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难题
作者:火烧梨子      更新:2021-04-22 05:55      字数:3959
  殿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你的内炼功夫是越发的精纯了。若是你能过了那道坎儿,或许王朝可以再多一尊人仙。”永明帝说道。
  “自古以来,修行便是逆命而行,以求长生不死。在朝为官,本就占了福禄。若是再求长生,便是贪得无厌了。正因如此,我王朝自明帝以来,虽然惊才绝艳者无数却无一人可在朝中修成人仙。这既是天意,也是人道。早已是定数,陛下不必再有期望了。”
  “还是说正事吧!此次汉元府动乱,其经过如何,陛下应该清楚。先是天行卫滥用职权,肆意妄为,于民宅内杀人。再有陛下下令严查城内大小门派,宗门。甚至发展到封锁修士出城,以至于数十人无端遇害。此次动乱,过在朝廷,不在修士。还望陛下公允决断。”宋璟一句句顿挫道。
  “过错都在朝廷,都在我这。那北城楼的守卫就白死了吗!还有那些平民也是无辜被害。莫非他们也有过错吗?”永明帝端坐着质问道。
  “历来团伙犯案,都是只诛首恶,宽待其他人。首恶马三已然伏诛,只剩下三人。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个快进棺材的老道,和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臣乞求陛下能免去他们死罪,同时解除封锁,以彰陛下德行,更可安抚汉元府的民心。以免人心惶惶,动荡不安。”宋璟伏下身子,说道。
  “宋璟,我瞧着你这话还没有说完呢?还有什么一起说了吧!”永明帝轻笑道。
  “是!臣恳求陛下严惩南镇司统领林言,以表陛下公正。还有请陛下把岳东楼召回来。加税一事可另行商议。”宋璟站了起来,正对着永明帝说道。
  “林言确有些小错,小惩大诫便是了。罚他一年俸禄,降半级,停职一月。至于加税,如今国库的钱都有了预算,边关那边又得要一大笔银子。这些宗门和富商平日里赚的可不少,如今拿出些钱来帮助朝廷,有何不可?”永明帝有些不耐烦了。
  “此言差矣!陛下向来自比于明帝。那臣便拿明帝举例。明帝践阼,国力衰弱。正值国乱岁凶,天灾不断。北方数年颗粒无收,饿殍遍野,白骨成堆。外有蛮族虎视眈眈,边关连年战乱。”
  “也曾有大臣向明帝提议,先向南方富饶地区加重税以度过难关。可明帝一口回绝,他说:“知所以取人不怨,因民所急而税”。明帝深知取税之道在于善赋于民,横征暴敛不过是饮鸩止渴。更是提出“开山成铁,煮海为盐”的论断。专营盐铁等物,扩大收入,又倡导节俭,开源节流。后来经明帝一朝,王朝方才转危为安,逐渐强盛起来。”
  “陛下说国库吃紧,莫非比明帝时还要严重吗?臣虽然不是户部尚书,可也对国库的收入有些了解。自陛下继位,政治安定,民生富庶,百姓安居乐业。加之这些年来,陛下在各州大力发展农业,可以说是年年丰收。国库亦是年年有余。敢问陛下,是暂时抽不出来银子,还是根本不想抽呢?”宋璟问道。
  “宋璟!”永明帝猛地立了起来。厉声喝道。
  现场陷入了沉默,永明帝身上的元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发出来。几乎是在瞬间便冲斥在殿内,元气已成实质,忽上忽下。
  若非永明帝极力控制,这大殿内便是万龙游虚,气冲寰宇。修行者进入虚境后,便会明心见性,得见先天一气,从此真元化散,一气周流,遍及周身,百脉具存。故称其为元气。元气的凝练,化形只有登上第一道天阙,即虚境三重天后才能做到。
  灯火通明,噔!一盏灯上的光弱了下来,灯花大了些。永明帝也终于将元气收回体内。他一步步地走向宋璟。
  “你我二人同门学艺十年,众多师兄弟中只有你我关系最为亲近。我刚登上皇位不久你便做了丞相辅佐我。这么多年,你我名为君臣,实为兄弟!”
  “我杨天行所思所为,别人可以不知道。你宋璟还能不清楚吗!”永明帝走到宋璟身前吼道。
  “陛下天心难测,臣不敢揣度圣意。”宋璟仍是不为所动。
  “好!你不清楚。那我就好好给你讲讲!”永明帝叹气道。
  “你说如今百姓富足,国力强盛。可你往外边看看。蛮族盘踞于东北之地,那里土地肥沃,良田万顷。足以抵得上三个大州。”
  “他们的人口不足我王朝十分之一,可军队却是骁勇善战,甚至有了全部由修士组成的队伍。这些年来,蛮族的发展越来越快,各方面都不逊于我们。若非其顶级修士不足怕是早就开战了。蛮族一日不平,我便一日不得安寝。”
  “再说妖族,在西北和北方,迷雾山脉环绕万里,与西州接壤,大小摩擦时有发生。妖族虽然修出了灵智,可还是有不少小妖到底还是改不了畜生的习性,掳掠人口,生食人肉!加之西州土地贫瘠,百姓早已苦不堪言。只得陆续迁移,如今一州人口竟不足百万。”
  “当年明帝在时,蛮族势大,妖族与我人族方能联盟。如今王朝正值鼎盛,若是坐视不理,等到百年之后,便是他们两族联手对付我们了。”
  “到那时,亿万妖兽倾巢而出,西州,陵州皆成废墟。蛮族大军闯关,东北三百城皆为灰烬。”
  “我一生夙愿便是平定外族,让百姓不早受战乱之苦,让我九州子民皆可安居乐业,颐养天年。要攘外敌必先消除内患。你刚才既然提到了明帝,那我也以明帝为例说一说这内患之害。”
  “我王朝建立至今,加上我,共十九帝。盖棺定论,守成者十人,贤君有五,明君有三,唯独明帝被世人称为圣君。为何?”
  “他继位之时,面临的局面比你刚才所言还要艰险数倍。明帝有经天纬地之才,扭转乾坤之能。他在位期间对内励精图治,举贤任能,轻徭薄赋,与民休养生息。对外修设边境以御蛮族,派人出使妖族以结盟。不过四十一年便使王朝度过难关,逐渐繁荣起来。”
  “明帝之功绩足以彪炳千古,明帝之德行亦足以为君王之楷模。可你知道为何他会面对这么一个衰弱的王朝吗?”永明帝突然问道。
  宋璟没有说话,因为他确实不知道。历代的史书对明帝继位之前的情况记载的都很少。尤其是他的嫡兄长,殇帝几乎是没有任何实质的记载。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即使是我,也是在登基后才知晓一些秘辛。世人皆称明帝为圣君,可却不知他之前的殇帝也是一位仁君。可惜生不逢时,遇上了王朝最为黑暗的一段时期。他空有一颗仁心,却没有能力治理国家。若是往后几朝,或可做个守成之君。”
  “上古时期,百族林立,战乱不断。经过不知多少年岁月,最后只剩下人族,蛮族,妖族。当时人族最强,可惜十一国并立,各自为政,互相攻伐,生灵涂炭。”
  “险些断绝人族传承,幸天不绝我族,降下法圣与玄圣两位圣人。二圣替天布道,传下长生大道。惠及三族,泽被众生。而后法圣与数位贤能一起创建王朝,统一人族。”
  “二圣归隐后,有一位法宗天才以神道设教,本意是尽鬼神而用之,以济世惠民,教化百姓。可却没想到,后来的法宗竟然会变成王朝的毒瘤。”
  “至殇帝时,法宗的势力远远超过了玄宗。那时法宗宗门遍布九州,修士欺压百姓。地方官员多的是为虎作伥之徒。纵使有一两个正直的,也是无力回天。”
  “更可怕的是,法宗走上了邪路,尊己身为神,妄图凭借香火愿力来快速提升修为,幻想一步登天,元神飞升。”
  “殇帝在位二十一年,九州万城尽是庙宇,山林郊外皆是淫祀。百姓一不祭祖宗,二不拜英烈。只知道每日祭祀那些毒虫的神像,由此,荒废田地,竟使一州之内无一城之农田。”
  “当时的百姓虽有君而不知,虽有官而如虎。王朝九州皆是饥寒待毙之婴儿,刀俎待割之鱼肉。所幸天佑我族,有两位异人横空出世,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到。他们联合玄宗与皇室剪除了法宗的高层势力。这才有了后来的千古圣君—明帝的功绩。”
  “未曾想到千年前的事,如今竟然会重演。宋璟!你可知道,有多少地方官员与宗门沆瀣一气,鱼肉百姓,侵吞田地。又有多少地方,百姓不知官府只知宗门,有人犯了罪不送交官府而是交由宗门审判。”
  “真正能向着朝廷的宗门不过双手之数罢了。除了它们,其它的宗门我全部都要取缔。”
  “你想想,取缔宗门后的好处有多少。一来,可扩充兵源,提升战力。二来,可收回大量田地用以产粮。还可以集中各种资源,银两以收归朝廷用之于民。”
  “到那时,王朝上下,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先平蛮族以解大患,对妖族再徐徐图之。不出百年,我人族便可一统天下。届时,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我王朝疆土。凡我王朝子民皆可衣食无忧,长命百岁。丞相,你可愿否?”永明帝看向宋璟问道。
  “陛下志向远大,臣不能及。如此盛世,臣自然愿意。但陛下所言,确有些疏漏。”宋璟答道。
  “疏漏,说来听听。”永明帝说道。
  “陛下只看到宗门之祸患,却不曾看到宗门之益处。陛下只知有小人与宗门勾结鱼肉百姓,侵占田地。却不知宗门免费租给百姓田地耕种。更没有看到宗门为地方提供的维稳,没有看到宗门为百姓做出的贡献。”
  “宗门若坐大确实易成动乱之源,但完全可以进行改革。以朝廷之法约束宗门,派遣专人入驻其中,再定期对其弟子进行教育。……”宋璟说了一大堆措施。
  “至于对蛮族宣战,说实话,陛下您太心急了。如今还不是时候,一旦开战,妖族定然会趁虚而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啊!还请陛下收回先前所言。”宋璟再拜道。
  殿内再次陷入了沉默。嗒嗒嗒!永明帝站在一旁闭着眼睛,敲打着桌子。
  一刻钟后,“那三个罪犯,我可以恕他们无罪,汉元府也会恢复正常。蛮族与我人族早晚有一战,我自会把握时机的。一旦开战,粮食,军饷,兵源都是大事。”
  “这样吧!朕给你一个期限,如果你能帮我解决军饷和兵源的问题,那我就放弃加税。如果不行,那就莫再多言。如何?”永明帝睁开眼说道。
  “请陛下给出期限。”宋璟回道。
  “两个月,两月之内,如果你能解决这两个问题,我就不加税,并且按照你的设想对宗门进行改革。”永明帝说道。
  “臣遵旨。”宋璟接了这个难题。
  半个时辰后,宋璟回到了自家府门前。支!门开了。宋含章正站在那里。
  “我一向晚归,特意吩咐下去,不必留人等候,他们没告诉你吗?”宋璟看着几年没见的儿子说道。
  “说过,是儿子太想念父亲了。才等了一会。”宋含章低着头答道。
  “接下来我会忙上两个月,你自己注意身体,好生修行,不必每天等我。回去歇息吧!”宋璟说道。
  宋含章刚刚转身走了几步,“明日来省里一趟,有些事你也该看看。”宋璟有些犹豫地说道。
  两父子就这样各自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开了。唿唿!一阵儿的夜风,有些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