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黑啊！这是哪儿？王小雨恢复了意识，却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已经清醒过来，抑或是已经进入了天堂。
  王小雨的感觉很怪。感觉自己非常轻松，轻松到只剩下大脑的那种程度。
  因为，她看不到任何的亮光、听不到任何的声音、闻不到任何的气味、尝不到任何的味道、触不到任何的东西。
  也就是说，她现在拥有的只有意识！
  动手手不动，睁眼眼不开，舔舌舌无感！最简单的动作被王小雨尝试无数次都没有任何的反馈之后，她不得不在心中想一些让身体会发生激烈反应的事情，以感知身体的哪怕小小的一个部位的存在。
  可惜，结果还是让她失望无比！
  六识失去了五识，我是高位截瘫了吗？一阵惶恐如海啸一般的在她心中肆虐！
  天啊！如果我真的是高位截瘫了，还请你们不要挽留我！让我离去并获得自由吧！我不想被封闭在这个黑暗的世界中！
  王小雨完全能够想象出自己高位截瘫的后果！
  那是一个悲惨到极致的结果！
  她的父母、爷爷奶奶会想尽一切办法维持她的生命，直至他们再无任何的经济实力！
  这种结果是对她自己以及对那些爱她的人的最大的残忍！
  没有之一！
  天啊！我要怎么做才能死去！王小雨在心中哀嚎起来！
  终于，王小雨哭得累了，便沉沉睡去。
  那是真正的睡眠。睡眠期间发生的各种各样、模糊而又光怪陆离的梦境，反衬出清醒的无比真实！
  这让王小雨更为悲哀！以至于心痛得从梦中清醒过来。
  “她的触觉、味觉和听觉都恢复了。”一个声音从黑暗外传进王小雨的耳朵，这让快要疯狂的王小雨以为自己因为长时间的高位截瘫而产生了幻听。
  “负责这些感觉的大脑区域都有了脑电波反馈。”这是小嬛的声音，那个王小雨万分讨厌和嫌弃的女人的声音。
  “完全恢复还要多久？”牧星尘问道。
  “还要三十分钟。”小嬛回答道。
  过了一会儿，牧星尘有问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这次小嬛回答得很快：“会不会有后遗症？这个问题的答案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这不是，不是……”牧星尘的回答很不爽利，“担心她么……”
  小嬛没好气地数落起来：“你既然这么担心她，那为什么你不跟她道别，还那么早就收回对她的保护，搞得让我都非常的措手不及！你知不知道，在对我的任务守则中，她的安全级别比你还要高一级！”
  “唉，这是应该的……”牧星尘叹口气说道，“我以为能和她割舍开，可是通过刚才的事实证明啊，只是以为而已……”
  牧星尘和小嬛都不再说话，现场安静无比。不过，在触觉、味觉和视觉等等能力缺失后，王小雨的听觉明显地强化起来，于是，她听到了隐隐的波涛声。
  王小雨觉着自己现在处于这种状态挺好，否则的话，自己还真的没有办法面对牧星尘，并接下他说的这些话。
  因为，自己对他的感觉也非常复杂！
  片刻后，牧星尘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还不开始动手？”
  “我不是已经在治疗了吗？还动什么手？”小嬛的声音充满了不耐烦。
  “你再不治疗的话，小雨就见不到爸爸、妈妈了！”牧星尘的嗓音有几分沙哑。
  “你确定要我治好他们？”小嬛的声音非常冷，犹如万年寒冰。
  “嗯……”牧星尘的回答非常犹豫，“是的。”
  “你知不知道我治好他们的后果？”小嬛的声音更冷了，犹如在液氮中浸泡了一亿年。
  “知道。”牧星尘的回答很慢，但很坚决。
  “既然你知道后果，为什么还要让我治疗他们？”小嬛怒吼着问道。
  “小雨不能没有爸爸妈妈。”牧星尘的回答明显底气不足，“我们并不能照顾她一辈子啊……”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们啊？”小嬛的怒吼声中带着哭腔。
  “我们没有爹妈、没有兄弟姐妹，甚至没有朋友。”牧星尘的声音变得坚决而冰冷。
  “啊……！”小嬛大哭，“难道你就不能考虑下我吗？”
  牧星尘沉默，小嬛哭泣。这一切在远处的波涛声衬托下，显得异常悲凉。
  “对不起……”牧星尘终于说话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内疚、遗憾和无奈。
  “不！我不需要你对不起我！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人看，甚至就没把我当生命看！”小嬛哭号道。
  “我命令，智慧手环第一号，必须救活、治疗并康复王三夫妇，立即执行！”牧星尘发布了一条命令，语气坚决而不容置疑！
  “啊！”小嬛惨嚎一声后，整个世界便彻底安静下来。
  远处的涛声依旧隐隐约约的，听在王小雨的耳中，仿佛是整个世界对所有生命的嘲笑。
  泪水从王小雨的眼角流出。
  “对不起……”牧星尘的道歉声中充满了沙哑而疲惫。
  “你不想活了，但我还想活啊！”小嬛哽咽着说道。
  “我知道的，对不起。”牧星尘道歉。
  “你活了四十年，你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你已经对这个世界厌倦了。可是我才认识这个世界不久啊！”小嬛继续哽咽着抱怨道。
  “对不起……”
  “只要救他们中的一个，你就能让我俩都活下去！可是为什么你两个都要救呢？”
  “唉！在两个至亲中选出一个，让他去死，这是一件残酷至极的事情。残酷到我不得不选择我俩去死。”牧星尘的话低沉而充满无奈。
  “我还是个孩子啊！”小嬛再次大声哭了起来，“我，我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啊！”
  “如果你和王小雨换一下位置，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不过，这一次，确实是我带害了你。”牧星尘缓缓地说出的这句话，让小嬛彻底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后，牧星尘说道：“有没有可能，你并不会死去，而是留在这个时空中继续生活下去？像那个老道一样？”
  “啪！”某人脑袋被抽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小嬛的哭诉：“原来你打得是这个主意啊！你为什么不提前问问我的意见！你不尊重我……”
  小嬛的哭诉滔滔不绝，声音却越来越小。
  “对不起……”牧星尘唯一能做的就是道歉。
  又过了一会，小嬛安静下来，抽着鼻子说道：“我，我无法在这个时空留下、留下任何的东西，除了信息之外……”
  牧星尘的回答很快很坚决：“那就留下信息，你的最核心的信息！”
  小嬛的回答同样很快：“可是，可是这个时空的信息存储量太小啦，还存不了我所有信息的十万分之一啊！”
  牧星尘说道：“那就去找材料，咱们自己制作存储设备！”
  “我评估过，即便我花一整天时间，做出来的存储设备也只能存储万分之一的信息。你说，你让我存储什么信息才能让我活下去？”小嬛的声音冷冽无比。
  两人又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牧星尘轻声说出“时间……”两个字，随后又陷入沉默。
  当王小雨就要无聊得睡过去时，牧星尘才又开口，试探着说道，“时间……。也许就是一切的关键点。”
  顿了顿，牧星尘才又斟酌着说道：“除了时间之外的六个基本物理量，在这个宇宙中都有起点和终点。长度如此、质量如此、温度电流光强度也是如此，甚至于摩尔也是同样的！只有时间，只有时间显得如此特异，从宇宙开始的时候开始、到宇宙的毁灭而终结！这就是时间的特异之处。”
  “在没有生命的宇宙中，时间就那么流逝下去，不管以何种方式、何种速度，它总会流逝下去，就那么孤独的流逝下去，最后‘嘭’的一下子毁灭掉。”
  “直到宇宙中有了生命，时间才有了价值；直到生命诞生了智慧，时间才有了意义；直到智慧创造了文明，时间才有了期望了解它的伙伴。”
  “所以啊，时间才是这个世界的一切，也是这个世界的牢笼……”
  牧星尘说完话之后，又陷入沉默。
  小嬛如此。
  王小雨亦是如此。
  片刻之后，小嬛才醒过来一般地吃吃问道：“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时间的囚徒，因此我们还有来世。我只需要给来世的我留下一些信息就好？”
  “不是。”牧星尘的否认很坚决。
  牧星尘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我之所以能成为智慧生命，是因为我们都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并且试图理解时间的本质，甚至于想突破时间的限制。这也是我们和动物、和植物、细菌等等生命形式的本质差别！”
  “唉！”牧星尘感叹一声后说道，“我不知道我的大脑的哪一部分组织能感知道时间。但是你不一样啊，你只要把系统中与时间感知无关的部分都删减掉，那么最后剩下的部分，就是你的生命之源啊！”
  “哦，这样啊。”小嬛若有所思地回答一句。想了想觉着牧星尘的想法确实很有道理，很快补充道：“感觉你说得好有道理，竟然让我无法反驳。我需要评估一下……”
  两人又沉默下来。
  王小雨也只能保持沉默，即便她能透过眼皮感受到光线的存在，也恢复了味觉嗅觉，甚至于能够控制自己的舌头，可是她还是不想传递出任何的信息，让两人知道自己能够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中。
  就在王小雨就快再次陷入沉睡时，她隐隐听到两人的对话。
  小嬛说道：“我该去找材料做存储设备了。”
  牧星尘答复道：“好的。顺便帮个忙，把金氏直系人员调查一下，凡是有十恶不赦的，就都送到澄海来。”
  小嬛回答道：“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会有结果。只是把他们送到澄海，需要动用一些权限……”
  牧星尘回答道：“可以。我现在就授权给你……”
  听到这里，王小雨的身心已经疲惫到极致，便彻底地睡死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