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血迹一
作者:
砍西瓜吃菠萝 更新:2021-04-22 19:38 字数:3265
林木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夕阳已经渐落,将他的身影拉的老长。河边的烧烤让几人饱餐了一顿,林木每每想起阿光心痛又愤怒的目光,都觉得一阵好笑愉悦,怀着这样的心情林木慢慢的走到了小红家,隔着老远已经隐隐传来争吵声。林木眉头邹起,加快脚步,拐了个弯,已经看到有两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与陶大妈争吵了起来。
陶大妈本是一名外地嫁过来的女子,婚后第二年丈夫在一次捕鱼中意外死去了,当时不少人已经在心底里暗暗嘀咕着“克夫”一事。当时陶大娘还算的上年轻貌美,又是寡妇新丧,一些庄家糙汉难免起了心思,不时调笑一二,陶大娘无论是默不作声还是破口大骂,迎来的只有过路人异样的目光,一来二去一些流言蜚语慢慢的传到了婆家耳里。婆家是个迷信的婆子,对于儿子的死,心里其实对她也有些怨幽,一年来即无所出,加上风言风语,犹如刺破心头利箭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整个人都疯魔了,对着陶大娘又打又骂,时间持续了整整几年,原本的青春美貌,一下子折磨成了不成人样。很多事情已经过去,没有办法在弄清楚那段时间陶大娘到底经历了些什么,又吃过什么样的苦,林木也从来没有在陶大娘嘴里说过只言片语。
这些事都是从包子娘的口中得知一二,当年陶大娘的腿。。。是常年瘸着走路的。当时林木刚满十二,初来码头揽客,听到之后不免升起同情,但也没有过多的关注。
后来在码头看到正在和一些成年汉子一起卸货的小红,看她吃力的背起比自己大几倍的货物,弯曲的背脊,已经快要将脸贴在地上了,她吃力的一步一步的往前走,犹如搬山,脸上的汗水止不住的淌下,滴落在脚边的青石板上。。。。
于是林木向五虎他们打探,才知道,小红正是陶大娘在码头捡来的孩子。陶大娘的婆家几年之后,终于在思念儿子中郁郁寡欢的去世了,至于当时陶大娘的心情是喜是悲早已无从知晓,那一年陶大娘将家里仅存的积蓄拿出来,厚葬了婆家之后,陶大娘终于有了些许好日子,尽管清苦,但勉强可以生活,总不至于满脸伤痕瘸着腿走路。
遇到小红的那一天,是夏日里大雨倾盆的一个日子,小红被抛弃在码头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里,陶大娘当时穿着蓑衣打扫着码头,或许是雨水溅到道了孩子,孩子大哭了起来,连漫天的雨声也掩盖不了那凄厉的哭泣。陶大娘一开始还没有察觉,待到移开几步终于听到那婴儿的哭声,她放下了手里的扫条,细细的在雨中寻找起来,拨开挡在前面木箱,陶大娘终于看到角落里的婴儿,。。。。一个半张脸长着红疤的婴儿。
陶大娘看着婴儿,婴儿看着陶大娘,泪水从陶大娘眼里喷涌而出,又哭又笑,她小心翼翼好像捧着稀世珍宝般抱起孩子,那一刻她仿佛得到了全世界。
陶大娘的好日子并没有到来,一个是命中带煞的“克夫”寡妇,一个脸带红疤的不详婴孩,遭到的所有乡村父老的一致反对,甚至有头发发白的乡村老夫拿着木棍乱打,口中大骂祸害。最后陶大妈只得卖掉屋子,搬去村子外边的一个孤零零的茅屋,往后日子,十五年来不断遭到白眼唾沫,不断地遭到不公刁难,很难清楚诉说一个身残的妇人如何养大一个被世人抛弃的嗷嗷待哺的婴儿,人与人心里的间隔,很难做到感同身受,懂的人自然会懂的里面的艰辛,不懂得人哪怕会掬一把同情泪,但那也只是同情可怜而不是。。。。不是懂。
林木母亲也是寡妇,对于陶大娘遭受的多多少少还是有所了解,那一天他在早餐店看到陶大娘进城卖货,他好奇的在背后跟了过去,陶大娘拄着一根拐杖,一瘸一瘸的走到铺子里买些油盐酱醋,店子里的老板伙计直接把她轰了出去,陶大娘脚步不稳,摔了下去,拄手的拐杖滚落下了台阶,陶大娘紧咬着嘴唇,没有说话,林木想或许她曾经说过,曾经据理力争甚至泼妇骂街,但现在她已经没力气也懒得争辩什么了。陶大娘默默地拿起拐杖,撑起身子,去下一家铺子,所受的遭遇其实大同小异,态度好的还会好言相劝,态度不好的就如第一家铺子一般直接轰了出去,最后陶大妈还是在一家偏僻的小店铺里找到一个好心的老板,但是价格也是平时的两三倍,口中连连大叫:“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林木走上前去,阻止了交易,陶大娘转过头望着林木,林木招了招手,示意陶大娘附耳过来,陶大娘弯下了腰,林木踮起脚尖,在她耳边低声的说道:“大娘,我来帮你买好不好。”
陶大娘看着林木,林木看着陶大娘。两眼看两眼,片刻之后,陶大娘终于挂起了笑脸,就像她二十几年前笑的一样漂亮,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好。。。”
。。。。。。。。。。。。。。。。。。。。。。。。。。。。。。。。。。。。。
林木快步走向茅屋,看到陶大娘正一手扶着房门,一手抓着两只鸡的鸡脚,口中大骂道:“这是给我女儿补身子的,你们不能抢,不能抢。”
一个身体健壮敞开衣服的年青汉子已经不耐烦的道:“老太婆,不要给脸不要脸,我说过以后会给你钱的。”
“你们有那一次是做到的,这次说什么也要先给钱。”
那年青汉子已经不耐烦的一脚踢穿了旁边的篱笆,阴冷的声音响了起来:“称老子好说话,你快乖乖交过来。不然我让你女儿去喂江鱼。”
陶大妈一听,身子往屋里缩了缩好像害怕什么东西,紧抓着鸡脚的手松了松,语气凄凉无助:“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
林木走了过去,从后面拍了拍那年青汉子:“你们在干什么?”
那汉子和身旁那个身材瘦弱头发稀少的青年一起转过头来,看到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普通却长得粉雕玉琢的好看少年。青年汉子有些嚣张的说道:“哪来的小子,这事不关你事,滚开。”
林木没有离开,甚至没有动一下,脸色平静,无喜无悲只是平白直序的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那年青汉子张开双手,然后一手拍打在自己的胸脯上,压低身体,眼睛直直的面对的林木,嚣张冷酷的声音再次传来:“老子在抢东西,不想死滚回家。”
林木不为所动,依然平静:“抢东西是犯法的。”
那人好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就连一旁的瘦弱青年也是露出不屑一顾的表情,片刻那年青汉子笑完,手指点在林木的胸口,一字一句道:“老。。子。。就。。是。。犯。。法。。,你。。能。。把。。我。。怎。。么。。样。”
话到这里,林木已经无话可说,或者说,说什么话都是废话。林木抬脚一脚狠狠地踹在青年汉子的肚子上,那年青汉子哪知林木不声不响的就动脚,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后退两三步,一屁股摔在地上,一旁的瘦弱青年赶紧走过去扶他。被年青汉子一大把手甩开,一下子站起来,神色狰狞:“小子,你找死。”
林木没有理他,径直的走到陶大娘那里,温和的说道:“陶大娘,你先回屋子去吧,这里的事我搞定。”陶大娘看着林木,双手紧紧地抓着林木,眼眶泛红,有些祈求的道:“咱们给他吧,给他了就没事了。”
林木缓慢的摇了摇头,语气依然平静淡然却坚定:“总不能给一辈子的。”
这里说完,那年青汉子已经不知道从那里操起一条木棍,朝着林木后背狠狠地砸来。林木多少有所察觉,但陶大娘就在身边,不好闪躲,只能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木棍打在身上,响起一阵撞击的沉闷声,手臂粗细的木棍,一击过后,应声而断,“当当”的掉在地上,飞扬的木屑,后面模糊而狰狞的笑脸,还有一声急促的哭叫,出现在这片荒凉的角落里。
林木皱了皱眉头,脸上却对陶大娘笑了笑,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担心,拨开陶大娘因为用力而青筋暴露的手,在她担忧与惊恐的目光中,林木缓缓地转过身体,关上那破旧的房门,林木微微抬头看向空中,落日的残阳洒在林木的身上,染上了一层红色的光芒,林木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陶大娘直直的站在屋里,前面是已经关上的房门,光线的陡然变暗仿佛令她有种回到二十几年前的错觉,那时候她的婆婆正拿着木棍在门外堵着,她紧紧地缩在一个角落不敢出声,手紧紧地压着嘴巴,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没有人知道她当时的绝望,她只能尽量的蜷缩着身体,希望能获得一点温暖一点希望,但木棍敲打在房门的撞击声,婆家在门外的叫骂声,依然止不住的传来,让她无时无刻的清醒着知道,外面世界的可怕。。。。唤醒陶大娘的是外面传来的一声惨叫,随后又传来陆陆续续的打斗声,甚至还有篱笆被破坏的吱呀声和紧张的鸡叫声。陶大娘赶忙打房开门,生怕林木出现意外,当房门打开,光线照了进来,照在陶大娘那张沧桑的脸上,她擦了擦因为泪水而模糊的眼睛,终于看到外面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