指相扣,形成一个道法循环,将自己的本源正气注入洛尘的身体,洛尘剧烈地挣扎,惊呼道:“师姐,不行!”却被梦蝶紧紧按住,梦蝶眼神坚定地告诉洛尘自己必须这样做。洛尘也没有多说什么,轻轻将额头抵上梦蝶的额头,形成了第二个道法循环。
  梦蝶瞬间感受到洛尘那与自己不同的本源正气,才真正知道二人的距离已经很大了,虽然道家的正气是要靠积累来酝酿,但道家更重要的道法是依靠明悟的,对于梦蝶与洛尘这些才接触道法的弟子来说,首先将正气修行之后凝聚于丹田,便可引动天地道法中自然的道法与灵气,但威力十分小,而且这一步是道家弟子的入门功课。之后便是将正气正式灌入四肢百躯,让道家弟子真正顺其自然的融入天地道法,并由此开始自己的天道。但许多人穷极一生,都不能完成这一步,穷极一生,也未能有所建树。就连梦蝶在这一关上也停留三年之后仅仅是触摸了门道,但是从洛尘循环输入的正气中,梦蝶感受到了,那磅礴的正气,道法中至刚至强,同时也是最为正道的道法——雷!“师弟竟然一年就到达此等境界,不愧是道家第一天才!”梦蝶安心地闭上双眼,两人竟然奇迹般地到达了一种奇迹般的天道道法,伤口渐渐愈合。梦蝶忽然醒来,因为她感受到自己摸到门路的道法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甚至开始攻击洛尘的正气,梦蝶有些担心这会不会伤到洛尘的经脉,赶紧想要停止的梦蝶忽然被洛尘一把抓住,连右手也被一把抓住,洛尘忽然加大了正气输入,因为体内正气的迅速丧失,本来因为失血而面色苍白的洛尘似乎更加虚弱,梦蝶赶紧用眼神示意洛尘停止,却被洛尘用一种安心的眼神制止,梦蝶感受到体内的道法正气被洛尘所引导,渐渐不再攻击洛尘,而是在他的努力下开始融入四肢百骸,梦蝶身体中有种说不出的舒畅,终于,破茧成蝶,冰封千里,梦蝶终于在此时明悟,而境界也随之提升,梦蝶看着洛尘额头上被自己冻成冰晶的汗珠,有些心疼地望着洛尘,洛尘却高兴地对梦蝶说:“冰清玉洁,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2,恭喜师姐了!”梦蝶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正气竟然奇迹般地去除了两人身上的血污,她伸手拂去洛尘额头上的冰晶。洛尘顺势坐在池边,将自己的长发对着梦蝶,梦蝶也拿出自己的桃木梳,细心地为洛尘梳头发,洛尘忽然说:“师姐,帮我剪成短发吧!”梦蝶的手停留了一瞬,强装镇定地将目光从洛尘手中把玩的青鸢形家徽移回来,然后继续细心地梳着,随即笑着说:“怎么啦?不喜欢师姐帮你梳头?”洛尘回眸一笑,说:“长发不方便练功了,而且她说我短发比较好看!”梦蝶梳头的手不由自主的停顿了,那个她,南韩慕家的大小姐,几乎是从小和师弟一同长大的女孩子,师弟三天两头往本家赶也是为了她,梦蝶现在才知道自己当时便埋下的嫉妒有多么可怕,当时梦蝶只是固执地不想让师弟剪成短发,便用起了儒家经典中的言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洛尘忽然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梦蝶甚至感受到一瞬闪过暴动的天道正气,洛尘哀伤地说:“这不是儒家的《孝经》吗?我不太喜欢那些家伙了!不过,我和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呢!”梦蝶心中不由得一颤,‘是呀,世人都只知道这位少年集君家与道家的瞩目于一身,却不知道他自己付出过多少努力,又有多少委屈,他连人皆有之的父慈母爱都没有,父母都是被世人称道的英雄豪侠,从生下少年之后不久,便将其交给奶妈抚养,离他而去,去为世人斩妖伏魔。’洛尘有些自暴自弃地低声喃喃道:“这样的父母,不要也罢!”梦蝶又一次忍不住抱住洛尘,对他用尽所有的感情一般,在洛尘耳边用最温柔的言语说道:“我会一直守护你的,不管今生还是来世,我永远不会背叛你的!永远!”洛尘有些俏皮地转头轻轻啄了一下梦蝶的嘴唇,说:“那么约定好了哦!我也永远不会背叛师姐的!”梦蝶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心中不免有些开心,但想着少年丝毫不理解亲吻的意思,又不免有些失望。
  时光飞逝,十年之后背叛的人却是自己,嫉妒的种子发芽了,在得知慕家是阴阳家的俗世势力之后,加之阴阳家和道家多有摩擦,君家也表示衰落的慕家不值得考和亲来结盟,不如直接吞并他在楚国的势力,一场隐瞒着前往北疆的洛尘的偷袭竟然在梦蝶的设计下一拍即合,梦蝶直接担任这次行动的统帅,在攻击时心中甚至有一种说不出的快乐。但随即天道的报应也是那样迅速降临,对于那样的自己,洛尘师弟只是毫无感情地从自己身边走过,依然走上天道殿。自己不甘地大吼着:“我究竟哪一点比不上她!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回答她的是掠过脸庞的两道风刃和少年孤傲的背影。那一日的少年凭借一道奇怪地血色光芒,瞬杀两名山门护法和五大长老,屠戮两百师门同胞如入无人之境。在几近凄然和疯癫地大笑中对着前来阻止的师尊跪了下来,引颈受戮,师傅无比痛心地望着他,望着自己的继承者,自己的爱徒,还有他身后遍地的血泊,仿佛苍老了许多的老人无奈的说:“这便是你的天命啊!洛尘!你确定你要这样选择?”洛尘无言地跪在地上,但挺直的脊背预示着他的答案,师尊望着满天的雨滴和天雷狂涌,说:“免除君落枫,洛尘天宗继承之位,,从今日起贬为人宗。”洛尘对着师尊磕了三个响头之后,在全宗弟子恐惧与不解的目光下离开了本宗。三日后血洗君家,即位家主,四百二十七名同族被杀,世人震动!而那个强大无比的少年此时便在自己面前,和多年前一样,丝毫没有防备。
  梦蝶的离尘剑落地的轻响将她惊醒,她望着眼前的少年,眼神中不再湛蓝澄澈,而是染上一抹血色,那一抹血色之中是无限的哀伤。那双原本湛蓝的眼眸本该闪耀着正气与希望,而现在却充满无尽的悲伤与死寂,仿佛被无数的怨灵所束缚,但本不该如此。梦蝶望着洛尘,心中有着无限地温柔,无数的甜蜜温柔,却无法说出口,到最后只是生硬地说了句:“你还敢回来?不怕我杀了你吗?”洛尘眼中如以前一般闪耀出笑意说:“不会的,梦蝶师姐不会伤害我的!”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梦蝶所有的心防,也是击垮了她所有的坚强,梦蝶几乎是哭喊着:“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是想让我忘了你吗?那你还回来干嘛?”洛尘愣了一瞬说:“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住师姐呢!”梦蝶继续说:“你让我担此大任,却不知道,我在这本宗,五年,修炼时想你,议事时想你,就连梦中都是你!怎么可能忘记你!”洛尘笑了笑:“果然猜不透了,我以前一直认为师姐最想要的,不过是这道家天宗之位,可惜我似乎棋差一招?”梦蝶含着泪点了点头,落羽笑着说:“那么师姐,你愿意再为我梳一次头吗?”说完依然如之前那样,背对着梦蝶,梦蝶拿出了那把用了多年的桃木梳,木梳没有丝毫损坏,保存得很好。梦蝶又一次仔细梳理起来,仿佛梳理的不仅仅是洛尘的头发,还有这些年的思量与难忘,以及无处可话的凄凉。
  1:——《诗经·叔于田》
  2:——《红楼梦·第六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