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季威扬在抢救室外来回踱步，他脑海里一直浮现屏幕里萧毅那卑微的样子,想起临走前萧毅给他的微笑。一股悲伤冲撞着季威扬的身体,他攥紧拳头狠狠的朝着墙上砸去……
  “他是在跟我告别,我真混蛋！”。
  原本想好好保护他却让他伤的更重,他怕这扇门打开后就再也见不到萧毅了。他想是怎样绝望才让萧毅在坚持十年后选择死亡这条路,那个时候他一定很无助，季威扬不敢再想下去……
  季辰赶过来时，看见季威扬一个人站在走廊里,手背血肉模糊，墙壁上血迹斑斑……
  “威扬……”。
  走廊上的人转过头看见季辰，他慢慢走过来，单手扶着额头几度哽咽,“季辰……他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季辰拍拍神情有些恍惚的季威扬说，“不会的……他会挺过来的”。
  “你知道吗，他自杀……割腕……很深，流了好多血”季威扬忽然蹲□子“我喊他，但是他不回答我，我不敢摇晃他，他一直在出血，我抱着他，好轻……”。
  季辰把季威扬从地上拽起来说，“威扬！你振作点！他会没事的，你别担心！”。
  “他肯定很伤心，很伤心，是我不好，我不该留他一个人在那……我不能失去他”季威扬终于崩溃他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季辰看着季威扬这么难受的样子心里一阵阵不忍，他抱住季威扬说，“想哭就哭出来吧”。
  季威扬紧紧抱住季辰像是找到一个发泄的地方，先是由原来低低的抽泣渐渐的痛哭起来，季辰感觉自己的身体都有些承受不住他的力量……
  多少年了，他没见过季威扬这么失态过，看来萧毅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爱人这么简单了。他们已经成为彼此的一部分，不可分割……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大门被打开走出一位医生，“请问谁是病人家属”.
  “我是！”季威扬急忙跑过去说。
  “病人情况比较危急，这是病危通知书请您先填一下”医生冷冷的说。
  季威扬抓住医生的衣领说，“什么！你是什么破医生！你一定要把他医好不然我把你们全都崩了！”。
  “威扬，你别激动！他们会尽力的，你先放开手……”。
  这时里面又出来一位医生说，“谁是A型血，血库的血已经不足，病人失血过多需要输血！”。
  “我……我是A型血，抽我的，都抽走也没关系只要能救活他”。
  季威扬穿上消菌服被带进手术室，他看见萧毅躺在手术台上，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心电图几次都处于直线状态，医生们拿起心脏复苏器一次又一次……
  他一直盯着萧毅，目不转睛。鲜血从他的体内直接连通到萧毅的体内，随着血液的抽|送他感觉自己内心也一点点被掏空……
  那个人离着他那么近季威扬却感觉是那么遥远，他已经失去了他十年的时间，他不想，他再也不想失去他一秒钟……
  季辰坐在走廊里回想着他和季威扬过去的这三十几年里，季威扬的幸福和痛苦好像都和萧毅有关，有的时候他真希望萧毅去死但是他现在不这么想。若是那个人死了，以现在季威扬的心态大概也会随他去吧，那么一个高傲要强的男人却在萧毅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
  晨光从窗外射进来，季辰喃喃道，“已经天亮了吗……”。
  手术室里的灯熄灭，门被打开。
  季威扬推着萧毅走出来，旁边的医生告诉季辰说，“病人目前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是还需要送进重症监护室隔离观察”。
  季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他拍拍季威扬说，“没就好，没事就好”。
  季威扬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对着他笑了笑，季辰有些恍惚……他记得这样的微笑小时候见过。
  萧毅进入重症监护室后，不允许陪护，季威扬只好止步。他忽然记起什么来转身就走，走了没多远他又折了回来对着季辰说，“帮我看着他，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能相信的只有你了”。
  “去吧，放心好了”。
  季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是这一定跟萧毅自杀有关吧，他已经没有阻碍他们俩了，这次会是谁呢？一个疑问占据了他内心。
  别墅里。
  季威扬刚进入大厅就问，“小羽在哪？”。
  “在您的房间里”。
  季威扬皱了一下眉头，走上楼推开自己的门看见小羽趴在自己的床上……
  “小羽”。
  床上的忽然听见背后有人叫他，他回头看见季威扬，笑着起身抱住季威扬说，“爸爸，你回来了，你去哪了？”。
  季威扬摸着小羽那张俊秀的脸，“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怀里的人明显一惊，“什么？爸爸在说什么？”。
  “你知道吗，萧毅自杀了……”。
  “那他死了吗”少年依旧笑着问。
  “你希望他死还是不死？”季威扬强忍着自己的愤怒低声问。
  “我无所谓，只要他不再出现在你面前就好了”。
  “他是你爸爸！你怎么可以……”。
  “他是我爸爸？那是我还没遇到你之前的事，他跟你告状了？哼……”少年脸上明显有了鄙夷的神情。
  季威扬抓住少年的肩膀问，“我看了监控……小羽，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残忍？”。
  “我爱你……但是你爱他，那我就让他消失，或者杀了他……”少年俊秀的脸上多了一份煞气。
  啪！一个耳光甩在了少年白皙的脸上，季威扬终于忍不住怒气怒吼道，“我告诉你！别以为我宠着你，溺着你，你就无法无天！要知道你之所以有这么多宠爱完全是因为你是他的儿子！”。
  少年从床上爬起来说，“不……爸爸，我比他漂亮年轻……就算做|爱也不输给他,只要你想要……”。
  啪！啪！还没等少年说完又是两个毫不留情的耳光甩了过去，少年趴在床上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流着血。
  “这是你第一次打我”少年满眼委屈的泪水不断往外流。
  “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你是他儿子，我伤害你几分相应的他就要受几分！所以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准备准备我下午派人会把你送到美国……”季威扬叹了口气说。
  “不！我不走……爸爸……威扬……我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少年紧紧的抱住季威扬不断的恳求。
  季威扬一脸厌恶的把他摔在了地上，这是他最后的容忍……他怕他再多待一秒会忍不住杀了这个伤害萧毅的人。
  身后不断传来少年的哀求……
  大厅里季辰给张管家打另一个电话。
  “少爷”。
  “张伯，你回来替我管理一下家吧，本来想让你休息的，但是我没有相信的人……”。
  “少爷，我下午就过去，少爷不嫌弃我老我已经很高兴了”。
  “谢谢你，张伯”。
  挂掉电话季威扬开除了这次跟风的几个侍者……
  几天后萧毅转到普通病房，季威扬握着萧毅的手趴在床上睡着了，这几天他一直陪在萧毅的身边，他实在是太累了。
  睡梦中季威扬感觉手里的手动了几下，他抬起头看见萧毅睁着眼睛面无表情。
  “毅！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季威扬高兴的揉搓着萧毅的手说。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要救我？让我去死吧，求你了……”萧毅冷冷的说。
  季威扬知道萧毅内心苦他坐到床上把萧毅轻轻的抱在怀里，“对不起，毅。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留你一个人了”。
  萧毅忽然发疯的撕扯着季威扬，“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季威扬紧紧压着那只刚刚修复好的手腕说，“对不起，你别乱动，我求你了！你要是恨我你就咬我！”说罢季威扬撸起胳膊放到萧毅的唇边。
  萧毅想都没想就狠狠的咬了下去，带着这十年的寂寞和孤独带着这份委屈和绝望……季威扬咬着牙承受着，只要萧毅能放弃自杀的念头他做什么都可以。
  直到口腔里血腥味四溢他才松开嘴，然后就趴在季威扬怀里低低的哭了起来，哭累了就睡着了。
  医生来查房警告他病人不宜情绪波动太大，需要静养一段时间。
  季威扬摸着萧毅的脸，心疼的很。
  之后的每一天，萧毅醒来时总是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清香味，他知道季威扬在他的身边……
  出院后，萧毅变得异常的安静，整日也不说一句话，不管季威扬如何逗他，他始终都一张冰冷毫无表情的脸。
  每天晚上季威扬都会给他洗澡，然后抱着他上床，一整夜拉着他的手。因为这手里的热度让他晚上常常失眠，噩梦之后他总是会惊醒，额头上一层冷汗，这时季威扬就会轻轻的吻着他告诉他别怕……
  每日清晨，萧毅总是会在一阵饭香味中醒来，他听见厨房里的炒菜声，还有碗碟不小心碎在地上的声音，马桶抽水的声音……这个房间本来就狭小，原本十年里自己单独习惯了，忽然之间多了一个人，忽然习惯去听那人的声响，忽然习惯去猜测那人又在干什么。
  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床上，萧毅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有时候他会嘟哝一声这个菜不好吃，那个菜太咸了，或者这个粥又糊了……季威扬则像领了圣旨一样立马跑去重做，直到萧毅一点不剩的把东西全都吃完。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正在晒太阳的萧毅忽然说，他知道那人在，他听的见。
  “毅，不要赶我走好吗？我不会烦你，我就呆在这安安静静的好不好？”。
  “你何苦呢，你可以找个更年轻漂亮的，而我……又瞎又丑又老”。
  季威扬知道萧毅还没有放下，他还在在意小羽说的那些话……
  季威扬把萧毅抱在身上说，“毅，我爱你，爱的不仅仅是的外表，更多的是心，如果我瞎了你难道就会抛弃我吗？”季威扬握住萧毅的手继续说，“我已经把所有的工作都交给季辰了，我的后半生只会陪着你一个人……要是你不要我，我会死的……所以不要再拒绝我，我们明明那么相爱不是吗？”。
  一滴泪落在了季威扬的手背上，他知道这个人心里也不舍……
  “威扬……我怕，我怕再次失去你我会受不了，你为什么要救我……要是我死了就好了”。
  季威扬心疼的捧起萧毅的脸轻轻的吻着他的眼睛说，“毅，你若是死了我该怎么办，你不能这么狠心的对我……既然你擅自把我的心拿走了，你就要负责好好保管他知道吗？”。
  萧毅揽着威扬用力的点了点头，他怎么会不知季威扬是爱他的，十年前在这个人舍身救自己时就已确定，只是时间太漫长人开始变得懦弱经不起失去……现在的世界里失去了所有，只有季威扬这个人是他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或许是该放下执念善待对方的时候了。
  “威扬……”。
  “我在”。
  “对不起，给你添了很多麻烦了”。
  “以后不许这么说知道了吗？”。
  “嗯”。
  “威扬……”。
  “嗯？”
  “没事，我就想叫叫你”。
  “真傻……我们不要再分开了好不好？”。
  “嗯！”萧毅用力的点了点头。
  “威扬，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房间里，两个相互拥抱的人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说着……窗外传来一阵悠扬的歌。
  我不管爱落向何处
  我只求今生今世共度
  天已荒海已枯
  心留一片土
  连泪水都能灌溉这幸福
  我不管爱葬身何处
  我只求陪你直到末路
  月已残灯已尽
  夜黑人模糊
  这一生因为爱你才清楚
  一个月后，美国某著名医院。
  季威扬握着萧毅的手说，“别怕，我在外面会一直等你出来，等做完手术你就能看见我了”。
  萧毅躺在病床上紧紧攥着季威扬的手，他虽然努力的平复着自己的内心但是还是很紧张，他不知道手术会不会成功……
  “威扬……等我”。
  季威扬看着萧毅被推进手术室，看着手术室的大门被紧紧地闭上，他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希望上天能让萧毅再次重见光明，哪怕让他减寿十年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季威扬在过道里来来回回的走，不断的抬起手腕看时间，“还不出来吗，不会出什么事吧，毅你要加油……加油！”。（PS：怎么整的跟生孩子样）
  三个小时后，萧毅被推了出来。
  季威扬快速跑上去抓住季辰问，“他怎么样？”。
  季辰摘下口罩说，“别担心，手术非常顺利，而且萧毅也没有什么不良反应，现在就等他醒过来看恢复程度！不过没什么意外应该是可以重新看见的”。
  “哈哈，真的”季威扬笑了起来，他攥着萧毅的手说，“毅，你听见了吗，医生说你可以看见！你可以看见，太好了。”。
  “威扬，萧毅还在昏迷很虚弱你最好先不要碰它”季辰拍了拍季威扬的后背说。
  “好，谢谢你季辰，谢谢”季威扬感激的看着季辰说。
  “好了！再煽情我就要哭了！”。
  *
  病房里，萧毅到了晚上便醒了过来。
  “威扬……”
  季威扬听见萧毅叫他，他便握紧萧毅的手说，“我在，疼吗？”。
  “一点点……”萧毅的声音有些虚弱。
  “对不起，让你受了那么多苦”季威扬反复亲吻着萧毅的手说。
  “好饿……”。
  “饿了？想吃什么？”。
  “你做的……那个粥”萧毅动了动手指说。
  季威扬想起在家时给萧毅做的糊了好几次的粥“啊？还是不要了，我去给你买点更好的”。
  “不要……只想吃你做的”。
  季威扬摸着萧毅的脸颊说，“真拿你没办法，那你等着”。
  萧毅点了点头。
  大约一个小时后季威扬提着一袋东西走进病房，他把饭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有两份……
  季威扬端起买的那份粥说，“毅，咳……那个我尝了一下我做的有点难吃，我又给你买了一份更好的，吃这一份好不好”。
  萧毅不说话。
  “好吧，要是太难吃你就跟我说啊，来先做起来，我喂你”，季威扬把自己做的那一坨黑乎乎的粥用勺子送到萧毅的嘴边。
  “难吃吗？”。
  “很好吃……我还要”萧毅张开嘴示意。
  “真的你味觉是不是也跟着坏掉了？”季威扬难以置信的看着萧毅一口一口的吃的津津有味……
  萧毅在旁边只是傻笑。
  半夜，萧毅腹痛难耐在床上翻来覆去，季威扬急匆匆的把季辰叫了过来。
  季辰检查一番后问，“他晚上吃什么了？”。
  “我……我做的粥，有些难吃”季威扬尴尬的说。
  “哈？你做的？你会做饭？那肯定是了，吃坏肚子了，以后不要随便给他乱吃东西，他现在身体虚弱，肠胃也是，你要是想他活的长久一些就不要随便给她吃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季辰严厉斥责了一顿季威扬后给萧毅打了一针镇痛药。
  “不怪威扬，是我自己想吃”萧毅皱着眉头疼痛难忍。
  “毅，你不要说话，是我不好”季威扬有些自责的摸着萧毅的额头。
  一场闹剧就此结束，一个月后是萧毅拆绷带的日子。
  季威扬抱着萧毅在他耳边说，“不要紧张，尽量放松，一会你就能看见了”。
  萧毅握着季威扬的手点了点头。
  季辰慢慢的把绷带一层层的扯开，“萧毅，我马上就要拆开了，你先不要睁开眼先适应一会知道吗？”。
  萧毅再次点点头。
  绷带被完全打开，萧毅的眼睛浮肿还没有完全消下去，透着青紫色。
  “现在你慢慢的睁开眼睛，要是疼或者不舒服就跟我说”。
  萧毅攥紧了季威扬的手，慢慢试探着睁开眼睛，他幻想过千百次睁开眼就能看见季威扬！
  季辰看着萧毅已经睁开了眼睛便问，“疼吗？”。
  萧毅摇了摇头。
  季辰把手在萧毅面前摇晃了几下说，“你能看到我的手吗”。
  萧毅摇头。
  季辰又拿出一只小手电打开照着萧毅依旧空洞的眼睛说，“能看见什么？”。
  萧毅扭过头揽住季威扬的脖子，“威扬……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什么也看不见”。
  季威扬紧紧抱着萧毅拍着他的后背说，“不着急，可能明天就能看见了，季辰？”。
  季辰沉思了一会说，“按照正常情况萧毅应该能看见，可能是我们低估了他的眼睛损害程度……”。
  季威扬狠狠的瞪了一眼季辰说，“你们先出去”。
  “毅，没关系……看不见也没关系……你还是我的毅”季威扬抬起萧毅有些悲伤的脸说。
  萧毅反复摸着季威扬的脸说，“威扬，我好想看看你……我好想……好想，呜呜……为什么……为什么”。
  季威扬心疼的捧着那张脸不断吻着他的眼睛，那泪水是咸涩难耐。季威扬把萧毅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说“没事……看不见那你就好好摸一下，以后每天都让你摸好不好？不要哭了，以后我当你的眼睛好不好”。
  萧毅抱着季威扬点了点头……
  “还有等你眼睛再好些的时候，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季威扬神秘的说。
  “去哪……”萧毅终于露出好奇的神情问。
  “保密！”
  萧毅捏着季威扬的脸说，“哎？告诉我，威扬……快告诉我！”。
  “疼疼……你轻点……秘密啊说了就不是秘密了”。
  “不行……你现在就要告诉我！”。
  “啊……疼……毅，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将在几个小时后的，00：10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