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华上前一步打算开口说话时，就听到牧星尘放在沙发上的背包里传出一阵奇怪的声音。
  李华便重新站好，双手交叠放在身前。
  牧星尘听到声音时先是愕然，随后便是释然。这是小强醒后的哼哼声。
  小强还真是好儿子啊！都知道替老爸我解围了！牧星尘眉头一松，轻声向老王一家解释道：“不好意思，小强醒了，我要替它收拾一下。”
  老王抬手指指背包示意他自便。
  牧星尘拿过背包打开拉链，小心翼翼地把小强从包里抱出来，双手把它举到眼前。
  小强歪着脑袋哼哼着不敢直面牧星尘。这让牧星尘先是不爽，可是当他发现小强用正对着自己的那只眼睛偷看自己时，不禁在心中笑出声来。
  他连忙把小强抱进怀中，低下头在小强的顶门心上深深地嗅了嗅，怪异而不难闻的狗味让他感觉很舒服。
  而小强也非常享受牧星尘对待它的方式，伸出粉红色的小舌头，舔舐着他的手背。
  牧星尘沉浸在与小强的交流中，不可自拔。
  这番行为落在老王一家三口的眼中，让他们产生的想法各自不同。
  王小雨是鄙视：你背地里打小强打得那么惨，现在来我面前装模作样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妈同样是鄙视：一个老男人亲一条小土狗，你是bt呢，还是bt？
  老王则面不改色地在心中想到：这是个有故事的人啊！和人接触得越多，就越是喜欢狗。这可是有本事的人的共同点啊。
  想到这里，老王开口说道：“这条狗不错啊！是条典型的的好狗。在屋里旺财辟邪、在屋外招财看家；对主人忠，对坏人凶；吃食不挑，狗窝随意；寿命长、体力好。基本上你的这条狗，拥有土狗的所有优点，就是对外人凶了点。你是怎么搞到的？”
  “嗯？怎么会有这种说法？”牧星尘有些意外地看着老王道，“确实有人跟我说过小强不错，但绝对没您说得那么夸张吧。”
  “哈！哈！”老王笑了两声解释道：“瀚族是世界上最早驯化狗的民族，一万五千前狗就已经是我们祖先的伙伴了，也是瀚民族的六畜之首，而且瀚人持续五千年来拥有世界最大的人口数量，以及最大的犬只数量。积累的养狗历史可不是其他民族能够比拟的就是必然了。
  “我想你应当是知道狗的基因其实并不稳定的这个事实。所以啊，瀚人对于犬只的分类、培养新型的犬种以及优质犬种的驯化，长时间地处于世界的先列，只是啊，在脆弱的文明被粗壮的野蛮征服过四次后，让瀚民族沦落了整整五百年啊。”
  老王无限嘘唏地说完最后这句话，不禁惆怅地再也坐不住，站起身走到露台上，掏出一根烟点上，猛吸一口后，吐出长长的烟柱。
  牧星尘也是无奈地摇着头，一边用注射器给小强喂着羊奶，一边伤感地说道：“是啊，您说的没错。瀚族经历的苦难太多了，丢失的精粹太多了，错过的机会太多了，而且惨死或者不得好活的人也太多太多；纵观瀚人的文明史，不妨说是血泪斑斑的苦难史。”
  牧星尘随口说完话后发现自己表现得太过了，不禁抬起头，看向老王。却见老王居然注视着自己，双眼充满了欣赏。老王甚至还微微地点头表示赞同。
  在老王态度转变的鼓励下，牧星尘不禁脱口问道：“可是您有没有发现隐藏在这部血泪史下面的两个事实？”
  老王闻言不禁皱起眉头，吸口烟思考片刻后说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事实：即便瀚人的历史是一本血泪史，可瀚人仍然能够屹立世界之林至少五千年不倒，甚至其中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排名第一而且远超其他民族，这就是这个民族的伟大之处啊。另外一个事实么，我还暂时没想到。要不你说说看？”
  小强已经喝饱了羊奶，四脚朝天地躺在茶几上，翘着***露出肚子任由牧星尘抓挠，舒服得眼睛都半眯起来。
  牧星尘也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一盒烟，抽出一支递给老王后，自己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气幽幽说道：“以史为鉴，并不是一句空话。”
  老王认同地点点头，吸口烟等着牧星尘继续往下说。
  谁知等了十多秒也没听到牧星尘后续的话，便有些愕然地看向牧星尘，却见他一脸希冀地看着自己！
  思忖片刻，老王才意识到，第二个事实就是牧星尘刚才说的“以史为鉴”这句话。
  老王意外无比，抽着烟思考起来。
  以史为鉴这个词其实并不新鲜。唐太宗在一千四百年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是警告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千万不要走历史的老路啊！确实，唐朝灭亡的方式也与前面的朝代不同！
  可是啊，现在的年代科技发展如此迅速，世界变得如此之小，又岂是以前的历史和世界能够比拟的？从这个角度上看，以史为鉴之句话只对工业革命前的发展有用啊。
  但为什么这个牧星尘会如此郑重地说出这句话呢？似乎他的知识面和认知水平并不低啊……
  老王实在想不出以史为鉴为何要被牧星尘算作是瀚人血泪史下的隐藏的事实之一？
  他看着牧星尘，疑惑地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想清楚。
  也许是因为老王的态度很诚恳，也许是牧星尘对于老王的莫名的信任。
  牧星尘下意识地就认为老王的摇头不是表示否定，而是表示他不理解或者不能接受。
  于是牧星尘微笑着问道：“我问您两个问题，您就能知道以史为鉴这句话为何会是被隐藏的事实之一了。”
  老王点点头表示认同，又凝神看着牧星尘，等待他的发问。
  牧星尘抿抿嘴问道：“资本主义的本质是什么？尽量用通俗的说法回答。”
  老王皱着眉头说道：“资本主义的本质其实就是拥有资本的人控制了国家的政治。”
  牧星尘点点表示认同，接着说道：“能不能再简单、再直白、再通俗些？”
  老王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后，把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碾灭，恶狠狠地说道：“商人治国！”
  “是啊！”牧星尘不禁拍着手赞同道，随后便立即发出第二个问题：“瀚人有没有商人治国的历史？”
  “有啊！”老王对牧星尘提出这个没有任何难度的问题有些不满，觉着他看低了自己，便随口补充道：“南宋、中晚明都是商人治国的典型历……”
  话还没说完，老王就发现了牧星尘问题的深意。如果把两个问题的答案独立开，确实没啥更多的意思；可是把两个答案连在一起看的话，意义就完全不同了。
  老王抬起手乱指了一个方向，吃吃问道：“你的意思是西方国家？”
  “是啊！”牧星尘脸上带着找到知己的欣慰点点头，“如果剥除掉工业革命、信息革命这些迷雾，我们不难发现，其实西方不过是在重蹈瀚人的那些历史罢了。”
  老王张着嘴，看着牧星尘点点头。
  牧星尘接着说道：“瀚人的历史固然是一本血泪史，但有了第一个事实的支撑，瀚人应当自傲自立，这是支撑瀚民族屹立不倒的骨；有了第二个事实的支撑，瀚人应当自信自强，这是支撑瀚民族摔倒再站起来的神！”
  “嗯，不错！”老王上前一步来到牧星尘身旁，抬手用长辈鼓励晚辈的方式拍了拍牧星尘的肩膀，由衷而欣慰地说道：“不错，你说的确实不错。让我能够重新看待我们自己民族的历史。”
  老王拍牧星尘的肩膀，拍得舒爽自然、理所当然，没有觉着任何不妥；而牧星尘这个被拍者也是欣喜满面，并不觉着老王的举动有什么不妥。
  可是这个动作看在王妈和王小雨的眼中，就有了完全不同的含义。
  王妈觉着这是老王接受了牧星尘的表示，不禁猛然站起身，就要怒斥老王，可是想到要在外人面前为他维持面子的原则，便强忍住怒火，拍了拍身旁一脸愕然的女儿。
  王小雨万万没想到牧星尘居然能和自己的老爸三言两语地就聊在了一起，还互相欣赏到惺惺相惜的做出拍与被拍的恶心行为。
  牧星尘好假、好会装啊！王小雨在心中鄙视牧星尘。
  在王妈的怕打下，王小雨也意识到自己必须打断面前两个男人的交流了。
  可是王小雨因为厌恶而并不想和牧星尘说话，便大声问老王：“爸！你是怎么知道小强是条好狗的？你绕了个天大的圈子，还没回答这个问题呢！”
  小强听到王小雨叫自己的名字，便一个翻身站起来，屁颠屁颠地跑到王小雨身前，伸出红色的小舌头去舔她放在茶几边的手。
  王小雨怜爱等抚摸着小强的脑袋，盯着老王的眼睛，等父亲给自己一个回答。
  老王本来还处于沧桑感怀的心境中，听了王小雨的问题后，思路就一时转不过来，讪讪地离开牧星尘，回到沙发上坐下，端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
  “爸！”王小雨拉着老王的手臂娇嗔道：“说说嘛，你是怎么知道小强有那么好的啊？”
  牧星尘也回到沙发上坐好，看着被王小雨随意逗弄一下就兴高采烈、欢欢快快的小强，心里有些不爽：你这条死狗，居然还是条见色忘义的色狗！
  见女儿大睁着眼睛一脸好奇地看向自己，老王砸吧砸吧嘴说道：“我是听一个人说的啊。”说完，抬起杯子喝水。
  王小雨愣了一下便没好气地抱着他的手臂摇晃起来，还娇嗔道：“爸！你欺负我，说话只说一半！”她根本不理会老王手中的水杯被摇得水花四溅，扭头就对王妈说道：“妈，你管管老爸嘛！他总是这样子！”
  王妈正要开口呵斥老王，就见老王换只手端着水杯说道：“这个人如果自认对狗的认识和了解在全省排第二的话，那么没人敢说第一。”说完，抬起水杯把刚才没喝下去的水喝掉。
  见父亲进入了正题，虽然总是大喘气地让人着急，但好歹说的东西似乎很诱人，因此王小雨并不催促，只是一手拉着老王的胳膊，一手托着香腮，盯着老王的眼睛。
  谁知老王慢悠悠地把水杯放在桌上后，却抬眼对牧星尘说道：“时间不早了，要不咱们一起去吃早餐？酒店旁边有家牛肉面，味道好惨了，可以说是冠绝澄海周边三县啊！”
  “啊？”老王的邀请很出乎牧星尘的意外。不是在说狗的事情嘛，怎么转到早餐上去了？
  “嗯，那个，我为各位准备了早餐，要不咱们一起去？”牧星尘站起身向老王一家邀请道。
  “不了。”老王摇着头说道，“那家小店的面条，我已经念了大半年了。”
  牧星尘迟疑片刻后说道：“哦。这个，这个，那家小店今早不开门。”
  老王一家疑惑地看向牧星尘，等着他给出个小店不开门的说法。
  牧星尘手一摊说道：“我把他们请来做今天的早点。对了，他家的红烧牛肉、手擀鸡蛋面什么的，都一起送过来了。”
  老王先是一愣，然后“哈哈”笑起来，抬手点着牧星尘的鼻子说道：“他家面条好吃全靠那碗汤啊！只要有了汤，你就是煮挂面，味道也非常不错的。你啊你，怎么什么东西都考虑到了，就是不拿汤呢？”
  牧星尘闻言也笑起来，用指节敲着茶几面说道：“哈哈！我认为他家的汤有问题，所以单独熬了一锅。我保证，绝对不比他家的差！难得请王总吃顿早点，您千万不能拒绝啊！走吧，咱们边走边说小强的事情。”
  牧星尘说着话站起身，深深地看了老王一眼后，抬手邀请老王一家三口去吃早点。
  老王夫妇对视一眼后，老王点头说道：“好吧。”
  他知道牧星尘眼神的意思，无非是如果拒绝了共进早餐的话，那么他们那出曾经的最好的同事的大戏可能就再无法演下去了。
  牧星尘见状很是欣喜，正要弯腰抱起小强，谁知王小雨的手更快一些，抢先把小强抱在了怀中。
  牧星尘伸着手有些尴尬地看着王小雨，谁知王小雨根本不理会牧星尘，只是径直站起身，就要跟着老王向屋外走。
  谁知小强在她的怀中挣扎起来，还哼哼唧唧地向牧星尘伸出两条前腿，像极了只要亲妈抱的小孩子！
  王小雨不着痕迹地把小强抱向自己的怀中，谁知小强居然还是伸直了两天前腿踩在她高耸的胸脯上，狗脑袋旋转一百八十度，用狗眼幽怨地盯着牧星尘。
  牧星尘无奈地在心中叹口气，直起身子，走到门前恭候老王一家趋步前往餐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