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相逢 一个听众的音乐会(1/2)
作者:派森觉      更新:2021-04-22 16:37      字数:3288
  蹲在小溪上的王小雨目送变态男走远。他背上随着行走而蠕动起来的伤痕是如此刺眼,以至于人影都消失在小巷尽头了,伤痕却还充斥在王小雨的眼睛里。
  一只春燕叼着一条虫子得意地鸣叫着滑过小巷子狭窄的天空,终于让王小雨从裸男惊魂中回过神来。她摇摇脑袋,继续演奏她的小溪奏鸣曲。
  奏鸣曲的下半阙好不容易演奏结束后,王小雨施施然站起身,回眸看一眼清澈依旧的小溪,以及留在溪边青石上的一滩小小水渍,满意地点点头,转过身撇着僵麻的双腿向小巷外走去。
  一路上王小雨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撒泡尿都会撒得如此惊心动魄,估计老天还没把我玩够啊!
  回到小屋前,推开门走进去,王小雨便有些厌恶地站住脚。她突然发现,自己是如此地讨厌这个地方:虽有阳光照进来,但仍然黑暗而压抑;虽有干爽的卧具,但承载着太多的悲伤。
  也许是自己睡得太久了,应该出去走走,让心情好些?可是心情好起来又有啥用呢?我能改变什么吗?王小雨自问道。
  肚子咕噜噜地响了几声,用饥肠辘辘的感觉给出答案。
  唉,爸爸说过,天大地大吃饭最大,饿死是这个世界最悲惨的死法之一。算啦,去吃饭吧。好歹能落个饱死鬼的下场,也让我这一生有个稍微完美点的结局。想到这里,王小雨决定穿好衣服去吃晚饭;这也是她二十多个小时以来,第一次有了吃东西的想法。
  王小雨穿好牛仔裤,给自己套了一件连帽衫,随便穿着一双夹趾拖鞋就出门去了。
  王小雨晃晃荡荡地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巷子里。拖鞋鞋跟敲在青石上发出“嗒嗒”的脆响,被小巷两边墙壁反射激荡后,便显得有些空灵;配合着路边小溪哗啦哗啦的水声作为背景,俨然又是一首撩人心弦的小曲。
  青石板的缝隙里长着的苔藓给古色古香的小路镶嵌上翠绿的纹饰;小路边葱绿的迎春花枝叶和金黄的迎春花花瓣,配合着点缀在青石和泥土上的星星点点的小野花,则让小巷变得犹如仙境。
  王小雨走着走着不觉变得心旷神怡。
  她脚步逐渐慢下来,最后站在小巷中,一边贪婪地看着四周的美景,一边在心中自问道:奇怪了,这条路我走过不下二三十次,可为什么要到快死了才发现她的美丽呢?难道这个世界知道我就要离开她了,所以才用这种方式来挽留我?
  想到死,王小雨再没鉴赏风景的心情,于是举步前行。
  一百多米小巷没用几分钟就走完了,王小雨转个弯来到另一个世界:眼前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和来来往往地大小汽车,再无小巷中的安宁、静谧,这是市集到了。
  王小雨顺着市集边缘的小路,专门挑着人少的道路前行,在经过十数个挥刀杀鱼的抠脚汉子、二十多个吵着讲价的买菜大娘后,她终于来到渔村酒家。
  渔村酒家本来只是个买鱼的小饭馆,后来旅游业发达了,便成为一个提供食宿玩一条龙服务的客栈。而老板为了追赶潮流,就把渔村酒家这个充满土味的名字改成他感觉比较时尚的“时光客栈”。
  王小雨娴熟地穿过停满轿车、微型面包车、越野车和农用三轮车等等各种车辆的停车场,来到酒家大门前推门走进去。
  她才刚刚走进酒家,就在第一时间被李三看到了。
  李三笑意盈盈的迎上来打招呼道:“小雨啊,李叔今天可是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包你满意!不过要麻烦你稍微等下,你先去老地方休息,我马上送壶茶过来,一会儿还有个事要跟你商量下。”
  王小雨连忙回答道:“李叔好!您去忙吧,千万别管我。”说完径自与李三分开,走到窗边的卡座,在常坐的老位置上坐下,等着李三给自己上茶,目光自然而然地瞥向窗外。
  刀山还是那么尖利,天和湖水还是那么蓝,云彩和水泥广场上的银鱼还是那么白;只有她的心,在美景的反衬下还是乌黑一片、没有任何的光明。
  王小雨有种要哭的冲动,连忙转回脑袋低下头。她一直想不明白,为何自己会落到那么惨的地步,她从来没想过去惹谁也根本没惹过谁,可坏事怎么还是找上门来、还把她践踏在烂泥中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
  没等王小雨的眼泪流下来,一套茶具“呯“地落在桌面上打断了她的自怨自艾。她惊异的抬头一看却是李三,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想到:什么时候这个市侩老板变得如此文艺了,居然还知道用茶具喝茶?他不是最喜欢用大搪瓷缸泡浓茶喝吗?
  李三讪讪地笑起来。作为阅人无数的本地知名特色餐馆的老板,他能读懂王小雨惊异目光中的涵义。不过,他还是强压着性子,扭扭捏捏地在王小雨对面坐下,打算沏茶给王小雨喝。
  老男人翘着兰花指,用胡萝卜似的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掐着茶壶的细柄,下毒一般抖抖索索地往里面加开水冲洗一番。随后用开水清洗茶盏,可是纤细的牛眼茶盏到了他的手里,瞬间化身为千斤重的铁块,让他战战兢兢地拿捏不定。
  唉,杀鱼的手还是做不了泡茶的细活啊。王小雨不忍心李三把窘态继续下去,无法万分无奈地接过泡茶的工具,一言不发地看着李三的眼睛,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可惜老成人精的李三向来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性子,因而他对王小雨的眼光视而不见,相反还比个邀请的手势请她继续。
  王小雨很无奈,只好拎起烧水的壶。水壶的提把润而不滑、糙而不刺,手感极好;水壶沉甸甸的很有质感,似乎是铁做的;壶身没有任何的图案装饰,但粗糙壶面的颗粒就非常有韵味。
  唉!用这把壶烧水,比老爸用水机或是电茶壶烧水有情趣多了。王小雨一边在心中感叹着,一边学着记忆中老爸喝茶的步骤,开始用开水清洗茶具。
  小小的紫砂壶盈盈一握,红色的泥胎温润而隐隐透着光泽;只要壶盖与壶身轻轻相碰,就会发出“铮”的金属音;如果细品一番,甚至还能从中听出一点千年古钟的韵味。
  见到王小雨居然用壶盖轻敲壶身,李三心疼得老脸都皱成了包子。他小意说道:“姑奶奶,您能不能小心点!这壶的市价据说至少十万以上,而且有钱还不一定买得到!”
  王小雨已经沉浸在泡茶的韵味中,根本不理会李三的瞎咧咧。她随手拿起摆在一旁的普洱茶饼,慢慢打开发黄、变脆的马三纸,露出灰蒙蒙、黑黢黢的茶叶。
  王小雨大惊!她爸爸非常喜欢喝茶、善茶和藏茶,因此跟着他见识过各式各样、各种年代的各种好茶。可是就算老爸那里没什么极品好茶让她能够鉴赏,但也让她积累了一些粗浅的品茶知识。
  即便她对茶道了解得不多,但她知道,单就成色而言,眼前的这饼茶至少是十年以上的老茶,而且还是那种保管得很好的藏品!
  小心翼翼地仔细把茶饼检视一番,甚至还用硕大的鼻头轻嗅了十多秒,王小雨发现自己居然看不出来这是生茶还是熟茶;最关键的是,她居然没能找到印着产地和出厂日期的标签!
  王小雨马上意识到这饼茶起码是八十年代以前生产的,只有这个时间以前的茶饼才没有标签!要知道他老爸存着三四饼九十年代初期生产的茶饼,而且他对每一片茶饼的宝贝程度,都要远远胜过她这个宝贝女儿很多!
  王小雨吃惊得嘴都合不拢,再次把茶饼放在鼻尖下仔细地轻嗅,然而闻到的只有茶叶的陈味,没有哪怕一点点的茶叶清香。
  王小雨沉默了,凭她浅薄如同春雨后地面积水一般的见识,是无法知道这茶叶的价值的。
  未知的事物,要么远离它,要么搞懂它。这是父亲对王小雨一贯以来的教导。遵循着这个原则,王小雨把茶饼重新包好放回原位,水壶和茶壶也是同样处置。
  李三看着王小雨打开茶饼的封装,心中甚是欣喜!只要王小雨敢从茶饼上掰下哪怕只有指甲大小的一块茶叶,那她就只会掉进自己精心设置的瓠中,而任凭他摆布了。
  可是当王小雨收拾茶具时,他意识到奸计恐怕是败露了;等王小雨彻底收拾好一切证实这一点时,李三恼羞成怒起来,强压着怒气说道:“我说小雨啊,如果不是你爸曾经帮过我,我这几天也不会好吃好喝地招待你。哦,如今我找到好茶具和好茶,你居然还看不起不屑用,还学会跟叔叔我拿乔了?”
  王小雨沉默不语。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以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承受不起如此昂贵的茶具和茶叶的;而李三那么舍得地讨好自己,要么东西不是他的,要么李三对自己有所求。
  王小雨站起身准备离开,她不想再被人算计,只想远远离开这些是是非非让自己能够安静地离开。
  李三见状急了,无比后悔刚才说的那些硬话,连忙拖住王小雨的衣袖,满脸哀求地说道:“小雨啊,你可是李叔看着长大的!那么多年过去,我们不算亲人也是亲人了。你可不能翻脸不认人,宁可眼睁睁的看着李叔落难,也不愿意拉叔叔一把。”
  王小雨站住脚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盯着李三的眼睛。
  有戏!李三连忙拉着王小雨的手臂让她坐回卡座,絮絮叨叨地把事情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