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八卦迷宫
作者:拾周      更新:2021-04-22 06:49      字数:3913
  关小刀等人据守的位置甚是得法。如果是在屯堡里面,难免会有什么机关;如果占据屯堡大门,则进可攻,退可守,至不济还可以夹着尾巴逃。这是殷离的建议,姜是老的辣。
  众人反客为主,刺客不得不化暗为明,现身出来拦截。论单打独斗,众江湖好汉自然不惧,但这些鬼面士兵人数众多,三四人成阵,互相配合默契,显然时常操练,远枪近盾又是刀剑克星,一时打得旗鼓相当。屠姑不在,众人便以殷离武功最高,《五行梅花刀》舞得精彩。
  白如云护着陈沐恩,悄悄绕到墙边,远离战场。霍氏姐妹则清脆呦喝一声“小凤仙在此!”便双双加入战团。被围困的江湖好汉无不惊喜,打起精神几下反击,便要和两名小凤仙会合。
  关公赶紧指挥六名曹将,分出孔秀、韩福、孟坦、卞喜四人上前拦截。但此处开阔,比不得窄巷憋屈,霍氏姐妹武功威力大盛,拔剑挥氅,几下冲杀便逼得四名曹将步步退缩,眼看就要突破他们的防线。
  只见霍英娇氅衣挥舞,一招“卷帘势”,宛如平地卷腾起一垂银色的帘幕,教四名曹将眼花缭乱。接着有一道娇俏的身影破帘而出,御风而过,教他们目瞪口呆。霍英琼人在半空,回头得意的笑,乃是“凤飞九天”。
  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甫落地,前面一道刀光迎上来,背后又有一团棍影卷过来,都是不俗。霍英琼大惊,正要施展一招“顽凤点头”,却见棍影越过自己,与刀光纠缠在一起。刀光横冲直撞,棍影如影随形,两者纠缠几圈,彼此攻势便化为乌有,自始至终都悄无声息。
  关公惊愕,不禁看了看眼前的小叫化,自然是那只会三十六路《打狗棍》其中三招的关小刀,这招的名堂叫“恶狗拦路”。
  下一刻,霍英琼开始反攻了!
  她剑身一横,平削出去,关公只道是寻常的“白虹贯日”,侧身避过,正要还刀“关公挑袍”,哪知她削到中途,剑势忽变,正正向着自己所避的方位削来。关公大吃一惊,幸他刀法娴熟,变招迅速,硬生生变成一招“霸王卸甲”,姿势有点别扭。
  关小刀踏步与霍英琼并肩,两人过五关斩六将,终于会合。
  “屠姑呢?”
  两人异口同声问道,彼此都是愣怔一下。
  关小刀道:“我沿路不时看见有姑娘被暗杀,回客栈一说,屠姑很生气,便带着众弟子出去了。”
  霍英琼道:“我也发现几具尸体了,但一路没遇见她们。”
  那石巷机关奥深莫测,当真是个活动的迷宫。
  两人嘴里说着话,手下却不停,剑刺棍挑,招式都颇利落,登时将关公逼得手忙脚乱,将青龙偃月刀抡得飞快,仍然抵不住两人的攻势。两人对视一笑,心中得意。
  忽然,有人喊道:
  “霍姐姐小心!”
  “霍师姐小心!”
  连续两声惊呼。
  第一声是陈沐恩,只见她口里嚷着,脚下跑着,笨手笨脚扑向霍英琼,也不知道怎么绕到众人身边来了,这丫头,真教人不省心。
  第二声是白如云,只见他脸色倏变,飞身追上陈沐恩,抓住她后腰长长的蕙子。那蕙子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情丝绵绵”,一般人是摸不得的。陈沐恩脸色不悦,反手将他拍掉。
  陈沐恩跑到霍英琼跟前,忽然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霍英琼赶紧探手去扶……
  倏然,一抹短促冷冽的锋芒冲天而起!
  横生变数,霍英琼猝不及防,缩手,收腹,昂头,还是避不过,那抹锋芒直挺挺的戳入眉心,又硬生生的停在原位,再入半分便危险了。
  幸亏白如云抓住陈沐恩的飞踢!
  霍英琼退后一步,跌入关小刀怀抱,眉心火辣辣的痛,渗出血珠,顺着鼻梁流下,霍英琼抹了一把脸,满手腥红,甚是可怖。霍英娇慌忙仗剑护在姐姐面前。
  陈沐恩右脚被抓,一个“鹞子翻身”,左脚又起,也是一抹短促冷冽的锋芒,身手颇为矫捷,招数不似新手。白如云不得不松手。陈沐恩凌空翻了个筋斗,飘然落在关公身边,摆出前后脚,一对花团锦簇的绣花鞋分外惹眼。
  原来她的绣花鞋尖头翘起,内藏弹簧刀片,危急时刻这翘翘鞋就变成防身利器。
  或者,杀人利器。
  关公竖刀拄地,哈哈大笑:“乖女儿,好腿法,只是可惜被这小子坏了事。”
  霍英娇不可思议的看着满脸率真无邪的陈沐恩:“陈家妹子,你……”
  霍英琼摸着眉心的伤痕,死里逃生,心有余悸,恨声道:“只怕人家姓陈还不一定呢。”
  陈沐恩道:“本姑娘姓名不假,陈典公后人却是冒认,若非如此,怎能赚得你们信任?嘻嘻,这次歪打正着,竟然与霍大学士的后人攀上交情,真好玩。”
  霍英琼冷笑:“所以我拉着你打听屯堡来历,你有问必答,早就准备好说辞了。”
  陈沐恩甜甜的笑:“霍姐姐,你自诩聪明,真把妹妹我当作傻瓜?你自以为已经摸清我们的底细,便不会提防我们。”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看白如云,努力装出一副决绝冷漠的表情。
  “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被小白看穿了。”
  白如云嘶哑着嗓音道:“我心中一直存有一丝希望,希望你不是……我错了。”顿了顿,又问,“九道坎那具尸体,一刀封喉,可是你杀的?”
  陈沐恩轻轻点头:“是。”
  “那么。先前我落单,被两名鬼面士兵偷袭,背部破绽都露给你,你为何不出手?”
  陈沐恩咬着贝齿:“那时我若出手,你定然逃不过。但你当时是为了保护我,我若果趁机偷袭,岂不是……很坏?”说到最后,忽然面露凶相,“等下光明正大打起来,我出手可不会留情的。”
  白如云沉声道:“我也是。”
  “那你是怎么看穿我的?”
  “你是带路人。我看见第一具尸体,便开始提防你。遇到第一次埋伏,便开始怀疑你。如果杀手不是屯堡中人,怎会对巷道机关如此熟悉?”
  “小兄弟真聪明!”关公竖起大拇指。
  “这屯堡设计之初,张陈沈郑四公,专程上门请教香灯会‘巧手天工’鲁长老,鲁长老遂画下这八卦迷宫,让四公依图建造。我们便是当时的工匠。这石阵本是用来抵御蛮族,如今用在你们身上,滋味如何?哈哈哈。”
  霍英琼怒声问道:“你们既然不是香灯会门下,大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袭击我们?”
  “事到如今,告诉你们也无妨。”
  关公遥遥指着屯堡大门:“那年,四公奉朝廷之命在此建造屯堡,扼守咽喉之地,南疆诸族忌惮我等乃中原人,相约齐来围剿。四公孤立无援,率领大家闭门坚守,准备以身殉国。恰逢香灯会黑寡妇和琴魔这对神仙眷侣路过,在门口焚香抚琴,南疆诸族无一人敢踏入此门,何等解气。”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白如云身上,心中奇怪,这少年既然是琴魔传人,怎么会和正义联盟的人混在一起?琴魔一身傲骨,竟然有这样没骨气的传人,真是可惜!
  众人默然。
  白如云倏忽想起,多年之后琴魔在白云茶庄偶遇箫仙,一见钟情,遂对黑寡妇始乱终弃,实不知是寡情薄幸还是用情至深,情之一字,令人唏嘘。
  又想起琴魔箫仙的儿子曲非,中了黑寡妇的枯荣手,经夏药王救治大难不死,如今落在虞占魁手中,不知祸福若何?这次混上梵净山,须想方设法打听他的下落。
  关公接着说下去:“这大恩,我们屯堡人时刻记在心中。今日尔等讨伐香灯会,路过饭笼驿,正是我们报恩的机会。虽明知不敌,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便设计将你们打散引入石巷,逐个暗杀!”
  原来,屯堡百姓分工明确,精壮青年埋伏杀敌,老弱妇孺操控机关。陈沐恩拜在奇人门下,学得一身武功,虽然算不上一流高手,但也不是花拳绣腿,叫她如何甘心窝在后方,遂自告奋勇,亲身诱敌。
  这般设局暗杀的狠毒手段,在他口中说来,面不改色,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身旁女儿相伴,背后六名曹将,近百名鬼面士兵,阵容庞大。厚重铁亮的兵器,再加上绵密震耳的锣鼓声,更是气势如虹。
  “八卦迷宫妙绝天下,孰与我争锋?”
  关公得意捋须,捋了几下,倏忽发现胡须被白如云扯了半截,顿时愣住,幸亏是假胡须。
  霍英琼冷笑道:“古有夜郎侯与汉使者言曰:汉孰与我大?数百年来,毫无长进!”
  果然不亏为霍大学士的孙女,骂人不带脏字,只是敌我大多都是肚子里没几滴墨水的粗人,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瞧她神情,想必不是赞扬的言辞。
  当下,霍英琼不顾眉心伤痛,愤然仗剑出击。关公挥舞青龙偃月刀迎上。关小刀、霍英娇、殷离和牛霸随后。六名曹将迎上。众中原好汉反攻,鬼面士兵迎上。各自抓对厮杀,好生激烈。
  白如云无心杀戮,侧闪几步,眼前娇影晃动,竟然无意中撞见陈沐恩,当即愣怔。
  陈沐恩也是一呆,猛然拳打脚踢:“好你个小白,盯着本娘娘不放,想撩打架是不,来来来,打个痛快。”
  白如云愠怒还手:“打便打,各凭真本事,出阴招是小狗。”
  “不出阴招也能打倒你,看本娘娘的‘花拳绣腿’。”
  陈沐恩学的拳脚功夫的确名为《花拳绣腿》,乃是自嘲,实则是极厉害的外门功夫,只是陈沐恩学艺未精,硬生生将这门一流的武功练成三流。
  白如云不敢过分暴露自己的武功,多数以《花间舞》轻功闪避,间或以《如意幻魔手》反击,进退趋避举手投足皆有法度。几个回合下来,陈沐恩便落得下风。他要伤她易如反掌,明明生气,又隐隐有点舍不得,又不服气,遂随口揶揄道:
  “哈哈,果然是花拳绣腿,这次倒没骗人。”
  她听得白如云嘲讽,粉脸羞怒,提起左足一记飞踢,径踢对方肚腹,那可恶的家伙果然闪左边,不待势尽,在空中扭转身子,右足又是一记飞踢,踢向鼻梁,乃是连环踢。
  白如云阴恻恻冷笑,如今他的擒拿手法已练得初具火候,五指凝空成爪,她那右足飞踢仿似自动送上门来。
  此时,陈沐恩单脚立地,呈“金鸡独立”之势,与先前境地无二,心中又惊又急,遂再次施展“鹞子翻身”招数。
  但这次白如云早有提防,知道她必会凌空翻身,顺势一送一推。陈沐恩身形不稳,用力挣夺,右足是夺回去了,但绣花鞋却被扣下,露出洁白的布袜子,但总算挣脱他的擒拿手,右足踩在左足上,勉强稳住身形。
  白如云嘻嘻邪笑,把绣花鞋放在鼻边作势一闻:“好香啊!”
  那绣花鞋描彩用心,走线用力,着实是好东西,就是鞋尖锋芒毕露的刀片儿大煞风景。
  陈沐恩恨他轻薄,奈何技不如人,脸蛋又怒又羞。
  忽然,关公哎呀失声惨叫,黝黑的夜色中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见三道纷乱的人影倏忽分开,他身形踉跄跌退几步,以刀拄地,手捂着心腹,连那彤红的面具都扭曲起来,想必是极痛的。
  陈沐恩闻声色变,爹爹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