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雨揉揉惺忪的眼睛，挣扎着抬起头就看到照在床尾的阳光，心中连叫不好，因为她知道时间不早了。
  王小雨掀开被子坐起身，下意识地打个哈欠挠挠肋间的瘙痒，又爽爽地伸个懒腰，才感觉脑袋清醒一些，然后便自然而然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大事。
  哦，我失恋了！感情上的波折罢了，算不得什么……
  不对，还有更严重的，我还失身了！唉，算了算了，身体上的痛苦罢了……
  完了完了，我还被学校踢出建模大赛，我大半年的奋斗被人弃为垃圾啦！唉，无所谓了，不就是几段代码……
  我的心灵好像还受过很重的伤啊！哦，是了，我的裸照被无数人看过，我的尊严已经化为垃圾堆里的烂泥……
  就这样，在下意识地回想下，前几天发生的事情潮水一般地涌上王小雨心头，瞬间冲走酣睡带来的舒适感，只在她的心间留下无尽的屈辱、悲怆和自卑。
  泪水不可抑制地从她的眼角流出，心也如同刀割般地剧痛起来。这些负面的感受驱使她飞快地穿上衣服，简单地完成梳洗，推开门就要冲出去，冲到澄海的深处。只有澄海洁净的湖水能够洗净她身上的、心中的一切污垢。
  可是才打开房门，门口地上堆在一起的四五个烟头映入她的眼中，打断了她的行动。
  看着烟头周围的烟灰被轻轻拂过的微风吹散，王小雨马上意识到这堆东西产生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一天！
  要不然，单凭湖边的风力，这堆烟头早被吹散了，怎么可能还有烟灰！
  是谁在我的门口抽的烟？他对我有什么企图？恐惧瞬间占据了王小雨的整个心神，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天的事情，以及昨晚回来很晚，还是牧先生和李华送自己的。
  对了，牧先生会吸烟。可能是他留下的烟头吧。想到这里，王小雨再没跳进澄海自杀的想法，因为她还想起已经把自己抵给牧星尘了，还约好今早九点半见面呢。
  王小雨连忙来到床边，习惯地从枕头下摸出上海产的钻石牌女表，却发现指针没动。
  唉，昨晚忘记上弦了。王小雨叹着气，还是上好弦把表戴上。
  站起身走到窗前拉开窗帘，眯着眼睛看看太阳的高度估算下时间，王小雨知道自己肯定迟到了。
  守信用可是王小雨做人的第一原则啊！既然昨晚已经答应那个牧先生今早九点半在大象宾馆见面，那就应当准时！王小雨无法原谅自己的失约行为，连忙匆匆离开小屋，飞快地向大象宾馆跑去。
  一路跑着她还一路自怨自艾：没好好打扮就去见牧先生会不会太失礼了？如果妈妈见到我的这幅样子，肯定会杀了我的！
  四五百米的路程，王小雨在不到两分钟内就跑完了，稍微松口气放缓脚步走进酒店院子，气喘吁吁地站在酒店玻璃门前，抬头向服务生问道：“请问现在几点啦？”
  服务生看看手表，替她拉开玻璃门，微笑着回答道：“九点四十五了。您是王小雨王小姐吧？”
  “谢谢！”都迟到那么久了！王小雨在心中抱怨着回答道：“是的，我是王小雨。”
  服务生指指电梯的位置，说道：“牧先生在五楼等您。”
  王小雨没问是哪个房间，就急匆匆地跑进电梯，当电梯向五楼上升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误，心中甚是懊恼。
  在乘电梯的时候，王小雨匆匆调好手表的时间。当电梯在五楼停下打开门后，她看着门外的情景，就知道不用再回去问人了：牧星尘就翘着脚坐在露台的沙发上，喝着咖啡，欣赏着美丽的湖景。
  王小雨松口气走出电梯，稍微收拾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推开玻璃门来到露台，站在牧星尘身后，轻声说道：“牧先生，您好！不好意思，我，我来晚……”
  牧星尘头也不回地摇摇手，制止王小雨说下去，弯腰把咖啡放回几面，双手展开后仰伸个懒腰，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才又淡淡地说道：“虽说我们约好九点半见面的，但昨天你的样子很疲惫，所以我也没想着你会那么早就到的。休息好没有？”
  王小雨连忙回答：“谢谢牧先生关心！我，我的……”
  牧星尘摇摇手，再次打断王小雨的话，提出个问题：“相对于大海和海滩，我更喜欢澄海和湖畔。知道为什么吗？”
  王小雨小时候去过海边旅游，感觉还不错，但是从来没有把大海和澄海湖放在一起进行过对比，也说不出理所然来，于是摇摇头，却突然想到牧星尘是背对自己的，正要开口说话，却第三次被他打断了。
  牧星尘说道：“呵呵，你还不到想这些问题的年龄，所以我问了也是白问。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答案，相信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大海就像个风姿绰约的情人，好的时候美丽可爱、温柔淑雅，但一旦发怒啊，就可能要了你的命。澄海就像个小家碧玉的老婆，温润柔美、娇羞可爱，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就可以来找她，而她也不会让你失望……”
  似乎被这句话感动了自己，牧星尘叹口气后，用不再柔和，相反还有些僵硬的语音说道：“你身后的桌上有份协议，你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字、按手印，然后去一楼吃早餐。”
  王小雨依言转身，果然看见身后的玻璃门旁边有写字桌和椅子，桌面上放着两份文件、一支签字笔、印泥和一叠代金券。拿起文件翻阅一下，王小雨便坐在椅子上，字斟句酌地细读起来。
  文件其实就是协议，内容很简单，总得来说只有三条。首先是王小雨将全权代理并负责牧星尘在兔国的所有事物，牧星尘对结果无任何异议；二是作为报酬，牧星尘负责王小雨在这段时间内的衣食住行；三，如果任何一方违约，必须赔付对方违约金一元。
  他叫牧星尘啊。星尘？为何不是星辰呢？这个名字很怪啊。另外了，他在兔国有多少事情？如果我把事情办砸了，好像没什么代价，充其量就是违约，然后赔偿他一块钱。可这样做，如果真的有了什么不好的结果，他的损失就大了。想到这里，王小雨坚决地说道：“我不能签！”
  “为什么？”牧星尘还是头都不回地问道。
  “这个协议对你太不公平了。”王小雨快速说道，想了想又补充道：“这个协议对于我来说，几乎就是免费获得您提供的衣食住行。有人对我说过，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哈！哈！”牧星尘大笑着站起身，但还是不回头地说道：“那个人恐怕就是你爹吧！你和你爹一样，都是那种只会为别人考虑的滥好人！我跟你说个你爹的事情……”
  那是发生在八十年代初期，王小雨出生时候的事情了。当时王小雨她爹所在的公司引入了国际上最先进的语音交换设备，她爹作为当仁不让的技术骨干，承担了从设备安装、调试、开通到上线的所有工作。政府和公司的高层高兴无比，便决定到现场考察，时间就定在王小雨预产期后的第三天。
  她爹的态度很明确，必须请假回家陪老婆孩子，并把第一助手牧星尘推荐出来顶替自己。公司领导几番劝说无果，只得接受这个结果。于是，在她爹的鼓励、帮助下，牧星尘把整个接待和讲解过程演练不下二十遍，熟练到梦里都能一字不差背诵下来的程度。
  就这样，她爹高高兴兴地的回家陪老婆待产，而牧星尘则满腹怨气、胆战心惊地接替了她爹的工作，把各级领导伺候得异常满意。就因为这个事情，牧星尘被公司领导高层看重，短短时间内就提拔起来……
  最后，牧星尘总结到：“你爹信任我不说，甚至还用逼迫、威胁等等无耻手段让我接替了他的工作，让我抢走了本来属于他的机会，让我获得快速提升，在短短的七八年内就积累了极大财富……。我非常感谢你父亲，所以，我这是用你爹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目的就是为了报恩。如果你觉着没有信心、没有能力承担这项工作的话，可以不用签字。”
  王小雨眼光直直地看着纸面，在心中盘算着如何选择：除了我已经肮脏、不再纯洁的身子，他很能骗走我什么？再说了，我总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王小雨心中泛起潮水一般的酸楚，不得不深吸几口气，才能稳住捏着笔的手，在文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随后又按上指印。
  牧星尘柔声问道：“签了？”
  王小雨小声回应道：“签了。”
  “拿上代金券。”牧星尘还是头都也不回地挥挥手，让王小雨离去。
  王小雨心绪复杂地走进玻璃门，在电梯前站住脚，按下下行键，然后愣愣地看着不锈钢电梯门中映出的自己：头发蓬乱、衣服皱的如同三年以上的老腌菜、垮着的瓜子脸更是丧气无比。
  “我把你卖了，明码标价地卖了！你就值这个价！”王小雨对电梯门里的自己惨然一笑，还挥挥手里捏着的代金券。
  “叮！”电梯到了。就在这时，王小雨看见自己的眼角中有白色的东西，用手一摸，发现是一大团眼屎，而且两只眼睛都有。
  天，怎么会这样？我洗过脸的！不过，可能洗得太快了，没洗干净。幸好啊，他没有回头。王小雨逃似地跑进电梯狂按关门按钮，等电梯门合起来了，小脸也羞得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