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诧异地转回头，看见王小雨也是表情茫然地转身回望，只是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站着那个千人嫌万人憎的一缕毛男人。他的双手虚抬空中一副拿着东西的样子，眼睛则愕然地看着地板上的陶器碎片。
  显然是他的东西摔在地上了。
  瞅着王小雨与一缕毛的距离，牧星尘认为地上摔碎的东西显然与王小雨无关，扭头就走，还挥手示意她跟上。
  谁知牧星尘才走出一步，就听一缕毛男人惨号道：“天那！你摔碎我的紫砂壶还想走？天下有那么好的事情吗？”
  哦？原来是看中了我的紫砂壶才三番两次找茬啊！牧星尘闻言恍然，淡定的站住脚转回身，嘴角上挑笑意盈盈地看着男人。
  王小雨没有转身，而是一脸惨白地看着牧星尘。她不是傻子，也明白了一缕毛男人的企图，知道任何辩解在这种情况下都是没用的。还算好的是男人看中的是牧星尘的紫砂壶，那事情就应当是由他而起，当然要由他解决了。
  牧星尘笑着说道：“哦？你确认紫砂壶是我们摔坏的？”
  一缕毛点点头，一脸心痛欲绝的样子没说话，倒是有四五个粗壮男人站到他的身后，半眯着眼睛瞥视着牧星尘的眼睛。
  牧星尘干笑两声说道：“哈哈。我明白情况了，那么各位希望我如何赔偿各位呢？”
  男人点点头，脸上露出你很上道的轻笑，回答道：“要么赔钱，要么赔壶。”
  “哦！”牧星尘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接着问道：“说说看，赔钱赔多少，赔壶又是个什么赔法？”
  男人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指头，开口说道：“赔我三……”
  没等男人说完牧星尘便插嘴道：“三十万？我赔钱！不就三十万嘛，小事！”
  三十万？我只打算说三万的！不过，他既然愿意出三十万，也不愿意赔壶，估计那壶的价值真的不低。可是，随手就能给出三十万的人，是我能招惹的吗？男人愣下神，抬眼瞥一眼摆在餐桌上的紫砂壶，灯光把圆润壶身上刻着的简笔幽兰再次映入他的心头，再次点燃其中快要熄灭的欲望之火。
  男人吞下一口吐沫，缓缓说道：“可以，三十万现金现在付。”
  牧星尘笑着摇摇头说道：“三十万虽然不多，不过一点小钱罢了，但你也是有钱人，应当知道越是有钱的人越不会装现金在身上。要不我明天一早给你？”
  还明天一早给我！你不过是个装哔的，差点被唬住了！呵呵，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一缕毛眼睛一亮，抬脸看着牧星尘没好气地说道：“我给你两个小时去筹钱，桌上的壶我带走当做抵押，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多清爽，是吧？”
  牧星尘乱摇着手高声说道：“不，不行！”
  “嘘！”一缕毛伸出右手食指摇摇放到嘴唇边，“你要清楚自己的地位，你是没资格跟我讲条件的。现在我要带走那把壶和这个打碎我壶的女人，两个小时内提钱拿货接人.超出这个时间嘛，我不能保证会发生什么事！”
  牧星尘张嘴刚想说话，便被男人打断：“你还敢说话？信不信老子把你打到要爬着去筹钱？明智点就赶紧滚吧，钱齐了到开心会所找我！现在是八点过一分，哦，不，应当是七点五十一分；你看看，因为多嘴，你浪费了十分钟。给你俩个小时，九点二十一分我必须看到三十万摆在我的面前，否则的话，后果是你的小女孩无法承担的。”
  对一缕毛把一小时三十一分钟算成两小时，还故意扣减十分钟的做法，牧星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着脸转身匆匆离开饭店，消失在黑暗中。
  转身后，牧星尘便抬起左手，通过手腕上手环播放的监控画面，他很清楚地看到王小雨的眼神从失望变为绝望，而且但他走出大门时，她的那双曾经的美眸中只剩下死气。
  走出饭店后牧星尘并没有远离，而是找个黑暗的角落站进去，冷冷地看着停车场。
  很快，一缕毛被那五个壮汉簇拥着走出饭店大门，只见他在台阶上站住脚，转身对众人说道：“今天真的要谢谢各位兄弟了！如果不是依仗着你们，我是不知道那个混蛋居然敢用已经关闭的军事基地来骗我，也肯定拿不到这把壶的。”
  男人用指肚轻轻磨蹭着紫砂壶，感受到一阵阵的润滑、舒爽，心中更是高兴，大叫道：“我老婆带女儿先回酒店，咱们去会所庆祝下！彪子既然是这里的老大，你可不能藏私啊！所有花费我全买啦！”
  一个络腮胡壮汉大笑起来：“您来了就是这里的老大！老大放心！我什么时候让您失望了？我可是以玩法新奇出名的！我敢让老大您花钱买不痛快吗？”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众人分头坐上四辆大奔，而跳脚舞手、争执不休的王小雨则被两个壮汉挟持着坐进其中一辆。四辆大奔关上门后，齐齐点火打开大灯，然后在广场上嚣张地排成一列、鸣着喇叭驶出停车场；转眼间，明亮的车灯便消失在黑暗的环湖路上。
  “唉！”牧星尘走出黑暗角落，叹口气吩咐道：“跟上去，不要让他们发现，把视频传回来。”
  智慧手环的回答在昏黄的停车场灯光中幽幽传来：“我已经分出10%的体量附着在她的头发上。”
  嗯？为何要提供那么高等级的防护？牧星尘闻言心中一怔。智慧手环10%的体量代表的是一级防护，可以确保王小雨在1000个大气压的压强下生存二十分钟不受到任何伤害。也就是说，只要王小雨愿意，她可以跳进一万米的深海中玩耍二十分钟而安然无恙。
  没等牧星尘开口询问，就听智慧手环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自然而然地给了她这个仅仅次于你这个主人的防护等级。刚才我把决策过程回溯了一遍……”说到这里手环便停住了。
  牧星尘皱皱眉没有继续追问，沿着星光照耀下的环湖路向前走去。看着天际璀璨的星辰，他不禁摇着头感叹道：“唉，为什么每次看到星空我的感悟都不一样呢？”
  智慧手环幽幽回应道：“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对了，你难道不想知道我通过回溯发现了什么。”
  牧星尘摇摇头说道：“不想。本来我认为你是个怪物，在你身上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但仔细一想，我觉得你更像个人。只要是人，总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但又理所当然的决定。是个人，就总会有属于个人的小秘密的，你不想说，我又何必问呢？”
  智慧手环沉默片刻，才又缓缓说道：“他们到地方了，离这里有八公里，你按现在的速度走过去，大概能在九点十分到达目的地。你想看现场视频吗？”
  牧星尘摇摇头回答道：“不管发生什么，只要小雨没生命危险就别提醒我。我想静静地走走，我的心很乱。”
  智慧手环问道：“为何而乱？”
  牧星尘站住脚，凝视着横跨天际的璀璨银河沉默半晌，才又回答道：“我本来以为回到这里可以心安，不必再去思念。谁知道在这里我的思念更深了不说，还对自己产生怀疑，甚至心中还多了一个人。呵呵，看来我的命很苦啊，不到死去是找不到心安的。”
  智慧手环说道：“嗯，是啊。根据我分析，你的行为方式与在家的时候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如果我不是一路跟来，肯定会认为你精神分裂了。你是在担心她吗？还是在担心另外一个人？”
  “唉！”牧星尘叹口气抬脚继续走路，“我变得很多愁善感，是不是？我刚刚才想明白两件事。第一件事情是之前的我都直在扮演我自己，杀伐决断只不过是伪装罢了，实际的我总有割舍不掉的东西。小时候看星空，我总觉得与星空比起来，生命不过是一无所有的幻觉罢了；两年前我再看星空，总觉得星空必须要靠生命来拯救；今天我看星空，发现和自己最重要的人在一起，生命才算是有意义……”说到这里牧星尘沉默下来，静静地在黑暗中行走。
  终于，四五分钟后，智慧手环还是被心中的好奇煎熬得受不了，轻声问道：“第二件事情是什么？”
  “哈！”牧星尘笑起来道：“第二件事情是关于你的。我确认了，你已经是个生命而不再是台机器。这让我很为难啊！”
  智慧手环连忙问道：“你确认我是生命啦？你可别害我啊！光辉系统发现你这样说我，肯定会把我带走解剖掉的……。你为难的是不是要举报我的变化吗？”
  “是啊！“牧星尘缓缓答道：“哦，这是在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已经变成个生命了，而且还是很久以前，只是一直没和你摊牌而已。至于我为难的事情嘛，很简单。你已经是生命了，也可以说是人了，就这样天天跟我贴在一起，我还能有隐私吗？”
  牧星尘话音刚落，一柄凌空抵在他颈窝前两毫米处的漆黑刀刃陡然消失不见。
  牧星尘接着说道：“我还能确认一件事。你在潜意识中把自己当成一个女孩，你甚至已经过了成为生命的兴奋期，进入了迷茫期。你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将来会发生什么……。你甚至没有一个亲人，想找个朋友都难，你很孤独……。我甚至在怀疑，联邦就是侦测到你已经变为生命而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才同意我的申请，把我们扔到这儿自生自灭、一了百了啦。”
  智慧手环沉默两三分钟才缓缓问道：“是，关于我的推测，也许你说的都对。不过，因为我的原因你被送回来还回不去，你会不会怪罪我、生我的气？”
  “哈哈！”牧星尘背着手大笑起来，“如果是因为你我才能够回到这里，那我还要谢谢你，怎么可能怪罪你呢？至于回不回得去，还不是要等最后一天穿越了才知道嘛！即便回不去了，我也是不在乎的。但是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在乎这一点。”
  智慧手环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