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婉宜送走了顾婉如，秋兰过来和她说锦姑娘屋里打烂了几样东西，刚刚丫鬟收拾后出来丢的时候让秋兰看到了。
  住一个跨院就是这样，举凡有点风吹草动的别人屋里都能知道风声，顾婉宜不想去看顾婉锦，这种事劝说不来，她不想去自讨没趣。
  顾婉宜不动，秋兰也不劝，她是一心只认顾婉宜的，别的人她才不想管呢。而且二奶奶偏心得很，七姑娘又是个不知道好歹的，她家姑娘去劝只有受委屈的。
  秋兰没想到顾婉锦去季氏那里一趟，季氏就让人来找顾婉宜了，来的是一个小丫头，顾婉宜正要去顾老太太那里，问是什么事，小丫头一问三不知，就说要顾婉宜快点过去。
  顾婉宜没法子，让秋兰去和顾老太太说一声，她和小丫头去了季氏那里。每天这个时候顾婉宜都要过去的，不说一声顾老太太会一直惦记。
  季氏的正院静悄悄的，门口两个丫鬟小心地给顾婉宜打帘子，王嬷嬷迎了出来，苦笑道“三姑娘来了。”
  屋里季氏高声道“快让她进来。”
  跟在后面的秋月心口一颤，但是也不敢跟顾婉宜一起进去，季氏院里的两个丫头已经拉住了她，摇摇头不让她进。
  顾婉宜吸了口气，稳步走了进去，正厅没人，季氏和顾婉锦在厢房的炕上坐着，顾婉锦靠在季氏怀里，已经缓过一阵了，现在只是细细地抽泣声，没有大哭。
  见顾婉宜进来，顾婉锦又发作起来“娘你要她来干嘛？！谁要她来假好心了。”
  季氏安抚她道“你姐姐有什么不是，一会儿我说她就是了，不然让她给你陪个不是、、、”
  王嬷嬷摇了摇头，让顾婉宜过去季氏身边坐下。
  顾婉宜没去，就站在门口等着季氏和她说有什么事。
  其实一看这顾婉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年谭玉环使的招数她还不清楚吗，不同的是顾婉锦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季氏是她的生身母亲，对着她有身份上的天然优势。
  季氏厉声叫她过来，饶是有准备，顾婉宜都惊异她的口气，好似她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是她的敌人，是她要打压的对象似的。
  其实顾婉锦的事情真没有什么可掰扯的，顾婉宜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办法。
  季氏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顾婉宜为什么不知道照顾一下顾婉锦，不知道姐妹抱成一团。
  心里已经偏了，道理也不讲了，杂七杂八训斥了顾婉宜一堆话。
  顾婉宜有苦难言，顾阁老是很喜欢她，顾老太太更是视她为掌中宝，或许上天是公平的，因此她不得父母喜欢。
  但是就算有这两人的喜欢，她也从不敢放肆，因为她从小就懂得不能挥霍这个道理。好似季氏顾婉锦和吕姨娘顾婉莹不对付，这么多年都斗不过，回到京里一下子就寄希望于她，她自自觉自己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顾婉宜一直沉默着，没有辩驳，没有顶嘴。王嬷嬷见她小脸沉静，却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
  季氏说的过分了，也不见她辩解一两句，也没有什么不满，她已经认定了季氏不可亲近、不可靠。王嬷嬷怎么会不明白，这样下去，母女情分就全完了。
  季氏还在那里说让顾婉宜在顾老太太那里多帮顾婉锦说说话，出头的事情记得找自己亲妹妹。顾婉宜只觉得好笑，顾婉锦根本看不起顾老太太，她约了顾婉锦几次去顾老太太那里，顾婉锦就去了一次，和顾老太太说话透着一股子不耐烦，季氏却还敢提这个。
  顾老太太将她养育大，她在这家里有这个体面也是因为顾老太太和顾阁老，顾婉锦看不起顾老太太，却又想借顾老太太的势，凭什么，她也不会做这种恶心老祖宗的事。
  季氏见她一直不说话，慢慢觉得不对劲儿，从前她训斥顾婉莹，但凡她才说个两三句，顾婉莹已经想好了话还回她，有理有据，寸步不让，她生气。如今碰上个顾婉锦，她巴拉巴拉说一堆，她半句也没有，她又觉得说得没意思了。
  “和你说这么多你知道了些没有，连应一声也不会？”
  顾婉宜抬头，道“我看母亲还没说完，不敢插嘴。”
  季氏被噎，顾婉锦得理道“你敢对娘这么说话？！娘，你看她，我说的没错吧，她也看不上我，她不但看不上我，她也看不上娘你。”
  顾婉宜不知道说什么了，她从小被顾老太太宠着，也有些脾气，并不是很圆滑的人。她不能让季氏满意，她现在甚至觉得谭夫人都比自己生母和善，谭玉环都比顾婉锦更好相处。
  季氏被吕姨娘压了许多年，顾廷峥完全看不上她，她在江南这十几年的日子一直觉得没有正室的尊严，顾婉锦的话触动了她心底的伤痕，尤其是顾婉宜一直以来不按照她的话去做，越发使得她认定这个女儿不好。
  “你也看不上我是不是？你这个逆女。”
  一个茶碗盖蹦出来，打到了顾婉宜的膝盖上，然后落到地上，碎成了碎片。
  王嬷嬷惊叫“奶奶，你、、、，你别气啊，三姑娘哪里是那个意思。”
  茶碗盖来的力道很大，顾婉宜的膝盖生疼。但是她是第一次见季氏如此疯狂的样子，已经被吓住了。
  王嬷嬷过去抱住了季氏“二奶奶，你这是做什么啊？”
  外头之前传来丫鬟的声音“大爷、二爷，你们怎么过来了？二爷，二奶奶在和姑娘说话呢。”
  有拦扯的声音，没一会儿顾奕承就闯到了里面，顾奕章也在后头。
  季氏训斥儿子“什么事情毛毛躁躁地闯进来，你们学的规矩都喂进狗肚子里了。”
  顾奕章看了一眼现场，顾婉宜呆立地站在中央，顾婉锦这个妹子反而靠着季氏幸灾乐祸地看着顾婉宜，季氏还在嚷嚷他们不顾规矩乱闯进来。
  顾奕章只觉得遍体生寒，从前在京中只听说吕姨娘和她子女的盛名，他以为不过是妾室得宠，现在看来情况有多严重。
  季氏这个样子，简直让顾奕章大失所望。
  顾奕承已经跑过来拉着妹妹上上下下地看，焦急问道“伤着了吗？有没有怎么样？”
  顾奕章也赶紧过去看，轻声问道“打到哪里了？痛不痛？”
  顾婉宜的眼泪流了下来，伸手擦去，咬牙道“没有，大哥、二哥，我没什么的。”
  季氏生气于两个儿子的态度，但也知道自己的指望在两个儿子身上，她不敢对两个儿子太过发狠，怕儿子离了心。
  “她有什么事，我才有事呢。”
  顾奕章知道妹妹这时候就算有什么也不会说出来的，季氏将顾婉宜给伤着了，二房丢不起这人，他们兄妹也丢不起这人，这个时候只能先不管顾婉宜了。
  “母亲，妹妹有什么错，你说她就是了，为何要动手，她是姑娘家，你、、、”
  顾奕章想问季氏怎么成了这个样子，名字他印象中的小时候季氏很温柔的，对他们兄弟很好，当然现在季氏对他们兄弟也不能说不好，只是，为什么就对顾婉宜这么不待见。
  难道从没养过就一点感情也没有？
  季氏让顾奕章问得心里一慌，这才惊觉让儿子撞见这个实在是不好，如今怎么说她都不能承认自己动手了。
  “你胡说什么，我哪里动手了。是她不懂事，惹我生气，我打翻了茶碗而已。”
  顾奕章沉默，他抿着嘴，任谁都能看出他有多生气。
  季氏狡辩更让顾奕章心寒，他们是亲生母子，亲生母女。季氏知道他是儿子，是他的依靠，所以在他面前也要用心机了吗。她是顾婉宜的亲生母亲，她就算动手了，他也不能说什么，
  顾奕章不想与季氏纠结于她动没动手这个争论了。
  “妹妹怎么惹你生气了？”
  季氏哑然，她能对着儿子说什么，她还在组织语言，顾婉锦已经叫道“她吃里扒外，你还护着她”
  顾奕章厉眼扫过去，季氏怕他迁怒顾婉锦，忙跟着道“她实在不识好歹，我也就是教导她几句，我这个母亲总是为她好的，她从小不在我身边，和我疏远一些也正常，可不敬我不尊我可不成，她太不驯了。”
  顾奕章见季氏直接将不孝的帽子扣给自己的亲生女，涩然道“你就这么不待见她吗？给她扣这么大的帽子，好歹也是你生的吧？你要把她往绝路上逼。”
  这是什么深仇大恨，季氏这么说顾婉莹别人未必会信，这么说顾婉宜，让顾婉宜怎么活。
  顾婉锦还在哪里嚷嚷“她就是个白眼狼。”
  顾奕承已经忍不住了“闭嘴！你嘴里没个干净，信不信我将你嘴巴塞个臭袜子。”
  顾婉锦被他吓住，一会儿就委屈地靠向季氏那边“娘、、、”
  季氏要训顾奕承，顾奕章同季氏道“我们都是锦姐儿的兄姐，她对着我们倒好像我们是下人似的。这是什么规矩，我们几个兄姐站在这里，她在你怀里。百姓疼幺儿，母亲你疼她，就能让她作践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