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华对这个答案不以为意的样子，牧星尘摇摇头叹道：“唉！果然啊，这是个遗弃了五千年光辉的年代……”
  “天主的喜悦是找到迷失的人……”布道的语言从音响中传出，打断了牧星尘的话头，“天主的喜悦是找到遗失了的羊，因为祂‘偏爱’那些迷失了的人……”
  牧星尘转身向发言席看过去，只见是那个外国老头和翻译正悲戚伤怀、悲天悯人地样子说着一些宗教术语。
  观众席中那些因为信仰破灭而悲泣的人们抬起头来，眼含泪水地看着老外，专心致志地听着他的布道。
  “这就是我们的父亲：祂始终在寻找我们。就像牧人一旦找着了那只迷失了的羊，就会把它带回羊圈，同其它的羊放在一起；而不是惩罚这只羊的迷失。因为天主的喜悦不是罪人的死亡，而是他的生命：这就是喜乐。”
  老外的声音深沉而沙哑，有着直透人心的权威感，让听不懂的人都能在心中信服；而翻译的声音清亮而充满激情，用感同身受语调煽动着迷失的听众。
  “有些迷失的羔羊认为自己是虔诚的人，是好人，有教养，有时假装有教养，因为他们正在窃窃私语自己远离天主的心，甚至在一分钟前，他们都还不认识天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问题：天主能够接受他们吗？
  “迷失的羔羊啊！天主始终在寻找我们！他就像我们的父亲，只是找到我们并带我们回家！因为天主的喜悦是爱：祂爱我们。天主不愿意失去任何的孩子，即使那个孩子是个罪人。天主说过，‘不过，我同样爱你，我去寻找你，把你带回家’。这就是我们的父亲。让我们好好思索吧”。
  说完这段布道，老外闭眼仰面、展开双手做迎接状；翻译则转身双膝跪倒在老外身前，低头做虔诚状。老外默念片刻，低头睁眼，一抬手拿起放在发言席台面上的矿泉水，到了一点在右手上，轻轻地滴在翻译的额头上，如此连续三次后，高声用蹩脚的中文说道：“查理金，我因父及子及圣神之名给你授洗……”
  牧星尘冲上发言席一掌把翻译推到在地上！猝不及防下的翻译翻个跟头摔下讲台半躺在地上，抬头茫然地看向牧星尘。
  老外却是镇定无比地盯着牧星尘的眼睛，凌厉的眼神中暗藏着一丝丝的欣喜。
  牧星尘对老外的眼神没有丝毫在意，只是淡淡说道：“我知道你能听懂中文。所以没有那个翻译也不影响什么。你作为一个专职的神职人员，虽然是以游客身份进入兔国的，但想必你该知道，按兔国的法律规定，你这种在公共场合开展宗教活动的做法是违法的。
  “知不知道，我是在制止你们犯罪！”
  老头脸色有些尴尬，但还是静静听牧星尘说完，正想开口反驳时，却又听牧星尘继续说道：“你都不尊重一个国家的法律了，你还能尊重这个国家的人吗？”
  老头神情一怔，离开用外文反驳道：“主的光辉是没有国界……”
  “放屁！”牧星尘爆句粗口打断老外道，“一个人生下来就有了国家属性，他的生存依附于国家的土地、天空、空气，他所接受的都是属于国家的文化传承，他生活和成长的环境是由国家提供保护的！而且，兔国有自己的传承和信仰，其深厚的程度是你代表的西方文明所高山仰止而极度羡慕的！我们这里从来不需要你的主的光辉来照耀，五千年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也是如此！”
  老头笑了，指指台下坐在轮椅上，面如死灰、垂头丧气的渡唵袼道：“他就是你所说的传承和信仰？”
  牧星尘看了看渡唵袼，扭过头冷冷对老外说道：“他是个人渣。放在佛教里就是佛教的人渣、放在你们的基督教里就是基督教的人渣，并不能代表任何一个宗教、群体，更别说代表文化或者信仰了。他只能代表他自己这个人渣！”
  牧星尘朝老外翻个白眼，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不要用佛教来侮辱璀璨了五千年、并还将璀璨下去的中华文明！”
  牧星尘还抬手指指观众席，接着对老外说道：“要么离开，要么下去坐着。”
  老头梗着脖颈装作没听懂。
  翻译已经站起身，此时正犹豫着是该用外宾的身份闹事呢，还是就忍下这口气。
  牧星尘冷着脸，用不容拒绝的语气对翻译命令道：“带他下去，要不然我将报警。如果闹出什么外交纠纷的话，那个责任恐怕就不是你能够承担的了。”
  是啊！死老外的身份是游客，而不是什么来兔国访问的宗教人士啊！如果事情真闹大了，旅行社恐怕要重新换个名字了！翻译叹口气，伸手拉拉老头的衣袖示意离开。
  可是老外还是稳稳站在不动脚，一副想要和牧星尘翻脸的样子。
  翻译连忙上前两步在老头耳边轻声说道：“如果事情闹大了，您最多也就是被驱逐出境，以后也再进不了兔国了，这还无所谓；可是你千万别让其他人也进不来啊！”
  老头是b国的知名神父，一直把传播主的荣光作为毕生的使命，并为之而奋斗，甚至还在非洲、南亚和南美等国取得过不小的成绩，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是，当某个同僚在兔国发展一千个信徒的功绩被教廷大肆褒奖，给予的荣耀和奖励还超过了他的时候，老外就疯狂了。
  他不能容忍自己的成绩被人超过，更不能容忍兔国那么大的地方和那么多的人口居然还没能照耀在主的光辉之下。
  于是，老外对兔国的传教情况和历史进行了一番学习，发现在兔国传教虽然很难，但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候！
  兔国经济的发展正好让普通人脱离贫困，并实现了最起码的基础教育。这让他们有时间、有能力去探索思想、精神方面的世界。
  可是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人与幼童一般，并不具备最基本的逻辑和分析能力，更不具备最起码的三观基础，在思想方面完全处于毫无防御的裸奔状态。
  对于大多数兔国人而言，他们一直骄傲于自己国家历史的悠久，自豪于自己文化的包容性强。这确实是足以自傲于世界的两个优点，但反过来说，历史悠久就意味着他的文化很驳杂，包容性强其实就是没有太多的原则。
  因此，在这两方面原因加成下，任何文化、任何观念只要在兔国得到传播，就会有人接受、信仰并奉为神谕。考虑到兔国巨大的人口基数，这些人只要有一小撮，就抵得上其他国家的人口了。
  这一小撮人，就是老外传教的种子。
  有了种子，就需要有土壤。
  高速发展的兔国本身，就是种子生根发芽最好的土壤。老头笃信无神论者的一条原则：“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很久以前，他曾经把这条原则套在自己的国家中，然后，就有了一个让他惊心动魄的结论：世界经济总量靠前的国家里施行的民主，其实是对资本公平的民主。也就是说，谁拥有了更多的资本，谁就有这个国家政治的控制权。
  西方发达国家的资本拥有者是资本家，他们可以通过资本控制的民主来控制政府、控制民众。也就是说，他们的做法其实是在权力的外面，用资本作为粘合剂，裹上了民主的糖衣。
  而兔国的情况完全不同，但同样附和这条原则。
  兔国与资本主义国家最大的差别之一，是在于资本的所有者不同。
  在兔国，大部分资本的拥有者是代表人民的国家，这就造成了兔国与西方国家很多显著不同的表象，其中最主要的一个表象就是兔国政府和企业的腐败行为要远超西方国家。
  老外想了很久才明白过来兔国为何表现得更为腐败的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兔国权力的外面不可能、也无法用资本裹上那一层美味的糖衣，因此权力的效果就更为直接，钱权交易就更容易发生和有效。一旦出现监管不严格、不到位的情况，腐败就极易滋生。相反的情况下，在没有民主迷雾的遮掩下，腐败也更容易被暴露出来。
  另一方面，兔国主要的社会资源和自然资源归属于国家，国家的企业只是通过这些资源为国家服务，并为企业带来利润，而这些利润同样属于国家；企业的负责人只是企业的管理者，而不是拥有者。
  一旦企业的管理者因为贡献突出的原因，有了占有这些利润或是通过资源运作并中饱私囊、满足私欲的行为，那就是犯罪！
  相反，在资本主义国家，企业的管理者有些时候就是企业的所有者或者是所有者之一，所以他能够合法地占有应得的利润；这些管理者甚至可以很公开地在企业中安插与自己有关系的人。
  因为企业就是他的，所以他做的一切就都是合法的。
  总而言之，就是因为兔国的资本、资源、劳动力属于国家，三者结合再生产得到的效益也必须服务于国家，就导致兔国企业管理者个体的利益范围要远远小于资本主义国家的资本个体，所以非常容易触碰法律。
  这种触碰往往是没有民主糖衣掩护的，就会导致很严重的法律后果；因此相对于西方发达国家而言，兔国的腐败也就多了很多、很多。
  兔国很多普通百姓只看到了腐败多的表面情况，却并不能认识到导致腐败多这种表象的深层次原因，很容易就会对他所处的群体失望，乃至于对这个社会、甚至是这个国家失望！
  这就与这些普通百姓受到的传统教育形成了极大的落差。
  对群体的信心缺失的最严重的后果只有一个，就是让这个人的精神状态成为裸奔的幼童、溺水的病患。
  由于人类求生的本能，他会艰难而痛苦地前进着，然后遇到更多的看不透的打击和磨难。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他们看到一根绿油油、嫩生生似乎还有根须的青稻草时，他肯定会抓住这个稻草，并奉为救命的神物！
  而老外认为自己的宗教就是这根神物！
  他来兔国的目的，就是试探为这些幼童、这些病患提供稻草的可能性。
  在兔国绕了一圈下来，老外认为急需稻草的幼童很多，而且还有一些人会阻碍他们获得稻草。
  但老外并不着急。
  因为夺走幼童稻草的同时，如果不给他另外的东西承载信仰，那么怨恨将激增数倍。
  只要怨恨激增到一定程度，就会爆发出来，或者默默的死亡。
  所以针对牧星尘对自己传教、洗礼的阻碍，老外并不着急或者在意。
  他在进行了几次火上浇油式的抗拒后，冷着脸长叹一声离开主席台，回到观众席中坐下，静静地看着主席台上的牧星尘。
  老外的脸上充满忧郁，但心中却多了几分欣喜。
  再怎么说，他刚才做出的反抗，其实是代表在座众人做出的，所以牧星尘对他的打压就是对在座所有人的打压！
  如果牧星尘无法安抚住所有人的心，那么经过老外前几次反抗的铺垫，只要他再发出召唤的声音时，将收获到令人欣喜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