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猪？明显不行的。想象着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遛狗时，如果小猪小猪地叫着，却跑来一条狗，其他人看在眼里会怎么想？王小雨第一时间就否决了这个选择。
  小虫？太泛太没个性。不过虫子的命确实要比狗还贱一些；特别是诸如蟑螂一类的虫子，不但生命力强到极致而且还处在虫类的最底层。
  想到蟑螂，王小雨心中灵光乍现，一个名字便脱口而出：“小强！对了，就是小强！这个名字不错！小强的生命力强不说，而且足够低贱，叫起来还朗朗上口！”
  “好吧，就叫它小强了！”在一旁紧张了好半天的牧星尘长出一口气，端起酒杯一口抽干杯里的酒！
  他心中庆幸不已：自己终于见证了忠狗小强的诞生。王小雨终于还是给土狗起个名字叫小强了。可是为何这条小强的四只脚是白色的，而那条小强的四只脚掌又是黄色的？难道说换了胎毛还会变色？
  牧星尘想不通这个问题便不再多想，拈起一颗花生米扔进口中下酒，顺嘴就提出几个问题：“你有没有发现自己的性格有些矛盾而且很极端？比如说，今天你不但不把老头的死活放在心上，还出谋划策地想整死他；可是小强它妈妈死的时候你却又哭得死去活来的。难道说，在你心中一条人命的价值还不如一条狗？”
  王小雨听到问题后不禁有些失神。她根本没想到牧星尘会如此直白地问出如此尖刻的问题。因此她有些不确定地反问道：“嗯？你说什么？”
  牧星尘无奈地揉揉鼻子，把问题又重复了一遍。王小雨愣愣地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可是她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王小雨先是在心中自问：是啊，我的表现确实太极端了！不管怎么说，老头虽坏，但好歹还是个人；母狗虽好，但不过是条狗罢了。可是为什么我却只在意狗而忽略人呢？
  片刻后，她的心中有一种恐惧油然而生：难道我已经冷血到了忽视人命的地步了？
  王小雨坐着身子，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死死地盯着牧星尘。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变成了与《这个杀手不太冷》电影中男主人公里昂相同的那类人。
  这类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他们没有人伦道德应有的底线，只会享受解决眼前麻烦的畅快。
  想到这里，王小雨还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来解释自己的情况，或者说没能给自己找到个合理的说法。
  仅仅是两个很简单的问题，就让王小雨的心彻底乱了！
  她惶恐起来，放在桌面下的双手死死地绞着衣襟，嘴唇也哆嗦起来；只能用茫然的目光无助的看着牧星尘，试图获得一些帮助。
  牧星尘看到王小雨眼中的迷茫、惶恐和恐惧，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放下筷子拿张纸巾擦擦嘴，在沙发上坐直身子后，用指节敲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道：“老头做了很多恶，还是大恶。但是他不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还准备继续作恶。在这种情况下，死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也是他最好的归宿，更是对诸如你和郑守义一家这些善良人的最大的善！所以我们没必要为邪恶生命的死亡感到悲哀，只能感到庆幸！”
  王小雨的眼神有了焦距。
  牧星尘见自己说的话有效，便指着小强接着说道：“反过来说，小强和他妈并没有作恶，为何要承受那些苦难呢？所以你才会为善良的生命的消逝感到悲哀。因为你也是善良的生命啊。”
  是啊，狗狗没有作恶啊，作恶的是老头，确实应当受到惩罚。王小雨觉着这番话很有道理，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被掀掉了，感到全身都说不出的放松，便眨眨眼睛，垂下双肩低下头，拿起筷子去夹花生。
  可是她的筷子却又停在了空中。经过之前的深思，王小雨发现还有几个问题非常严重，不禁把身子再次绷紧。
  她放下筷子，抬起头问道：“既然老头作恶，为何我们不报警让法律处置他？而且，杀了他是不是处罚得太重了？”
  牧星尘重新倒杯酒，抬起酒杯一口喝干，又吃两粒花生米过过酒气，才缓缓说道：“你其实问了两个问题：我们为什么不用法律手段惩罚他？杀死他是否合理？对吧。”
  王小雨靠到沙发背上，让自己坐得舒服点，才默默地点点头。
  牧星尘用筷子头点点王小雨说道：“你必须承认一个事实：老头并不是我们杀的。虽然主意是我出的，你表示了赞同，郑守义又负责了具体引导，而村长的人负责具体的实施；但不管怎么说，都不是我们杀死了老头！即使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法院也不能判定我们是凶手；因为杀老头的是村长安排的人！”
  王小雨默然，冷冷地看着牧星尘。在她看来，推动整件事情发展的就是牧星尘；也就是说，牧星尘和自己就是整件事情的元凶！即便他没有直接出手杀死老头，但是他无法否认身为元凶的事实！
  见王小雨并没有表示赞同，牧星尘就接着说道：“我们之前都不愿意报警，虽然表面上看是为了在最大程度上保证郑守义的家庭稳定，可说到底，其实是不愿意轻易地放过他。因为我们能够预见到法律的软弱。我们能预见到对于他所做的恶，法律并不能做出匹配的惩罚。
  “换个角度想，我们现在去投案自首，并承认是我们的策划造成了老头的死亡，法律又会如何惩罚我们？把我们都杀了就为了赔老头一命吗？不会的！最多只会把下手的人判个无期徒刑罢了。而我们，不会承担任何责任的，最多遇到严打判几年刑罢了。何况只要找对了律师，即便你把事情说得清清楚楚，我们也不会有任何责任的。”
  牧星尘敲敲桌子总结道：“所以，我们不用法律手段处置老头，是因为法律的惩罚比他作恶应得的惩罚低太多。这个说法的对错由你自己判断。”
  王小雨释然一些，双手抱了抱胸却又放开。在心中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点头表示同意。
  牧星尘又给自己斟满一杯酒，淡淡地说道：“第二个问题的本质是和第一个问题相同的，我想不用多说了吧？”
  王小雨想了想，有些不确定，但还是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如果老头有家庭，他对亲人也非常好，却被我们杀掉了，那么对于他的亲人来说，我们是不是坏人？”
  牧星尘笑起来，把酒杯放回桌面，用两个反问回答道：“他伤害其他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受害者的家人？对于受害者的家人来说，我们是不是好人？”
  王小雨明白过来，自己的问题确实有些幼稚了，而且自己之前想离开这个世界的想法真的太不负责了！最重要的是，自己应当承受坏人作恶导致的苦难吗？又该如何识人、交友和相处呢？
  王小雨沉默半晌，对寻找这些问题的答案感到无能为力，不禁感叹道：“人生真难啊！”
  人生根本就是越来越难的啊！你根本就是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啊！与二十年后的你相比，此刻的你真的太稚嫩了！也许将来你想到这句感叹时，会非常非常好笑吧！
  想到这里，牧星尘不得不端起酒杯把一整杯酒都倒进嘴里，好掩饰脸上的尴尬。
  谁知王小雨又感叹道：“还是当小孩子好啊……”
  牧星尘口中的酒液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听到这句话，不禁“噗”的一声喷了出来，把酒液撒了一桌面！即便如此，他还是被辛辣的烈酒呛得连连咳嗽，好不容易才停歇下来。
  现在的王小雨与二十年后的王小雨，根本就是天差地远的两个人嘛！
  他抬起手毫不客气地指着王小雨，面带嘲弄地说出另外一番话：“你一个二十岁的屁大孩子，正是人生最美好的时候，怎么会有这种感叹？就像经历过无数苦难似的。”
  王小雨难得感叹一次，还被旁人嘲笑。小脸早已经红成了猴子屁股，此时再被牧星尘调笑，就感觉脸面挂不住了。
  她厉声反问道：“你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你又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难道你经历过无数苦难，就可以这样没有底线地嘲笑我吗？”
  听了王小雨的斥责，牧星尘止住笑严肃起来，放下筷子，转身脱下外衣和t恤，让王小雨看清楚了背上恐怖的伤痕，才又转过身穿上衣服。
  王小雨捂着嘴，双眼睁得大大的，满脸惊恐。
  牧星尘淡淡地说道：“这只是我在经历的无数苦难中留下的一点点痕迹罢了。我没有任何炫耀或者贬低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事实：相比现在你遇到的问题，今后你将会遇到更多、更大的苦难。”
  似乎没有看到王小雨眼中的愕然，牧星尘接着说道：“王子和公主历经苦难终于在一起的故事，永远只是童话罢了，是永远不可能在现实中发生的事情。”
  王小雨紧紧地握着拳头，指尖已然发白，“呯”的一声，她重重一拳垂在桌面上，站起身质问道：“我知道了，你是在诅咒我！诅咒我的生活只会越来越苦！而我只有去死，才能得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