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相逢 一个乐手的音乐会(2/2)
作者:派森觉      更新:2021-04-22 16:37      字数:3721
  努力搜寻着模糊得快消失的记忆,牧星尘花了快三十分钟才找到自己的目的地:时空广场。
  只可惜此时的时空广场还没有建成。此时还是渔民的晒鱼场,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此时就摆满晒得半干的银鱼,让整个广场白花花一片、异常刺眼。而且广场周围的民居也没做过规整,砖房和夯土屋间杂在一起,显得乱七八糟的。
  牧星尘垫着脚尖从纤细的银鱼中缓慢通过,好不容易才来到晒鱼场边上的蓝色大棚下。这里摆放的一台三角钢琴、旁边的桌子上的一把吉他和一只陶笛。
  把三样乐器检查一遍后,牧星尘万分满意:都是全新的精品;钢琴的音色已经调好,就连吉他的琴弦也已经校好,陶笛显然也才清理过,还散发出淡淡的酒精味。
  这些东西都是他在穿越前,提前发信息过来要求当地人提前准备好的。很自然的,牧星尘重新在三角钢琴前坐下。
  光洁如镜的琴面上镶嵌着硕大的金色商标,让牧星尘对钢琴的品质充满信心。他掀起琴盖,用右手食指随意敲了个中音区的白键,声音如同意料中的一般柔美而纯净,让他下意识地接着这个音符弹奏下去。
  乐章开始的一段,他的手速并不快,也就一秒钟四五个音符样子,而且多集中在中音区,于是,琴声听起来舒缓、清澈,如诗一般娓娓道来。
  牧星尘被自己的音乐陶醉了,十根手指如同被上天的钢琴之神接管了一般,即便他的脑袋被释放得空无一物,也能奏出的悦耳动听的音符。接下来,当他的手指找到了在琴键上自然滑动的感觉时,指速变得越来越快,高音也越来越多,曲子变得高亢而剧烈,似乎在述说内心的斗争和冲突,以及一种不知方向和前路的彷徨。
  如果这时有人站在他的身边,绝对会震惊于他的手速:一秒钟敲击琴键二十多下,肉眼已无法看清楚他的指尖所在了!
  就这样持续三分钟后,牧星尘弹奏完了第一首曲子,可他还有些意犹未尽,便不自主地跟着感觉弹起第二首曲子。
  他心中的激情、愁苦和愤懑已经宣泄的差不多了,此时需要再次地集聚。于是从他指尖下流出的音乐厚重、深沉而有力,似乎在述说苦难者在挣扎、在反抗、在坚持,在努力突破沉重的黑暗,迎接光明来临。
  当这首曲子结束时,牧星尘又被自己感动了,甚至下意识地认为这首钢琴曲就是为他过去二十年经历写作的。
  泪水从他的眼角流下!
  半年前获得穿越批准时,牧星尘刻意加在记忆上的枷锁被海啸般的思念给冲破了;二十年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终于又闪现在他的心头,可惜二十年实在是太久了,他居然已经忘却很多事情,而且忘得大多是那些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事情!
  发现并确认这个事实时,他悲哀无比,甚至心如死灰!
  直到回到这里,双手敲击琴键的这一刻,他的心却似飞回二十年前,回到某个老女人身边,静静地听着她的演奏。
  她那刻薄到刻骨、乃至直戳心灵的挖苦和呵斥,却伴随着丰乳肥臀的诱惑和温柔至灵魂巅峰的触摸,让他尝到了人世间最美妙的体验,以及触及心灵最深处的战栗……
  当最后一个音符从琴键下流出时,一滴苦涩中带着小小甜蜜的泪水滴落在牧星尘的手背上。
  为什么美好的爱情总是短暂的?
  牧星尘垂着脑袋,心却开始颤抖。直到这滴泪水滴在手背上,才让他清醒过来。
  男人不哭。但如果男人哭了,就说明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唉,就把这两首歌就当作是对爱情的祭奠吧!牧星尘长叹一声,轻轻合上琴盖站起身,走到桌子旁,拿起那把吉他。
  把吉他细细打量一遍,牧星尘就更满意了。全单板的结构表示这把吉他的身价不低;而每个构件的边角都被打磨得光滑平整,还与旁边的构件恰到好处地咬合在一起,就说明这是把手工制作的、极为昂贵的吉他;翻过吉他,牧星尘看到背板角落里有个小小的签名,眯着眼睛仔细鉴定一番,牧星尘顿时高潮了!
  这把吉他可是千金难求的大师作品啊!要知道,对于这个层次的吉他而言,每一把都有了属于它自己的、与众不同的性格,那就是独特的音质和性能,而这是完全没办法复制的,也是大师手工制作地魅力所在。
  把吉他轻轻揽入怀中,牧星尘走到早已架好的麦克风前,在准备好的酒吧椅上坐下,闭上眼睛,轻轻地撩动琴弦,发出“瓮”的声音。
  而这声音就像一道魔咒,让一扇紧闭二十年的窗子缓缓打开,使得屋里被尘封二十年的思念如同沙尘暴一般喷涌而出,化为牧星尘在琴弦上跳舞的手指、以及片刻后响起的饱含压抑而又极富激情的沙哑嗓音:
  今天我离开了你的心,
  离开了你的爱。
  我离开了你双臂的保护,
  离开了你肌肤的温暖。
  就像童年的我们,
  赌徒般—一夜一夜地,
  投身于镜子前,
  在生命中飞舞。
  今天我离开了你的心,
  离开了你的爱。
  我离开了你的泪水,
  离开了我所拥有的一切。
  今天我将你的心托付,
  给生命-给自由,和给爱。
  我之所以如此平静,
  因为我爱你。
  悄悄的,
  我离开了你,
  最后一吻-迷失在心中。
  无论你在想什么,我将永远不会知道,
  我现在的感觉是我感谢你,
  感谢你付出的所有的爱,
  我永远的感谢你。
  今天我离开了你的心,
  离开了你的爱,
  我离开了你的心,
  你的生活-你的吻,
  你的温暖-你的靠近,
  你的温柔。
  这首六分钟的歌曲分本来是为两部分的,第一部分是三段唱词,第二部分就是solo。
  牧星尘是压抑着心头的酸楚开始唱的,第一段歌词还没唱完,就控制不住,哭腔便成了主要的唱法,多了很多破音;无奈下,牧星尘只好把solo提前弹一遍,试图控制住自己。
  可惜,第二段歌词才开始的时候,他的声线就彻底失控,沦为上气不接下气的哭腔;牧星尘不得不坚持唱完,并用长长的,高昂剧烈的solo,来调整心情。
  第三段唱得要好点,牧星尘平静了一些,悲伤地唱完歌词,然后用灿烂无比的吉他声做了结尾。
  歌唱是牧星尘献给自己的,并试图以此平复他那颗伤痕累累而又无法救治的心灵:曾经的爱情是如此的美好,但他不再拥有;曾经的世界是如此简单,但他已经失去;曾经的他是如此单纯,可如今以烂如泥污……
  solo是献给老女人的,因为她的爱是如此辉煌、炙热和伟大,曾经挽救了一个纯洁宅男的心,给了一个堕落男人以生存的希望。
  牧星尘抱着吉他枯坐半晌后,心情才平复下来。他没有勇气再弹奏第二曲,便站起身走到桌子前,把吉他放回桌面。
  轻轻拿起陶笛检视一番,牧星尘更满意了。深红而细腻的陶胎润而不滑、浸而不湿,用料乃是陶土中的极品;寥寥三五条简单的刻刀划痕,便勾勒出一株孤傲而寂寞的风中之竹,至简的画面却能引起无限的遐想,传递出无数的信息,带着无穷的韵味。
  如此精致的艺术品,它的音色一定不会差。牧星尘想到这里,轻轻把陶笛放在口边,放眼眺望远处蓝色的湖水、天空,随风飘荡的白云和飞翔的鸥鸟,长吸一口气,慢慢吐出。
  悠扬清澈的笛声瞬间飞向天际,顷刻间如青烟般消散不见;高昂时如锦瓶爆裂,低婉时如怨女叹息,轻快时如小鸟鸣柳,沉重时如山崩海啸。
  这不正是正确人生和爱情应该有的样子吗?
  这首曲子是老女人逼着他学会的,他曾经因为太难而强烈要求换一曲学,但要求无效。为此女人还使出各种方法强逼他,可惜都没有什么效果,无奈之下,老女人只得以美色为诱惑,才让牧星尘无耻地屈从了。
  而牧星尘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让直男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并不难,只要用出逼的一招就能无往而不利。
  直到此刻,再次在相同的地方用陶笛吹起这支曲子,牧星尘才明白老女人的意思:人生中的各种起起伏伏才是最真实的;平淡如水固然是种活法,可是并不适合你我这种闷骚的人。
  显然,老女人在二十年前就看穿了牧星尘,以及她自己。
  牧星尘放下陶笛,又不舍地拍拍吉他叹了口气。
  他终于明白了,为何二十年前老女人表演时会泪流满面,而自己作为听众只是单纯地觉着好听罢了。
  因为相对那时的他而言,她多了二十年的生活经历,这些经历的好的一面能够和美好的音乐产生共鸣,而坏的一面也会被音乐抚平。
  而那时仅有二十岁的年轻的牧星尘,其实还是个自以为什么都懂,但实质上什么都不懂的二一三科技狗。
  唉,虽然有些伤感,虽然没法让那个人听到,但无论如何,这穿越的第一项任务算是完美完成了。
  感慨片刻,牧星尘打算开始第二项穿越任务,便走出棚子,迎向站在屋檐下等待了好半天的中年男人。
  男人见他出来连忙假假地鼓几下掌,一脸媚笑地说道:“您就是牧先生吧,您好,您好!我是时光客栈的老板李三。呵呵,您的音乐水平正是太高了,比电视上那些演得还好,您还是个全才,会用那么多乐器……”
  牧星尘抬手止住李三滔滔不绝的马屁,淡淡地说道:“李老板好!李老板太客气了。三样乐器请你送到大象宾馆,会有人接收的。收拾和搬运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千万别磕了、碰了,这些东西很值钱的。对了,我的晚餐准备好了吗?”
  李三忙不迭地点着头,满口答应道:“牧先生您就放心吧。吉他和扁笛子我会亲自收拾,钢琴吗,我会盯着他们小心搬。我跟他们说了,谁敢碰钢琴一下,老子打断他的狗腿。您的晚餐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按您要求的食材和菜谱提供的。”
  看着牧星尘的态度还不错,李三小意地说道:“我看牧先生的行程安排很紧,您又是外地人,人生路不熟的,就擅自给您找了个伴游,还是个名牌大学的女学生,您看……“
  “哦?“牧星尘停住脚步,盯着李老板的眼睛看了又看,在心中权衡一番后,不置可否地再次举步前行。
  牧星尘对李三的态度很满意,跟在他后面走进酒家,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靠窗的一个卡座前。
  卡座已经有人坐着,看到这个人,牧星尘眼睛顿时直了,而他自己也在瞬间化为一只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