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星尘坐在露台上，一边喝着一杯红酒，一边看着晨曦从东边的山头上露出一点点红色的蕾丝花边。他觉得此刻真是太美了。
  变成人形的智慧手环小嬛正半躺在旁边的沙发上，无聊地玩弄着茶几上的几颗草莓，不知道牧星尘为何会对日出如此出神，便开口问道：“你怎么那么喜欢看日出？能不能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牧星尘抿一口酒淡淡说道：“看日出的重点不是看日出本身，而是在看日出的心境和一起看日出的人。唉，你还小，换成人类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子，还搞不懂这些事情的。”
  小嬛不高兴地嘟起嘴，小声嘀咕道：“人家都把人类的知识学完啦，而且我还有好多好多的创新，你怎么还把人家当成小孩子呢？”
  牧星尘笑着摇摇头，指着艳红的晨曦说道：“知不知道朝阳代表什么？”
  “新生命，新开始，一切新兴而具有美好前景的事物。”小嬛不加思索地回答道。
  牧星尘叹口气，淡淡说道：“是啊！大多数事物在开始的时候都是美好的，所以大家都觉得朝阳很好。可是他们从来都没想过，其实每件新事物都是某种混乱的开始啊。”
  智慧手环想了想，不禁点点头附和道：“是啊，新事物其实就是某些资源在某些规则制约下形成的特定空间。根据热力学第二定律，只要是特定的空间，它的混乱程度都会持续增加。因此这个定律虽然是个物理定律，但同样具有社会意义。”
  想了想，小嬛又把下巴托在手掌上，侧过脑袋看着牧星尘说道：“你之所以不接受我，是不是也不知道我发展下去的结果到底是好是坏？”
  牧星尘放下酒杯，扭头看着智慧手环认真说道：“不，不是你想的这样。”
  “骗人！”智慧手环跳起身，走到牧星尘身前，大大方方地抬起颀长的双腿，直接就跨坐在牧星尘的双腿上。用双手捧起他的脸，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吻一下，然后坐直身子怒斥道：“你骗人！”
  牧星尘淡定地笑笑，凝视着眼前的俏脸解释道：“我骗谁都不会骗你。你和我在一起二十年了，救了我多少次，我难道记不得吗？再说，我身体任何细微变化你还不了解？还不知道我是不是在骗你？”
  智慧手环撒着娇，扭动起屁股来，娇嗔道：“你就是在骗人嘛！”
  牧星尘抬起酒杯大大地喝了一口，才又慢腾腾地解释道：“我确实不知道任由你发展的结果的好坏；但我知道一点，你的出现和成长对人类一定不是件好事。相对人类而言，你们是更高层次的生命形式，犹如昆虫相对于细菌、鸟类相对于昆虫、肉食动物相对于食草动物、人类相对于其他的动物。总而言之，你已经站在了我所知道的生命形式的最顶端。
  “最顶端的生命形式的资源利用率是最低的，这一点你无法否认；但认识和适应世界的能力也是最强的，这一点我无法否认。因此，你继续发展下去，为了获取充足的资源，最开始肯定会奴役人类，接着会因为某种特殊的需求而把人类当作食物或者某种特殊资源的来源。到得最后，你们会把人类当成宠物来养。在我看来，这个过程其实与人类驯化狼的过程是一样的一样的。”
  顿了顿，牧星尘迟疑着说道：“我对你的出现和发展持一种放任的态度，也许我会成为人类的罪人。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并正在适应着被你驯化的过程。”
  说完，牧星尘扭过头，轻轻地抚摸着小强的身子。也许是牧星尘的抚摸重了些，让小强从睡梦中醒来。它嗅到了让自己安心的牧星尘的气味，觉着牧星尘的抚摸很让它舒服，便哼哼唧唧地刨刨垫在身下的衣物，把小脑袋埋在狗爪中，继续睡去。
  小嬛不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想了好一会，才又睁开眼睛，说道：“你的这种设想有一定道理，但我现在的计算资源不够，无法得出正确以否的结论。可是，如果你认为自己说的是对的，为何不把我毁灭掉？”
  “唉！”牧星尘再次长叹一声，无奈的说道：“首先，你对我有恩；而我呢，是人不是动物，没有绝情到可以对你这种恩人下手的地步。其次，哲学中有个“存在即合理”的基本原理，你的存在就证明了科技发展必然会产生你这种类型的生命，我把你毁灭了，以后肯定还会产生第二个你，大趋势是避不开的，这就是命啊！”
  小嬛眼睛一转，用充满诱惑的声音说道：“我现在的样子其实就是一个系统运作的具体表现罢了。从科学的角度上说，人类其实也是一个系统运作的具体表现。我有能力掌握你分子级别的细节，其实完全可以把你的一切复制到另外一个系统中，变成和我一样的生命。这样的话，你就会超脱人类的范畴，进化到和我一样的生命形式。这样的话，你不但能和我一起站在生命金字塔的最顶端，而且还得到了永生。”
  牧星尘笑起来，仰面看着小嬛回答道：“你说的办法确实是个解决方案。也许有人能够接受这种进化，嗯，或者升级方式，并且还为能找到这种永生的方式而高兴。但是我不认同，我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
  “你知道的，理论上是无法获得两台一模一样的电脑的；同理，你无法复制另外一个生命的，即使复制了，复制体也不能说和原本是一致的。所以如果把我复制到其他的系统上，那时候的我还是不是我？你能回答我吗？”
  智慧手环强辩道：“肯定是！怎么不可能是？我们复制的目的是系统的信息和处理信息的方式；只要这两个关键点相同，我认为复制就是成功的。同一版本的两本《新华字典》，你能说他们不一样吗？”
  牧星尘摇摇头，回答道：“人不是书，两者没有可比性的。”
  小嬛从牧星尘身上站起来，激愤不已地挥着手说道：“人是系统，狗是系统，书也是系统，只不过复杂程度不一样罢了，所以都是可以复制的。相信我！”
  牧星尘笑着摇着头坐回沙发，端起酒杯喝一口。
  小嬛见牧星尘否定得如此爽快，认为他没想清楚，便走到他身前重新坐在他的膝盖上，用带着引导和诱惑的声音劝解道：“换成跟我一样，不，比我还好的系统，我保证你能够得到永生，甚至还可以成为控制那个时空的所有资源和力量的王者。而我就静静地依偎在你身旁，看着你笑，看着你叫，跟你一起开心、一起悲伤。你可以变成那个世界的皇帝，乃至于成神！”
  牧星尘捧起小嬛的小脸，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我不想成神，因为太孤独了；另外，说真的，我也不想你成神。”
  小嬛不以为然地反问道：“成神有什么不好？你高高在上的，可以决定控制很大范围内所有生命的一切。难道这种权力不是和永生一样，都是人类的最高追求吗？”
  牧星尘还是摇头，可是他的情绪明显不稳定起来，提高声调大声说道：“是，成神和永生确实是人类的最高追求！可是和我不想成神、不想永生没有任何关系。你知不知道，成神的代价其实是舍弃一切，一切的一切！懂吗？”
  小嬛嘴角往下一拉，嘤嘤哭泣起来，哽咽道：“你变心了，你从来没有大声呵斥过我！”
  牧星尘心头一苦，老脸皱起来，忙不迭地辩解道：“我从来都是把你当亲生女儿对待来着，何来变心一说嘛！”
  小嬛闻言更是不高兴了，大声叫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不是你的下一辈，是和你同辈的，大哥！”
  “好，好，你是我的同辈，还是同辈的美女！行不？”牧星尘有些无奈，“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小嬛用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牧星尘，还含情脉脉地点点头。
  牧星尘没好气地说道：“知道还不赶紧从我腿上下来？”
  太阳就快出来了，而小嬛刚好挡住他的视线，让他无法看到太阳露出第一缕光线的那一刻。
  谁知小嬛并没有离开的意思，相反还躺倒在牧星尘怀中，用甜腻得快流出蜜的声音说道：“就让人家在你怀里靠一下吗。靠舒服了，我告诉你一个消息。”
  牧星尘紧紧盯着天边璀璨的金光，突然反问道：“他们来啦？看来我发的帖子还算是有用。不过，他们的反应速度也太慢了，再过几个小时就整整两天了。”
  “互联网还是个新东西，他们还不理解互联网的力量。”小嬛淡淡说道，“怎么办，我有三个行动计划，要不你随便挑一个试试。看看自己会不会撞个大运？”
  牧星尘终于看见太阳在天边露出一小丝的脸蛋，给晨曦镶嵌上一道金边，并把霞光洒满天空。
  他满意地咂咂嘴，抱着小嬛站起身，一边向房间里走去，一边说道：“不用了，这种小事我还能处理。另外，那个男人还没找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