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王小雨指头触摸到牧星尘的肌肤那一刻，让他有了触电一般的感受：全身的毛孔陡然收紧、汗毛也瞬间倒竖起来！
  可是当他习惯这种触摸后，他的肌肤感觉到了一抹腻滑。牧星尘瞬间就沉浸在这种旖旎的享受中。
  想到触摸自己的第一个女人不是护士或者母亲，而是如此无赖的一个女人，牧星尘不觉有些失神。恍惚间，他还对联邦高度发达的科技产生了一些怨念：为什么都是机器人替人类接生呢？为什么都是机器人替人类看病呢？为什么服务员都是机器人呢……
  直到王小雨的吼叫起来，才把陷入自怨自艾而不可自拔的牧星尘惊醒。他刚刚茫然地抬起脸，就看到一张正在放大的、就要占据他的视野的、露着利齿的狗脸！耳边还传来恶狗极度压抑的、如同哭泣的低吠！
  因为对眼的缘故，牧星尘没办法判断狗扑过来的准确方向，只好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脖颈，同时还在心中暗悔两件事：一是没提前把手环设置在自动防御状态；二是他么么的女人果然是祸水啊！
  就这样，在王小雨的注视中，小强直愣愣地扑进了牧星尘的怀抱！王小雨恐惧得差点就闭上眼睛！
  可是预想中的，狗牙之下有鲜血横飞而出，狗头之上有男人惨嚎的场景却并没有出现！
  更让王小雨惊讶异常的是，小强居然哭泣一般地哼哼着，伸着红黑相间的长舌头拼命地舔着牧星尘的脸。
  王小雨呆住了。小强这种状态她见识过很多次，每当她出差回家才进家门时，小强就是用这种方式给予她最热烈的欢迎！
  天哪，小强你这只傻狗！你怎么能把这一套用在别人身上呢？而且比对待老娘还要亲切、熟稔和热烈百倍！王小雨心中泛起比醋酸还酸的醋意。
  可是眼前的小事在王小雨的脑海中转了一转，整件事情的本质就发生了变化。
  因为王小雨养狗以后学到的很多知识，其中有一条是关于狗与主人的关系的：狗是对主人最忠诚的动物之一，一旦它们认主后，对主人的记忆将持续终身；而气味就是它们识别主人的主要方式。
  王小雨心中翻起滔天巨浪：难道这条小鲜肉是他的克隆人，所以身上的味道和他一样？所以小强才把他认做是他？难道他还是没能坚持过去死在了归途上？
  把这些问题进一步深想下去后，各种可能的结果如同无数颗炸弹在王小雨的脑海中炸裂，还形成强烈到极致的风暴，在她的心神中肆虐：二十年前的你已经死去，可还是派来了二十岁的“自己”来兑现承诺！你确实坚持了自己的承诺！可是，你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不撒手？还要用这种方式抓住我的心死命地揉捏？天啊，我该如何接受一个不是你的你啊！
  也许是想得太多，王小雨的意识有些恍惚，只是在这阵子恍惚之后，有个声音对她说道：不管怎么说，即使过去二十年，你还是在乎我的！
  王小雨咬紧牙关！为了不让自己昏倒过去，她强迫自己去想事情好的一面。
  这是她在久经风雨后，形成的自保的本能！
  深呼吸几次，王小雨对已经被小强柔情所攻陷的牧星尘问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牧星尘本来就喜欢狗，见小强和自己亲昵，便也不嫌弃它身上的肮脏，很快就和小强打闹成一片不说，还玩得很是开心。
  此时他正在为四脚朝天、露着肚皮睡在地上的小强挠着痒痒，听到问题后头也不回地说道：“牧星尘。放牧的牧，星空的星，尘土的尘。”
  难道克隆人都不改名的吗？王小雨啧啧嘴，拳头捏得紧紧的，接着问道：“你是哪里人，多少岁？”
  牧星尘还是头都不回地说道：“我是丑国华人，今年20岁，是回国度假的。今天天气不错，就下湖游了几十分钟，只是我的衣服、护照、钱包什么的都被大风吹走了！冤孽啊！要不然还可以拿出来给你看看。”
  擦啊！王小雨在心中爆出句粗口，心中暗自骂道：你他妈的就舍不得换个说法？都二十年了还是一样的套路。
  “你背上有颗痣啊。”王小雨淡淡地说道。
  “哎，以前没有的，可能是新长出来的。”牧星尘头都不抬地回答道。他已经彻底和小强打成一片，甚至伸出舌头回舔脏狗的鼻子。
  这个答案也和那个男人给出的一致，可是还是不能证明两人是同一人；于是王小雨继续发问道：“你的手环很好看啊。是什么东西做的？有什么用途？”
  “这个手环是我们公司开发的最新的智能手环，功能多了，如果有机会我可以把功能演示给你看。”牧星尘抱着小强的脑袋闻着脑瓜皮上狗腥气，很享受的样子；而他的一呼一吸轻轻拂动着小强的肌肤，让它也是浑身舒畅、飘然欲仙，四只狗蹄子放松开地趴在地上成“土”字，狗尾巴也摇得欢快，扫起尘土无数。
  王小雨彻底冷静下来，随口说道：“哎呀，原来是新产品呢！我就说了要不然怎么那么好看，手铐似的。你们那是不是还搞克隆人什么的？”说着，慢慢把披肩叠成绳状，把两头捏在手中！如果还问不出什么，她打算用强了。
  闻言牧星尘心中打个咯噔：穿越前的学习中倒是提过，这个时空已经具备克隆能力了；可是没说其他的细节啊！我该怎么回答？……唉，只能把我知道的说说了。
  “是啊，克隆技术我们也在搞，只是一直都没有发展克隆人类。原因嘛很简单，伦理上说不过去还是其次，关键是克隆生物的基因来源和正常方式不同，是没有经过自然筛选、优化和淘汰的，所以克隆生物有很大概率是有缺陷的。基于这一点，我们认为克隆技术和基因编辑技术算是发展到头了，除了用在医疗需要的移植器官生产外，没有太大的用途。”牧星尘揉着小强的脑袋，漫不经心回答道。
  从这个答案中，王小雨能得到三个信息。
  一是这个牧星尘肯定和那个牧星尘是来自同一个地方了，因为以她在科技界的江湖地位来说，只知道这个世界克隆人类发展才起步不久，距离发展到尽头的情况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二是牧星尘本身就是克隆人的可能性减小一些，否则的话，他不会如此贬低克隆技术。
  三是他用了我们这个词，说明他的身后有个组织，可能是公司，也可能是政府的某些科研部门。
  想清楚这些，王小雨决定从克隆技术入手继续试探牧星尘的底细。
  王小雨松开披肩，在栈道的木制地面上铺平，坐上去后说道：“如果能够在死前克隆自己，再把自己的记忆复制到克隆体上，用这样的办法就可以把人类的生命永久持续下去。那么这个世界将变成多么美妙的世界。没有死亡，就不会有分离；没有分离，就不会有思念；而思念，就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原罪。”
  “呵呵！”牧星尘冷笑两声解释道：“不，这种情况是永远不会发生的。即将老死的某人和他的克隆新生体是两个人，生理上是，心理上更是。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就明白了。一辆行驶数百万公里、将要报废的老车，和一辆全新的同型号的车子，它们经过的路程不同，对所有零件的磨损也是不同的，所以它们永远不可能是同一辆车。而且最重要的是，道路的情况并不会永远适合于老型号的车子行驶。”
  王小雨抱着双膝，把脸埋进膝盖中思索片刻后，明白了牧星尘的意思。和二十年前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想必，牧星尘现在的说法意思相同，只是更形象一些。
  她抬起头，看着与小强嬉戏的牧星尘，轻声问道：“永生不是人类的最大追求吗？这样说来，人类发展岂不是没有意义了？”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太久远了，很多细节她已无法想起，但总有那么几句话是刻骨铭心的。所以王小雨想做最后的尝试，把话题引到这几句话上。
  牧星尘抬头看看金色夕阳边缘冒出的星星，抚摸着小强的脑袋感叹道：“人类的最大追求不是永生，也不是自我发展到极致，而是用群体的力量探索更广阔的空间，认识并融入这个世界，直至人类灭亡。
  “永生其实是对生命最大的不尊重、对宇宙最大的亵渎！永生会使人类失去探索的动力，会使阻断新事物的发展，会让人类堕落为无能的蛆虫，最后在所谓的审判日中彻底灭族灭种！”
  王小雨把脸再次埋进双膝中，因为她需要掩饰自己的泪流满面。
  二十年前的那个男人也说过这段意思和字面都完全相同的话，就连语境都相差无几。她尽全力控制住情绪，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谁说的？”
  牧星尘正在用手指戳小强的肚皮戳得高兴，而且他身为研究所最知名的钻石直男，没能发现王小雨的不妥显得极为正常。另外，说牧星尘是钻石直男并不是说他多有钱，而是说他的脑袋和钻石一样硬到极致。
  直男牧星尘随口回答道：“这两句话是我才读书时，印在教材第一页上。我记得我读书的时候只有五岁大，根本就没有能力理解其中的意思，背了差不多一天才算记住。不过话又说回来，直到现在了我还是不懂。”
  这话让王小雨如遭雷劈！因为那个男人在当年曾经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就是他了！在四十岁的时候承诺来见我！却在二十岁的时候来兑现承诺！
  老娘爱你，一直爱着你！可是，你却不认识我！
  这他吗的是个什么世道啊！
  王小雨张大嘴，吃吃地看着牧星尘欢乐的背影，泪水终于压抑不住地喷涌而出！
  老娘在痛苦中煎熬，你却在喜乐中欢笑！她愤怒地站起身走到牧星尘身后，狠狠在他背上打了一拳，发出“咚”的一声！
  王小雨下手很重，但牧星尘的背却很结实，两者的相撞让她的粉嫩拳头很受伤。身体与心灵的剧痛交织在一起是如此沉重，终于压碎她心中最后的坚持，让她爆发出来，失声大哭……
  背上遭受到的重击让牧星尘大怒：这个女人不知好歹吗？老子没惹她不说，还被她欺负成狗！现在还打我打得那么重。这娘们纯粹就是欠收拾嘛！
  牧星尘怒火中烧地扭过脑袋，拳头捏得紧紧的，正要给王小雨一拳，却听到她尖利刺耳的嚎哭……
  他从来那么近距离旁观过女人的哭泣，可也在电影中看到过类似的场景。即便他再直，也知道面前的这个女人确实是伤心了，才能哭得如此歇斯底里、如此撕心裂肺。
  牧星尘没有对付女人的任何经验，只是凭借着直男的直觉做出了选择：他扭回脑袋，准备与直愣愣看着王小雨的脏狗继续玩乐；于是他松开拳头，把自己当成个聋子，伸出指头去戳小强的耳朵尖。
  在牧星尘看来：对付突然神经的女人最好的做法只有一种，那就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秉持不看、不听、不说的三不原则。
  谁知他的这番作为却在王小雨的脑袋上大大地浇了一壶滚烫的猪油：不但让她的愤怒燃烧得更为激烈，而且还糊住了她的心！
  王小雨的理智都转移到了她的牙齿中间，还被她咬得嘎嘎直响：你难道不知道过来抱着我，安慰我？只会装聋作哑？
  王小雨觉着自己还需要发泄，可是用手打这个负心男人太吃亏，四下看看也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想起脚上穿的鞋，便弯腰脱下抄在手里。
  把鞋子抡过头顶的时候，王小雨想到鞋跟太尖利会伤人的，便又把凉鞋倒转过来握住鞋跟，手臂伸得笔直，然后猛然回身一百八十度，用腰腹力量把鞋底加速到发出刺耳的风声，最后抽打牧星尘的背上，发出“pia！”的脆响！
  鞋底直接打在肉上的声音很脆！鞋跟的反馈很有力道！握住鞋跟的手还不疼！这种感觉真是太爽、太爽，而且非常过瘾！
  一击之下，王小雨心中的愤怒似乎也少了那么一点点。
  我还要！王小雨在心中狂吼着把鞋底轮得更快了，“pia！pia！……”
  三不政策让牧星尘彻底成了傻叉。根本没有防备地就受到了王小雨非人的殴打。
  鞋底第一次触碰肩膀时，牧星尘就疼得从地上跳起来，想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鞋底便狂风暴雨一般地袭来，打在他的背上、肩上、手臂上、胸口……
  在接连受到数次攻击后，牧星尘发现美女的攻击疼而不重，而且她失去理智的样子也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意思。
  反击！这不行，从来没有男人打女人的说法。防守！也不行，她手里的鞋跟很尖利，一不小心就会伤害她。逃跑！还是不行，自己都付出那么多了还一点收获没有。无奈之下，牧星尘只好双手抱头蹲到地上，尽量减少身体的暴露面积。
  算了，让她打个痛快也许就会停手了。牧直男在心中哀嚎道。
  相对于牧星尘的逆来顺受，小强却坐不住了。它在地上翻个身跳起来用前爪趴牧星尘的腿让他快跑，可牧星尘却因为被鞋底包围忽视了它的存在。
  小强只好去爬王小雨的腿，谁知王小雨正抽人抽得开心，同样毫不理会。
  小强急了，低吼着跳起来，一口咬住王小雨手中的凉鞋！凉鞋被王小雨挥起很高，而小强的体重很是不轻，还是在王小雨猝不及防之下发动的！
  结果就是小强成功地用体重把王小雨拖着坐到地上，把王小雨摔得痛得直吸冷气！
  可小强不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也不知道什么是见风使舵，只是一味地担心王小雨再次殴打牧星尘，而俯低身子、龇牙咧嘴地低吠着警戒着她。
  又气又痛之下，王小雨的理智终于胜利回归。气喘吁吁地在地上坐了好一会，王小雨突然发现心中的怒火和不平都已经宣泄干净，只是看着小强露出狗嘴的尖牙，又开始生气了：老娘养你二十年，还比过那个养你几天的男人？
  把手中的鞋子向小强砸去，谁知没打中！毫不犹豫地又脱下另一只鞋，恶狠狠地砸向牧星尘这个罪魁恶首！相对于小强这种土狗而言，他这个目标要大了很多。
  可惜鞋子擦着牧星尘的耳鬓飞过，还是没能打中。谁知，夹着尾巴逃跑的小强却躺枪了，好死不死地跑到鞋子飞行的路线上！
  凉鞋重重地打在它的肚子上！
  重创让小强“嗷”地惨叫一声，蹦跳到牧星尘腿后寻找庇护。
  牧星尘早就被打懵了。不但全身都火辣辣的疼，而且心中还满是不忿，不禁腹诽道：这女人也真能下手，肯定是被男人骗了拿老子出气！老子怎么那么惨啊！
  打真人真是过瘾啊！比健身房里练拳击打沙袋爽多了！王小雨用鼻腔低哼一声，站起身拍拍手，弯腰从地上捡起围巾，踮着脚尖找回凉鞋穿在脚上。
  最后她转到长椅后面，推出一辆女式自行车，从车框里拿出一件雨衣，扔在牧星尘脚下。
  牧星尘也在这个过程中缓过劲来。身上也不是那么痛了，只是摸起来灰扑扑的满是灰尘。
  被暴打后的牧星尘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是太恨王小雨，因为他发现暴打治好了自己的对眼。
  哟，你把东西扔在我脚下而不是递给我，意思是施舍给我吗？我又不是花子！牧星尘觉着自己很没面子，便抬眼看着天空的星星，不打算主动理会这个疯女人，除非是她主动搭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