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意略纵横
作者:凤偶      更新:2021-04-22 05:20      字数:19632
  那贼将自以为庄中空无一人,便说:“兄弟们吃饱喝足了,各自找空房子住罢。”众贼便席地而坐,将出抢掠来的酒肉粮食,划拳猜令,吃的酒足饭饱了。各自去寻房舍歇宿。张雁低声道:“马大哥,教兄弟们伺机下手。另外派几个兄弟去把守村口,勿要教溜了一个。”只见那贼兵多四散而去,尚有十数人兀自吃酒,酩酊大醉,大呼小叫的聒噪。那个贼将摇摇晃晃寻思去找地方安歇。正在这时,一个十数岁的小女孩奔入庄中,叫喊着:“姐姐,姐姐。”张雁听的耳熟,心下一惊,借着火光抬眼看时,不是莺儿还会是谁,这一惊险些就叫出声来。那个贼将同众贼把眼看那孩子,叫道:“谁家孩子。”莺儿只是呼唤:“姐姐。”看见了鬼子便赶紧住了口,呆着不敢动了。张老爹跟张婶亦是尾随追赶过来,喊着:“莺儿,回来。”张雁跟马原多没想到会生出这样的枝节,眼巴巴看着张莺跟她爹娘。
  那个贼将叫道:“快把那孩子捉来。”众贼嬉笑着起身,奔跑过去,将莺儿围住。张老爹拄着拐杖跟张婶看到,不顾生死,只是扑了过来,叫道:“长官啊,孩子不懂事,放了孩子罢。”贼将笑道:“里中的人都哪去了?”张老爹正要开口。贼将蹲下身来自,问道:“小孩,你很可爱,你说。”莺儿眸子流转,说道:“都在山上。”贼将道:“你在撒谎。你是回来找你姐姐的,说你姐姐在哪?”莺儿答:“她不在这里。”张老爹跟张婶一颗心方始落下,希望还能挽救。贼将颇是失望,挥挥手教他们走。张老爹跟张婶便要来抱莺儿。一个贼兵便扬刀将张婶剁翻。莺儿叫道:“娘。”张老爹大叫一声,挥起拐杖便打鬼子。两个贼兵便将他拖翻,一顿乱打,旋即乱刀戳死。
  莺儿抚尸恸哭,呼唤爹娘,几欲气绝。张雁见那贼将拔出腰刀来,意欲劈死莺儿,哪里还忍得住。当下走了出去,叫道:“我在这里,别杀孩子。”莺儿一见是张雁,眼泪纷纷地说:“姐姐,爹娘死了。”贼将乍见一个美貌的女子,叫道:“抓起来。”众贼撇了莺儿,把张雁簇拥起来。贼将道:“不得无礼。”径自走过来,欺她是个弱女子,伸手来拽。张雁自思:“自来送死。”顺势扑入他的怀中。贼将一声惊怪,惨痛的将她推开,往后倒去。张雁手中一口长剑滴着鲜血,那个贼将已是一命呜呼。众贼呆了一呆,猛然醒悟,发声喊动刀枪戳向张雁。张雁凌空掠起,窜了过去,拉过莺儿,叫道:“兄弟们,杀啊。”马里长跳在当街上,挥刀叫道:“我们跟鬼子拼了。”
  众贼正要追杀她,只见身后几处院落多冲出来仗了刀枪的汉子。那时里中四处传来厮杀声,金刃拼击声,贼兵正不知有多少埋伏在庄内,打的应接不暇,手足无措。只为张雁先收拾了贼将,使得群贼无首,先自乱了阵脚,失张失智的各自为战,多被里中人围杀致死。余贼数十人无心恋战,亡魂丧胆望庄北而奔。张雁道:“不可放虎归山,追。”众勇士在张雁,里长率领下呐喊着赶杀到庄北。庄北教五六个勇士拦截贼兵,待到马原领人赶到的时候都已是被杀死。混杀之间,莺儿提口短剑专攻贼兵下三路,贼兵防不胜防,竟被她刺杀了几个,报了爹娘大仇。
  待到杀得干净,张雁清理尸体。众勇士一齐动手将贼兵抬到一起,以火焚烧。又将战死的兄弟掘土掩埋了。马里长道:“我们杀了贼兵一百六人,死了五十二人。”张雁道:“别难过了。杀敌一万自损三千,古之常理。他们的死是值得的,足以唤醒附近乡里父老都拿起武器来保卫自己的家乡。”莺儿哭泣道:“爹娘死了。姐姐,我怎么办?”张雁道:“莺儿别哭,姐姐不会不管你的。”莺儿抹泪道:“我跟着姐姐杀鬼子,给爹娘报仇。”是日,张雁道:“鬼子吃了大亏,必然会反扑。教附近乡里都去山中躲避罢。”马里长道:“接下来我们作甚?”张雁道:“守株待兔。”遂将贼兵留下的器械都分发给自愿加入杀敌队伍的人。几日之间左近九村十八寨的乡民拿起农具,聚集了两千余人,都听从张雁号令。
  却说怀仙正自率兵攻打壶关,闻听的一队步卒尽数被歼,惊怪道:“甚人恁麽厉害?”回禀道:“他们是在太平庄遭遇伏击,领头的是个女的。名唤甚麽张雁,尽道是舜王坪的甚麽张娘娘。”怀仙惊讶道:“原来是这个贼娘们在作怪。”副将朱希彩问道:“谁啊?”怀仙道:“便是那张氏兄弟的后人。”众将瞠目结舌道:“乖乖,难怪这么好手段。当年张氏兄弟被皇上处决,她死里逃生,便要跟皇上做对头了。”怀仙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务要斩草除根,莫留后患。”遂说:“哪位将军前去剿灭张氏余孽。”
  朱希彩以目视朱泚,朱滔兄弟。朱泚道:“末将愿往。我将张雁项上首级献给将军。”怀仙心念电转,又有了主意道:“朱将军骁勇善战,非你不能成功。只是有一样,只要活得,不要死的。”朱泚道:“却是为甚。”怀仙道:“我留着她还有用处。”朱泚道:“将军明示。”怀仙道:“薛嵩喜欢她。如果我将来把她送给薛嵩,薛嵩是不是会很高兴。我就是向他要多少钱,他都不会拒绝。”朱希彩笑道:“将军不会是只要钱罢。”怀仙道:“打下泽潞,我就向他要泽潞地盘,他抱得美人归,自然满心欢喜,把泽潞拱手让给我。”朱希彩道:“还有一个张忠志呢?”怀仙道:“我跟薛嵩达成协议,两比一,他争不过我们,只索作罢了。我稳稳当当做这个大燕国的泽潞节度使有何不可呢?”众将大是喜悦。
  怀仙道:“张忠志带兵去打太行山白昱人部,为我尽占泽潞,河中开疆扩土,也算是尽心竭力啊。”希彩笑道:“他为人作嫁,尚蒙在鼓里呢。”怀仙道:“让他打去罢。最好是跟白昱人两败俱伤,我好坐收渔利。”希彩道:“而今左右州县都在我们掌握,只有潞州,壶关两城重兵防守,屯兵坚城,师老兵疲不是久计啊。”怀仙道:“按兵不动,先困上他几个月。命令士卒就地垦荒种田,作长久之计。待到城中粮尽,自会不战自溃,开城投降了。”众将深以为然。
  且说朱泚得了将令,引兵三千浩浩荡荡杀奔太平庄。走了两日,探马来报道:“启禀将军,前面十里便是太平庄。”朱泚极目远眺,但见原野寥廓,沟垄纵横,草木葱茏,好是一派明媚绚丽的景色。心下想道:“之前听说张雁颇懂用兵之道,曾经帮助吕崇尧击败薛嵩,张忠志。”便有些迟疑光景。左右问道:“将军,进兵麽?”朱泚道:“虚者实之。此处杀气隐隐,必有伏兵,不可造次。”又命人去看虚实。部将便选拔三百擅射的弯弓搭箭,一头射一头望前走去。走了三箭之地,只见草丛沟垄当中数十人亡魂丧胆而奔。朱泚大笑:“只此便是伏兵,不过尔尔。”便传令进兵。那三百兵卒迅疾的赶杀,望前追射。那数十人被射杀十数个,余众奔入一处村落,没了踪迹。三百人恃勇冲入村庄。
  朱泚将兵跟进,来到庄外。闻报:“庄中果然有伏兵,似乎都是百姓。”朱泚一听就连百姓都要造反,勃然怒道:“杀进去,鸡犬不留。”众兵鼓噪而进,蜂拥扑入村庄。那些庄稼汉纷纷抡着铁锹锄头之类武器跟贼兵厮杀起来,贼兵凶悍勇武的杀戮,登时将他们吓得傻了眼。死伤过半之下,纷纷抛下农具,求饶投降了。朱泚笑道:“你们就是一群没打过仗的农民,不好好过日子,瞎起什么哄。快说,张雁在哪里。”众人手指道:“在太平庄。”朱泚道:“还有多少人?”众人道:“一千多呢。”朱泚道:“把他们都关锁起来,烧死。”
  众人闻言,纷纷叫嚷:“将军饶了我们罢,我们不想死啊。”贼兵只顾将他们乱打,分成五拨,推㧐到五处院落,关锁了门,便自寻柴堆积到墙下。朱泚引兵望太平庄进发,想象着这四百多人被烧死的情景,好是得意。回头眺望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笑道:“张雁啊张雁,看你如何逃出我的手掌?”
  却说张雁在太平庄听得禀报,朱泚径自挥兵闯入了里中,打得不可开交。张雁跌足苦叫道:“这下可糟了。”原来她是吩咐他们不要暴露,待到太平庄跟贼兵打起来的时候,然后袭击贼兵后方,可是他们却不听号令,不光暴露,而且还自行打了起来,哪里能不吃亏。便是连张雁这边也成了孤军作战,没有了外援,张雁如何不惊。慌忙向马里长说了其事。马原道:“如今该怎么挽救。”张雁道:“我们绕道前去救他们,或许还赶得上。”马原道:“说的是,救人要紧。”急急领着大伙去解救。比及朱泚率兵来到太平庄,已然是人去一空,只叫怪异。探马来报道:“有一队足迹前去我们刚才烧那莽汉的村庄了。”朱泚笑道:“反客为主,我看你跑到天上去,给我追。”急转头风也似的赶往纵火处。
  张雁领着众兄弟赶到那个村落,只见数十个贼兵正自望着烈火中的宅子欢悦的大笑。宅子内数百人惨叫声大骂声,咳嗽声聒噪刺耳乱成一片。张雁率众杀散贼兵,即行灭火,叵耐那火势蔓延,将整座村庄烧成一片火海,人莫能近,一时之间哪里扑得灭。里长叫道:“找大木来撞开墙。”众人慌乱的找来十数根腰粗的木头,十数人抱着将一堵堵的墙面撞塌。里面尚能行动的人从火中爬将出来,已是气息奄奄。里长带人冒着烈火钻进钻出,救出上百人,余众已是被烧死呛死。眼见得一座村庄跟数百人葬身火海,众人不胜欷歔。
  正此时,来报:“不好了也,鬼子杀来了。”里长道:“我们一败涂地,赶紧撤罢。”张雁道:“这样马大哥带着乡亲们跟受伤的望西撤退,我带人引开他们。”里长道:“这怎么能行,还是我来引开他们罢。”张雁道:“什么时候了,就别争了。”嘱咐莺儿跟里长他们一块走。莺儿道:“不,我要跟姐姐在一起。”张雁知她倔强的很,只得带着她,催促里长快走。马里长慌忙招呼众人望西而走。张雁引来朱泚,遂引余众望东而奔。朱泚望见,麾众望东追赶,声言:“一定要活捉张雁。”
  那里长领着护乡营兵护送着伤员走了一程,寻思道:“贼兵行动迅捷,只怕张姑娘他们跑不出贼人手掌去。”甚是忧心。众人见贼兵都往东赶去,住了脚眺望。马原道:“我跟大伙回去抄鬼子后路,掩护张娘娘撤退。大家说好不好。”众人叫道:“我们杀回去,好歹杀几个贼兵,为亲人报仇。”于是里长领着大伙踅回,尽力追赶。至黄昏时赶上贼兵,见一个杀一个,好似砍瓜切菜,甚是容易。原来朱泚令兵望东追杀,便有那跑不动的,便掉在了后面。马里长领着几百勇士杀那掉队落单的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这也是意外中的侥幸。朱泚只是要虏获张雁,追上一个便杀一个,杀得尸横遍地。听得说后面有乡民骚扰,便派副将带兵前去剿灭,依旧催促手下莫要放松,务要在天亮之前擒获张雁。
  张雁拖着莺儿的手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虚软。莺儿道:“姐姐,我跑不动了。”张雁听得追兵甚急,急忙将她负在背上,望着茂草深处高一脚低一脚前行。幸而夜幕降临,贼兵不敢过分逼近,点起火把搜索。张雁抱着莺儿躲在杂草丛中,贼兵便从眼前走过。那时吓的大气都不敢喘,魂不守舍的,简直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了。莺儿低声道:“姐姐,我饿。”张雁低声道:“待他们走了,姐姐去给你找吃的。”倏听一个贼兵叫道:“兄弟们,歇歇罢。吃饱了再追。”十数个贼兵聚拢到一起,燃起篝火,烧烤食物。张雁跟莺儿相距他们不过十余步,哪里敢动的分毫。张雁料想此时已是落在贼兵的包围之中了,欲要突围,一则身边有莺儿,不便脱身。二则奔逃一日,疲惫饥饿,哪里还有气力厮杀,正是智尽能索,无法可想,实在不知该如何出脱。
  那贼兵吃得酒足饭饱,便要睡觉。岂知一个贼将策马而来,用鞭子着实抽打,吆喝道:“大将军有令,今晚谁都别想睡觉,一定要找到人。”那些贼兵抱怨不休,操了刀枪起身望前搜寻而去。那贼将叫道:“捉不到人,老子扒了你们的皮。”众兵一拨又一拨的打着火把,提着明晃晃的刀枪,望东追寻过来。蓦地一杆长枪朝着张雁这边草丛中戳来,莺儿惊得几要叫出声来。张雁忙掩住她的口,谁想那枪锋在张雁左臂上掠过,戳破了肌肤。张雁情急之下,伸手撩起衣襟轻轻握在枪锋上,将鲜血拭掉。那贼兵戳了几下,抬眼借着火把看那枪锋,明如镜子,只道丛中无人,掣身去了。
  直到天明朱泚沉吟:“都追到山脚下了,莫不是已经脱身,上山走了。”便教收兵。众贼兵从原路踅回,喧哄的径自去了。张雁听得左近没了人声,一片寂静,只道贼兵都走了,说道:“莺儿。”莺儿睁开眼来。张雁道:“我们快走。”方站起身来,一个趔趄,扑地跌倒。原来一夜不敢动弹,双腿早麻木了。两个半晌才抽身起来,精疲力竭的望东而行。只走的一箭之地,但见炊烟袅袅,十数个贼兵齐把眼望着她两。原来这伙贼人尚自烧烤野味吃早饭,听得脚步声响,转头来看,倒吃一惊。张雁跟莺儿惊得面如土色,作声不得。张雁道:“莺儿,快跑。”莺儿道:“姐姐,我跟你在一起。我不走。”张雁推她一把,叫道:“跑啊。”莺儿急忙跑过一边,躲了起来,暗暗看她。
  那贼兵多站起身来,叫道:“哪里来的小娘子?”一个贼兵道:“会不会就是张雁?大将军可是要教好好活捉回去哩。”另几个叫道:“我们多不认得她是与不是。这么美貌个小娘子,落得快活一番,然后拿回去怕将军不要。”两个贼兵早跑去将莺儿捉了回来。莺儿被扭得手臂疼痛,叫着:“姐姐,姐姐。”张雁双手持剑,慌急的说:“我便是张雁,你们放了她,我跟你们走。”几个贼兵叫道:“这会倒认账了。迟了。你说是便是,我们也得验明正身不是。”张雁见他几个不怀好意,又气又急,说道:“你们别乱来。”众贼愉悦的欢笑着,操了刀枪将她围拢。张雁咬牙,挺剑便刺杀他们。叵耐手足俱软,浑身乏力,哪里杀得过他们。众贼你一刀我一枪与她厮打,只是要消磨去她身上的气力,好摆布她,倒像是群狼戏弄着一条柔弱的羔羊。莺儿只是哭叫:“别伤害我姐姐,别伤害我姐姐。”
  张雁不甘受辱,将心一横,抱剑便望脖项上抹去。谁想一个贼兵在她身后极快的抢过她的剑,拦腰抱住,叫道:“死不得,死不得。”众贼欢笑道:“果然死不得,死了谁陪我们快活呀。”众贼便来动手。张雁只恨生于乱世,遭此残暴,叫不得撞天的冤屈,两眼泪水早落了下来。是时,一个人大叫:“天杀的鬼子,尽干些丧尽天良的勾当。”众贼吃一惊,放松了张雁,起身操起了刀枪。张雁如遇救星,满心欢喜,慌忙将衣裳结好。来的人正是马里长。原来他跟贼兵杀了一番,情知不敌,急急领了余众逃脱,绕道望东来寻张雁。见贼兵撤走,便大胆率人来到这里寻找,偶然撞见这几个贼兵肆虐胡为,一语惊散贼众。此时马原看到席地而坐的正是张雁,暗思:“万千之幸。”
  众贼见马原带领着上百乡民抡着刀枪,见他人多势众,情知不妙,抛下张雁,莺儿落荒而逃。张雁啜泣道:“谢谢你,马大哥。”马原道:“教你受苦了。”径自扶她起来。张雁道:“马大哥何以去而复还。”马原道:“我担心你逃不出去,所以带人来救,跟贼兵厮杀又死了很多兄弟。”说罢,甚是伤悼。众乡里多来问安,七长八短的,问她是否被贼众玷污了。张雁听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羞怯地答道:“没有。乡亲们迟来一步,我可就真要被他们糟蹋了。”乡亲们见说,甚是欢喜说:“这就好,这就好。虚惊一场,大家回去罢。”马原料得她是疲劳过度,体虚乏力所以敌不过贼众所致,便说:“贼兵弃了很多吃的,大伙将就吃了然后上路。”张雁正是饥饿难耐之时,听了此话,心下甚是感谢马原。众人便把贼人留下的食物与张雁,莺儿分吃了,张雁渐次恢复了体力,想想适才兀自惊魂未定,心道:“多亏得马大哥才没有失身。”众人返回乡里。不题。
  却说朱泚见部众陆陆续续回来,竟是一无所获,又折损了好些兵马,好生懊恼,不知该进兵还是撤退。帐下有一将回营见几个部众有些鬼头鬼脑的,知有些蹊跷在里头,便把来盘问。那几个贼兵被主子追问的紧了,方才实说,把遇上张雁的事说了一遍。那贼将便问:“那还不赶紧带回来,为甚到教跑了呢。”几个只得将欲要得些便宜在她身上,故而延误了时辰,教乡民救去的话说了。这一下只气的那将暴跳如雷,喝道:“张雁是甚么人,你们知道么?那是李大将军要的人,是要当作厚礼送给薛嵩用的。你们几个肮脏痞子也敢染指,真是该死。”便教军政司拖他们出去重打八十军棍。
  那十数个贼兵只叫:“将军饶命,再也不敢了。”朱泚闻报这边军棍打死了人,急忙召来那将问甚事,恁麽大刑责打手下。那将将上项事说了。朱泚听罢,亦是气的大骂,叫道:“似此不谙法度的,真是该死。没打死的,回去再补二十军棍。”眼见得那几个贼兵只为了一时快意,断送了性命。朱泚又闻报:“乡民们多已回家。”便想:“这番定要拿住张雁。”便点起步骑倍道兼行赶往太平庄。
  却说张雁跟马原领着余众三百多乡勇回到太平庄,看着光景萧条,便有人说要去山上躲避兵灾。马原道:“贼兵一时间没有上山去追捕我们的父老乡亲,是由于还有我们在跟他们周旋。如果我们都走了,鬼子必然会肆无忌惮的上山杀掠。那时我们又望哪里跑?”大伙听了,觉得有理,叫道:“马里长说得对。我们不能把鬼子引到山上去,我们就在这里跟他血战到底。”马原道:“昨日我们打了败仗,死了六七百人。今日这一仗一定要听从指挥,不能乱来了。”便问张雁如何应付来势汹汹的贼兵。张雁想了良久,说道:“马大哥,我想也送鬼子一把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马原道:“其实硬碰硬,凭我们这几百人,哪里能敌得过十倍于我们的敌人。我也想用此计,久矣。”
  张雁笑道:“那我们想到一块去了。”两人遂将此意向大伙说了。大伙多舍不得烧毁太平庄,有不舍之色。张雁道:“庄子没了我们可以重建,人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孰轻孰重,大家心里应该掂量得清楚。”大家听罢,便赞同了张雁跟马原的主张。张雁便吩咐大家如何用火,如何诱敌,进退之法。
  那朱泚率领步骑三千大刀阔斧的杀奔到太平庄村口时,已是傍晚。只见路口堆积着十数车的柴薪,道声:“作怪,看你玩什么鬼花样。”教十数个步卒进入里中查看,跑来回报说:“庄里没人。”朱泚道:“原地扎营,埋锅造饭。”只当贼众扎营罢,做饭的当口,听得庄中一片响,喊声大作。朱泚部众慌忙操起刀枪,严阵戒备,少顷又不见了动静。朱泚道:“莫理他,吃了饭再处。”众将士依旧开锅吃饭,却听喊声又大作起来,便只做不见。忽地听那半空里风声劲急,原来是庄内乱箭射到,恰像是下了一顿箭雨,射伤了数十个贼兵,多连那锅饭也被戳翻。朱泚气冲牛斗的叫道:“害老子连饭都吃不上。”舞刀上马道:“跟我杀进去,宰了这帮乡巴佬。”贼众气忿,都抄了器械追随朱泚杀入太平庄。
  其时皓月当空,星光万点,微风徐徐。朱泚麾众进入庄内,依旧不见一人,便命部众四下搜找,多来回复道:“都走了。”朱泚猛地见到四下墙下路旁堆积着一垛一垛的柴草,惊道:“不好,中计了耶。后队变前队,快撤。”话犹未了,只见漫天的火把抛入庄内,将数十所宅子,柴垛多点着了。霎时之间整座庄子呈现在一派火海之中。朱泚只叫:“快撤,为甚不撤?”后队来报:“村口被十数车柴火截住,上去的兄弟都被烧死,连着了村外的军营也着了火,哪里还能出的去。”朱泚只叫:“完了,完了。”望着被烈火烧得惨叫呼号的部众,真是心如刀割。张雁,马原又命人在庄外乱射。贼众被射死的烧死的不计其数。
  朱泚手臂上被一箭射中,滚鞍落马,咬牙切齿,真是恨极了张雁。倏地一个部将禀道:“太平庄还有一条路。或许我们还能冲出去。”朱泚道:“快快带路。”顶烟冒火,往前而行。那将领到那路口,只见路口上也是一片汪洋大火,哪里还有出路。朱泚望见火光下一带土墙,心道:“与其等死,不如一赌。”教人爬到墙下推倒那墙试看。众兵冒着烟火,爬过去用刀挖剑抠,十数人一起发力,径自将那面墙推翻。将眼一望,外边是一片庄稼地,欣喜地说:“我们有救了,将军。”朱泚道:“乘他没有发觉,快走。”率领一干残兵败将,跑了出去。
  张雁闻听的朱泚领着几百人逃脱,急忙引众追赶。朱泚等徒步而逃,听得身后风声,便以为是追来了,真是风声鹤唳,亡魂丧胆。跑了一程,喘息方定,听的身后张雁厉声叫道:“朱泚贼徒,休走。”朱泚闻言,吓的魂不附体,叫道:“杀你老子的是皇帝跟路登云他们,又不是我。只顾追我作甚?”张雁叫道:“你们蛇鼠一窝,你带兵杀害良民,难道不该死么?”朱泚跟众贼撒腿就跑。马原等乡民一头追一头将箭射贼众,只不放松。贼众四下分散各自逃命了。张雁直追的朱泚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朱泚被追得急了,一头跑一头叫道:“你这个贼娘们忒心肠歹狠了。尚不知吕崇尧在洛阳失陷的时候,被我燕皇帝擒获。现在怕是已经死了有半年了罢。”
  张雁听得此言,浑身一震,惊道:“你说什么?”朱泚回身道:“吕崇尧死了。”见她住了脚,赶紧溜脱而去。张雁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僵在当地,眼睛不觉已经湿润了,心道:“朱泚在哄我。大哥他不会死的。”又想:“恪卿妹妹也离开了他,他难道不会伤心。打起仗来更是不要命。果真被抓住了,哪能不死?”想着想着,好是悔恨当日便离开了他,致使从此成了永别。
  少顷一队唐兵蜂拥而来,见张雁在路上失声痛哭。一人听她声音,问道:“可是张娘娘麽?”张雁住了哭,抬起头来,借着月色看此人似乎是张行,说道:“你是张行兄弟。”张行道:“娘娘,是我。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哭,哭谁呢?”张雁便问:“贼兵说你八爷他死了,是也不是?”张行踌躇道:“别听鬼子胡说。八爷他福大命大,怎么会死了呢。”张雁道:“你到底听说了没有?”张行只得说:“是,是听有人说起来的。别人怎么说我是不信的。”便问她如何独自在此。张雁便将太平庄御敌,追赶到此的话说了。张行遂说是奉了七爷欧阳哲的命令,从潞州城突围出来,去往太行山搬取救兵,奈何张忠志连营十数座封锁了上山的所有道路。这日听得这边有大队鬼子进犯乡里,便领着部众前来接应,正巧遇上了张雁。
  张行道:“十二爷的兵马被困在山上,下不来。我们又上不去,真是愁死人了。娘娘你足智多谋,快想想办法啊。”张雁抹去眼泪,说道:“我且同你回潞州再作区处则个。”众人回到太平庄,马里长以及乡里都欢欣鼓舞地说:“娘娘神机妙算,烧的朱泚这小子差些全军覆没了,我们看他是再也不敢来了。”张雁道:“大伙不可大意,要好好团结附近乡里有志之士,拧成一股绳保境安民。”大伙听她意思,甚是怪异,问道:“娘娘,你这是要上哪,不留下来么?”张雁道:“我要去潞州帮助欧阳七哥守御潞州。来日相见,好自珍重罢。”莺儿道:“姐姐,我跟你一起去。”张雁亦是不放心她留在这里,说道:“姐姐带你去。”马原道:“你去潞州御敌,少不得帮手。我与你同去,好有个照应。”张雁道:“这里也离不开你啊。马大哥,保重罢。”与马原乡邻依依不舍,挥泪而别。
  张行,张雁与莺儿连同一百多唐兵潜踪隐迹,避开贼兵关卡取道赶到潞州城。只见那城下四周叛军联营,旌旗招展,刀枪簇拥,好不齐整。张行道:“我突围出来的时候,城中已是缺乏粮草,七爷那时已是捉襟见肘,过了这许多时,真不知成什么样子了。”张雁望着天空乌云密布,说道:“要下雨了,我们今晚乘着夜色,冒雨溜到城下,正好入城。”莺儿抬头看天,说道:“要下雨了么?”张雁笑道:“可莫把我莺儿妹妹淋坏了。”教人找来一件蓑衣给莺儿披上了。张行道:“莺儿的爹娘呢?”张雁道:“鬼子杀了。”张行感伤道:“怪可怜的。”张雁道:“雨来了。”话犹未了,倏忽之间雷声大作,瓢泼大雨倾盆而至。
  张行道:“天公作美,我们可以入得城了。”张雁道:“我们去看看哪里兵力薄弱,一旦被发现了也好不致吃亏。”张行道:“叛军只是防着七爷望南增援壶关,北门兵力必然薄弱。”张雁道:“好,我们就去北门。”一行人绕道来到北门,只见那贼兵多避雨钻进了营帐。众人伏在水草中,直待到天晚,冒着大雨摸黑来到城下。张行便将一箭射上城头,城头唐兵恍然一惊,以为是贼兵攻打,探头探脑观望。张行喊道:“我是张行,快快开城。”城头守军听的是张行声音,叫道:“搬来救兵么?”张行望了张雁一眼,叫道:“救兵有了,快开门啊。”城上道:“就开就开。”便教开了城门。
  张行,张雁等众鱼贯而入。张行回来的消息一直报到欧阳哲耳朵里,欧阳正搂着娇妻美妾在堂上吃酒取乐,面前一队美貌动人的舞姬在琴瑟声中彩裙飘动,优雅的跳着舞蹈。欧阳一听张行回来了,蹙眉道:“搬来救兵了?”回禀道:“他说搬来了,可是只是他跟突围出去的兄弟回来。没见救兵呀。”欧阳嗔怪道:“这才出去两天,便学会扯谎戏弄我了。你去把他关进大牢。”旁有一人问:“总得问个什么罪名罢,不然众将也不服,多会起疑心。”欧阳道:“就定他个通敌罪。说他是回来伺机献城的。”
  原来此人便是张忠志帐下将军王武俊,欧阳听信忠志谣言,相信崇尧已死,只怕霍温二人寻仇,为保身家性命,又想安享富贵,便思量投敌,竟同忠志取得联系。故而遣出张行去搬救兵,实则是为投敌扫清障碍。忠志又派副将王武俊来与欧阳商议献城事体,不想张行竟然回来,索性将他拿下狱中。
  却说张行同张雁意欲去见欧阳,昏暗之中转出一人,叫道:“可是张将军麽?”张行走去,说道:“你是应捕李枫,在此何干?”李枫便将他拉过一边,说道:“将军去见欧阳将军,只怕是要遭他毒手。”张行倒吃一惊道:“何出此言?”李枫道:“我们巡捕衙门近日查明有个贼将潜入城中,似与欧阳有所预谋,如今就躲藏在了欧阳府上。长史大人教我们去搜捕,早被他藏过了。我们一干捕役只得在外守候,指望捉他个现形。”张行惊讶道:“竟有此事?”张雁走来,问道:“甚事,这样神秘?”李枫道:“姑娘是哪位,何以跟张将军一起回来?”张行便向李枫引见了张雁。李枫惊喜地说:“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张娘娘,失敬了。”便将怀疑欧阳同贼兵勾结的事说了。张雁不听犹可,一听此言,叫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李枫道:“只怕他们这两日就要献城了。两位进去,只怕是自投罗网啊。”
  张雁道:“欧阳掌握潞州兵马,生杀予夺,他要投降谁敢不从。你一个小小捕快跟着投敌未尝没有好处,为甚这么上心,拼了性命也要戳破呢。”李枫见问,叹息道:“实不相瞒。当年太上皇还是王子身份,做潞州别驾的时候,我的祖上便深受殿下恩惠。不光洗雪我家冤屈,更是超拔于市井之中,到我这辈虽然命蹇,只做的个应捕。可是时刻不忘祖训,要好好报答皇恩再造之德。何况我一家老幼都死于叛军之手,此仇不共戴天。我又怎忍心教潞州百姓陷于贼手。只恨势单力薄,人微言轻,不能捉住罪魁。”
  张雁道:“欧阳一时被歹人蒙蔽,我去劝他弃恶从善,还有转机。”李枫道:“这可是十分凶险的事,可要想好了。”张雁道:“这都火烧眉毛了,只得一试。一旦欧阳反水投敌,后果不堪设想。不光潞州陷于敌手,就连壶关都保不住了,那时候我们就真的回天乏术了。”李枫道:“如果真能劝的他转了念头,敢情是好。一旦他翻脸无情,动起手来,我便带着我这一帮兄弟杀进去,好助你们脱身。”便招呼十数个捕快都提高警惕。张雁便将莺儿托付给李枫,教张行去叫门。张行惴惴不安的登门叫道:“劳烦通报一声,说张行求见。”门房径自去通报了。少时,来请教上堂说话。张行便与张雁两个走了进去。那欧阳早屏去左右歌姬,高坐堂上,见张行来了,大声喝道:“张行私通叛军,尚敢回来送死耶?”张行道:“你指鹿为马,颠倒是非,是你要投敌罢。”
  旁边早转出了王武俊,也是他仗着有欧阳做主,便自有些托大了。武俊厉声道:“来人啊,把这个奸贼拿下。”霎时遮堂后扑出十数个如狼似虎的将兵,径自将张行拿住。张行道:“你是贼将?”武俊道:“既然知道了,那就用不着多说了。”倏地,张雁踱上高堂,说道:“七哥,这是唱的哪出啊。怎么把自家兄弟到抓起来了。”欧阳闻声变色,脱口道:“弟妹。”不由得起身,好是惊异。张雁笑道:“是不是连我也一起抓起来送给敌营,邀功请赏啊。”欧阳羞惭的说:“岂敢。弟妹听我说,这都是误会。”张雁道:“误会么?怎么会有贼将在你府上做客。”武俊忙说:“欧阳将军,事到如今一不做二不休,把张雁也一块绑了。保管将军高官厚禄,享受不尽。”
  欧阳喝道:“放屁。”便说:“弟妹,我这也是逼不得已。门主死了,霍中流,温石柱好生厉害,我惹不起他们啊。我这孤城难守,教我怎么办?”张雁道:“鬼子的话也能信,大哥他活得好端端的,怎么就说是死了呢。李大帅率领唐兵打的史思明落花流水,不日就要收复洛阳了。你还在此听信谣言,自掘坟墓。”欧阳见张雁说的振振有词,心思:“如果八弟真死了,弟妹不会不悲伤。看样子八弟还活着。”武俊喝道:“你胡说。唐兵节节败退,吕崇尧分明是死了,怎么可能活过来了?”欧阳听得不耐烦,只叫:“罢了。”张雁道:“七哥,我是来救你的,可莫打错了主意。”欧阳思来想去,转了几个念头,又想:“怪我糊涂,竟然听信张忠志杜撰出来的鬼话。”想到此,叫道:“王兄弟,对不住了。”武俊气急败坏的叫道:“你?”
  欧阳叫道:“把这个细作拿下。”众兵便舍了张行,来拿武俊。武俊拔刀与众兵厮杀,张行便挣开绑缚,抢过一口刀力战武俊。武俊敌不过,力竭被擒。武俊大骂欧阳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欧阳道:“把他打入大狱,破敌之后另行处置。”张雁笑道:“七哥能及时悬崖勒马,悔过自新,再好不过了。”欧阳道:“我还以为八弟他果真死了,又惧怕霍中流公报私仇,为保身家性命,这才做错了。”张雁道:“既是知错了,那怎么将功补过呢?”欧阳道:“请弟妹指条明路。”张雁道:“叛军不知道七哥悔过。趁着他们不备,今晚冒雨突袭,定然成功。一鼓作气打到壶关,里应外合解了壶关之围。偌大功劳,唾手可得,何乐而不为呢?”欧阳道:“好计。我便教人送信去,说明日献城。今晚便全面出击,杀他个片甲不留。”张雁笑道:“速去行之。”
  欧阳果然命人送信与城外叛军,说明日一早献城。城外叛军果然不疑有他,只等次日入城了。欧阳稳住了城外叛军,便召集全城兵将,誓师道:“城中粮尽,我们须得放手一搏,方可转败为胜。今晚贼兵放松戒备,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列为务要同心协力,一鼓作气击败贼兵,收复失地。”说罢,传令四门洞开,全线出击。那时狂风暴雨之中,唐兵连同各衙门的官兵捕快都呐喊一声杀出城去。叛军情知欧阳献城在即,此时多在睡梦中,哪里有丝毫防备。当时唐兵逞强恃勇,杀入敌营,登时杀得叛军鬼哭狼嚎,叫苦不迭,多做了刀下之鬼。张雁坐镇城头,望着城下杀得血雨腥风,感慨道:“实乃侥幸。”欧阳一意将功折过,杀败城外叛军,挥师南下直杀到壶关。
  那时已是天明,大雨仍旧下个不住。怀仙正督军冒雨攻打壶关,不提防唐兵呐喊着杀奔而来,冲入大营。正不知是何处兵来,急忙分兵抵住,打的不可开交。壶关城头抱玉望见怀仙大营被唐兵冲乱,以手加额道:“天助我也。”急忙命霍中流,温石柱二将率部出城夹击怀仙。二将领命率众杀出。怀仙腹背受敌,招架不住,急叫撤兵。在朱希彩,朱滔等将领的掩护下率兵望东溃逃,径自与张忠志合兵一处。
  抱玉,太清等迎接欧阳入城,备言感谢欧阳驰援之情。霍温二将甚是惭愧。抱玉素知他两家有嫌隙,借此机会,便要他两家罢手言和。霍温二将受了欧阳解围偌大恩惠,不好作难得他,便与欧阳讲和了。抱玉道:“若非欧阳解围,壶关几不能保。欧阳当推首功。”欧阳谦逊道:“此乃弟妹主张,指点迷津,冒雨一战功成。岂敢居功。”太清笑道:“弟妹一夜间便将张忠志,李怀仙两万大兵驱的烟消云散了,真乃大手笔啊。”抱玉道:“那她人呢?”欧阳道:“尚在潞州。”抱玉道:“叛军虽败,元气尚存,不会善罢。七爷,还是火速赶回潞州,尽快补充粮草,以防不虞罢。”欧阳道:“大人所见极是,这就回兵。”遂即刻动身返回潞州。
  抱玉道:“我们这里还须趁热打铁,乘着敌兵丧胆,追打过去,可以解除了太行山困顿局面。”霍温二将见欧阳立功,便请缨道:“我弟兄愿率部前去。”抱玉道:“二位忠勇可嘉,可速去。”二将便点起本部兵马冒雨登程而去。
  话说张雁正自抚慰潞州城百姓,教各衙门官吏速去筹集粮草,忙的不可开交。入夜,正自同莺儿在房中戏耍,却见一队贼兵闯入庭院当中。张雁一惊,望着满院贼兵,正不知从哪里来的。莺儿惊慌地说:“姐姐,欧阳出卖了我们也。”只见一人走了过来,笑道:“张姑娘,久违了。”灯光下,张雁看的甚是清晰,此人却是火拔天,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变色道:“是你?”火拔天道:“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真是缘分啊。”张雁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火拔天道:“吾皇教我劝我女婿白昱人投降,我来到潞州,写信劝了他几番,可是我的好女儿竟然不认我这个爹。张将军只怕王武俊成不的事,便令我来助他一臂。不想果然被你所算,幸好潞州成了空城,我这可是兵不血刃的就占了潞州,天大的侥幸了。”
  张雁道:“原来如此。真是百密一疏,你想怎么样?”火拔天道:“吾皇的意思只要你死,可是张将军是跟薛将军有交情的。我也不好难为的你,把你交给薛嵩罢了。”便叫道:“把这个院子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接近半步。”倏地武俊跑来叫道:“不成。这个贼娘们险些要了我的命,我要杀了她。”火拔天望着武俊,说道:“这是张将军的命令,不得无礼。”武俊道:“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还有那个张行,李枫,绝饶不了他。”含愤瞥了张雁一眼,径自去了。火拔天道:“不打搅张姑娘美梦了,告辞。”武俊带人径自将欧阳家眷都软禁起来,又将李枫家小杀个尽绝,株连甚众。贼兵星夜在城中大肆烧杀淫掠,将各衙门不附逆的官吏进行了血腥的清洗,由是满城血雨腥风,生灵涂炭。只是张行妻子事先躲过,逃出城去了。武俊也没奈何了。
  次日午后,欧阳兵马回防,却见城头上多是叛军旗帜,跌足大惊道:“潞州城失了也。”左右家兵家将多恐慌的说:“家小都陷在城内,可怎么处?”火拔天在城头上叫道:“欧阳出尔反尔,你的家眷都在我们掌握中,他们生死在你一念之间。”李枫叫道:“将军,我们跟他拼了。”张行叫道:“打罢。”欧阳苦叫道:“我的爱妻呀,儿女呀。”心慌意乱的堕泪不已。李枫涌泪道:“我的妻儿也遭了毒手也。”
  火拔便教人将欧阳全家老幼数十口人尽数押上城头。火拔叫道:“欧阳哲,想想罢。”武俊将李枫妻儿的尸身抛到城下,叫道:“再不回复,李枫的婆娘便是榜样。我是看在你我往日的交情份上,这才不忍伤害他们。莫要逼我。”李枫道:“欧阳将军,攻城罢。”欧阳千思百转,割舍不下亲情骨肉,含泪叫道:“我自有主张。”一声大叫:“动手。”左右欧阳家兵家将早就等着他的这话,那时刀枪并起将李枫戳翻落马,死于非命。张行存有戒心,事先纵身掠起躲过,未遭毒手,打马便跑,回身骂道:“早知道你是个奸险狡诈,唯利是图的家伙。你也别赶我,自有人收拾你。”那时不肯随从欧阳变节的兵将便跟着张行跑了。火拔大笑:“欧阳将军真乃果决之士。”
  正在这时,只见东南方向大队兵马匝地涌来。武俊欣喜的叫道:“张将军大军来了。”欧阳望见张忠志旗号,早率众将下马跪迎。忠志至前,以鞭指着欧阳,叫道:“还会叛麽?”欧阳叩头请罪,叫道:“不敢再叛了。从此鞍前马后,执鞭坠镫,效以死力,终生不二。”忠志道:“但愿心口如一。”遂下马挽着欧阳的手,说道:“从此我们结为兄弟,生死与共,福祸同享。”欧阳道:“多谢将军推心置腹。”忠志道:“劳烦将军立刻引军前往赚开壶关城门。我率军随后就到。”欧阳只得从命,便上马引军转头,风驰电掣前往壶关。
  张行同众兵奔往壶关报讯,道旁其妻跑了出来,哭道:“潞州失陷了。”张行一见妻子,跳下马背来,相抱恸哭道:“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其妻道:“昨晚,我见贼兵入城,趁混乱间跑了出来,迟的一步便此生不能相见了。”张行道:“欧阳投敌杀了李枫,我们快去壶关报信。”其妻道:“欧阳哲原本就是伪善之徒,一向贪图富贵,今朝投敌,也在预料之中。”一干人急急赶往壶关。
  话说抱玉正自高兴欧阳与霍温二将冰释前嫌,诚属泽潞百姓之褔。不想张行领着一队官兵急急奔至城下,大呼:“欧阳反水投敌,快快开城。”城头士兵见他们一众神色慌张,未知真伪,急忙跑去禀报抱玉。抱玉见言,急忙与太清来看,只见后面数千兵马拨土扬尘,风风火火奔来,打着欧阳旗帜。张行叫道:“李将军,快放我入城。欧阳投敌了。”抱玉道:“昨日欧阳解了壶关之围,恁地就今日反了。也难凭你一面之词。”一面教放张行等入城。
  须臾,欧阳大兵杀到城下,叫道:“张行投敌,把潞州城献给贼兵了。我等无路可走,快快开门。”抱玉道:“且放他们进来,教他们当堂对质,辩其真假。”太清道:“说的是。”随即传令开城。张行只叫的声苦,料得壶关不保,人不离鞍急急领了随众望南门跑了。那时,城门开处,欧阳大叫一声:“杀进城去。”欧阳家兵一拥而入,便厮杀起来。城中唐兵尚不知怎么回事,一个措手不及被杀的魂飞魄散,死伤惨重。太清,抱玉急忙御敌,已是不及。又望见北边尘头大起,贼兵蜂拥而至。抱玉喟然长叹道:“壶关保不住了。”太清拖着抱玉疾走,大骂道:“欧阳叛国,不得好死。”众将杀条血路,从西门杀出而奔。忠志也不追赶,进城出榜安民罢,摆庆功宴称贺尽夺了泽潞。不题。
  中流,石柱二将在太行山麓跟怀仙厮杀,闻报:“欧阳叛变,献了潞州,赚了壶关。抱玉,太清等逃奔沁州驻守。”两个气的咆哮如雷,大骂欧阳变节小人,悔恨没有早早杀了他,便星夜拔营西奔。怀仙追杀不休,直赶到太岳山。二将凭险据守,数番击退怀仙,方始立住脚。至此泽潞一境尽入贼人之手,只有舜王坪,太行山两地干戈不歇。
  却说昱人将养身体数月,伤势渐痊,闻知殿英日间支撑,兄弟死了过半。这日不顾盈盈拦阻,径自来到聚义厅。殿英等见昱人来了,说道:“大哥身体尚未复原,还须静养才是。”昱人道:“你们跟李怀仙上万精兵猛将浴血厮杀,我哪里能静下心来养伤。放心,我身上的伤没甚大碍了。今日胜败如何,泽潞有甚动静?”殿英愁眉,沉吟半晌,说道:“潞州,壶关相继失守,陷于贼手。”昱人吃惊道:“怎变得恁麽?可是实情?”殿英道:“之前中流,石柱两个兄弟还抄袭怀仙后路,使我们压力有所减轻。不久前却临阵败逃而去,我们捉的一个贼兵,拷打盘诘下,才得知欧阳投敌,献了潞州城,又赚了壶关。”
  昱人闻言,气的面如土色,咳嗽不止。良久说:“我们还有多少兄弟?”旁边走出吴城来,禀道:“我手下的兄弟死了十之六七,就连他们的家人妇孺都跟贼兵杀了两日夜了。”说罢,掉泪不已。李壮叫道:“这样下去,我太行山的兄弟都要被杀绝了。大寨主啊,你亲自去看看,山道上尸体堆成了山。贼兵一拨又一拨的往上冲,兄弟们箭射光了,就用石头砸,石头砸没了,就去跟贼兵近身搏杀。我太行山兄弟没一个怕死的。”昱人望着殿上殿英这帮兄弟们没有一个不带伤,且是都怀着满腔的怨愤。盈盈从内堂走了出来,说道:“相公他养伤之中,也是很担心挂念兄弟们呢。”
  殿英道:“大哥,嫂夫人,什么都别说了。大哥重情义,兄弟们都是清楚的。太行山是我们的家,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拱手送给叛军的。”李壮,吴城等叫道:“三当家的说的对,太行山是我们的家。我们杀鬼子是在保护我们的家人。”昱人闻言,听他们言下之意,似乎另有所指,也不在心上,说道:“明日,我便会会李怀仙这厮。”李壮道:“那敢情好。十二爷这许久也没施展手段了,这一出手必然是杀得贼兵闻风而逃了。”当下殿英命人盛设酒宴,以为昱人壮行,二则庆贺他伤势痊愈,三则预祝他马到功成,首战告捷。是日,尽欢而散。
  当晚殿英回房,那阮娘便鼓吹起耳边风,说道:“白当家的养了这几个月的伤,你好不容易取得了众头领的信赖,威望就要超过了白当家的。他这一战如果打赢了,岂不是将你日前的功劳都盖过去了。兄弟们今后那个还肯服你?”殿英道:“啰唣甚麽。这太行山大行门的根基原本就是大哥打下来的。”阮娘道:“可那时候他是从舜王坪带来的兄弟,到如今舜王坪那些老兄弟,活着的还有几个?山上的兄弟现在可都是你招纳的猎户兄弟,他们只认你。亏你还拿他当大哥,不怕冷了兄弟们的心。”殿英道:“我跟大哥说过要一起建功立业,开创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的。大哥在泽潞地界很有声望,跟他联手不会错。你可莫要瞎搅和,坏了我的前程好事。”
  阮娘嗤笑道:“还前程好事呢。你跟在他后面,永远不会有出头之日。他永远高你一头。”殿英骂道:“你这个祸水,若是再说一句,我便把你交给大哥处置。”阮娘掉泪道:“我好心好意为你谋划,你却说出这样绝情话来。好,你的事,我再也不管。看你怎样跟着他拼出个前程来。”殿英此时好是气恼张雁,恁麽刁滑,把个愁布袋丢给自己,整日伴着一个爱嚼舌根子的泼皮婆娘过日子,真是度日如年。
  不题殿英私房愁苦。次日昱人吃了早饭,盈盈给他装束停当,千叮咛万嘱咐说:“不要拼命,好好杀一阵便回来。莫折了锐气。”昱人笑道:“你相公我身经百战,杀几个贼兵,不在话下。”别过了。吴城慌忙来报道:“不好了,贼兵就要杀上来了。”昱人听罢,道一声:“兄弟们跟我去杀敌。”同殿英及众兄弟直杀到山前来。但见山道上厮杀正酣,积尸累累。数百太行山兄弟正自严阵以待,看到昱人提枪策马而来。早让出一条路来,唧哝道:“大寨主好了,我们有的救了。”贼兵望见山上旌旗招展,一队兵马好生齐整的冲了下来。贼兵到退了回去。希彩大怒:“给我冲,冲上去。今日不灭了此寨男女,谁都不许吃饭。”贼众叫道:“将军,有些不对劲。”
  希彩见他们多神色异样,说的一般,也自有些诧异,便来到阵前,只见一个白袍骁将,眉清目秀,甚是英俊脱俗。希彩叫道:“来者可是白昱人麽?”昱人策马上前,问道:“足下是哪位?”那将道:“本将朱希彩。”昱人道:“无名小辈,快叫你们大将军来见我。”希彩大怒道:“谁与我去杀白昱人。”言未了,朱滔扬刀出马,叫道:“白昱人,可识得我朱滔么?”
  昱人道:“谁耐烦与你啰唣。”挺枪走马飞也似的杀去。朱滔驻马在坡下,觑的较近,便要扬刀去削马足。叵耐昱人极是机警,一兜缰绳,那马前蹄扬起,踩踏向朱滔。朱滔一刀落空,抬头望见马蹄迎面踢来,吓的灵魂出窍,叫一声,滚鞍落马。那匹坐骑便教昱人的马蹄踏翻,倒地哀鸣。昱人一枪扑棱棱的刺到朱滔心窝,朱滔急中生智,着地一滚,挺身跃起,舞刀杀奔上前。一个在马上一个在地上,杀了十数回合。禁不住昱人一杆枪使得如龙戏珠,圆滑老辣,杀得朱滔手忙脚乱,急忙掉头逃跑。
  殿英教擂鼓助威,一干太行山兄弟正要在此时报仇雪恨,如狼似虎猛冲而下。昱人一马当先,一杆长枪杀得贼兵胆战心惊,一败如水。希彩止喝不住,望见山上匪众剽悍神勇的杀来,只叫:“快撤。”昱人只是冲突,接连破了贼兵十数道封锁关卡,一直杀到山脚下。殿英率众追随,杀得贼兵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太行山之围遂解。这一仗打的朱希彩退兵二十里,方始住脚安营,已是成了惊弓之鸟。殿英喜之不胜径自与昱人回山吃庆功酒去讫。
  希彩兵败,含羞带愧乘马来到壶关,拜见怀仙,备言被昱人一阵杀败。怀仙道:“白昱人是舜王坪少有的勇将,败于他手,不为稀奇。他那山上兵力有限,只好守得太行山,驻兵其地,窥视他举动,若有异动,另行处置罢。没事莫去撩拨他了。”希彩唯唯领命,暗暗不服:“只要他敢下山来,我定要他好看。”便辞别了怀仙回营。不题。忠志道:“白昱人终究是心腹大患,宜当早除。”怀仙道:“太行山山势陡峭,他们凭险据守,占了地利,故而我们用兵数月仍旧不能拔除这颗眼中钉。枉自折损了几千将士,徒劳无功,何益哉。”忠志道:“眼下泽潞尽在我们手中,下一步当如何?”
  怀仙道:“马璘尚在泽州南边骚扰滋事,使得薛嵩久久打不下舜王坪。薛嵩也是焦头烂额。我们何不各自引兵一部前去助他一臂,也好抄袭河阳三城后路,使皇上及早歼灭李光弼等唐廷精锐。”忠志道:“我也正有此意。我们同往泽州,做一场泽州会战,如何啊。”怀仙笑道:“妙,妙哉。”忠志道:“我留欧阳哲,王武俊同守潞州,可保无虞。”怀仙道:“我教希彩镇守壶关,监视太行大行门,朱滔继续平息乱民。一有动静他们大可以联合起来防御唐兵,料无大碍。”两人计议已定,各自去准备登程。
  忠志却是另有打算,径自与火拔天计议,将张雁暗藏在军中,带去泽州。便要以此利诱薛嵩,暗示教他与己联手排挤怀仙,教他将泽潞让出来。那时候怀仙孤掌难鸣,只得应允。怀仙原自有此主意,不想张雁却落在忠志手中,也是他万万想不到的事。怀仙却与朱泚计较,到了泽州便向薛嵩示好,承诺为他访求张雁下落,借助他的势力教忠志进兵河东,让出潞州。不说两人各怀鬼胎,苦做算计。到期,两人各自带了亲兵千余人南下泽州。
  不题忠志,怀仙取道南下泽州。且说昱人听得二人南下,寻思:“这是他们擅离巢穴。我带着精兵悍将中途伏击,可不是有些胜算在里头。也强似打他们的坚城那么损耗气力。一旦侥幸得手,泽潞豪杰闻风而起,夺回失地指日可待耳。”遂与殿英计议。殿英踌躇道:“只怕一个闪失,大哥暴露,那可就身陷绝地了。”昱人道:“如今李大帅跟史思明激战在河阳,胜败难料。泽潞局势又是这么艰难,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试一试。”殿英道:“大哥,可要想好了,这是九死一生的勾当。若有个山高水低的,教嫂子可怎么活?”盈盈听得他们的话,走来说道:“我跟相公一起去,便是死也死在一起。”昱人不允,盈盈便哭闹起来,死活要去,说道:“这番决计不留在家里提心吊胆了。”
  昱人百般哄她,总是不行。殿英道:“那就把嫂夫人带上罢。好歹有个照应。”昱人只得应允,拣选了一百个精明干练的步卒。殿英另差吴城相随。次日一早,设宴饯别了。昱人等众密地下山,望南而行。不上两日,却见前方烟火弥漫,杀声震天。昱人道:“我们悄悄过去,相机行动。”
  众人悄悄摸过去,只见一群贼兵正同一帮乡勇火并,那乡勇死伤惨重。盈盈道:“相公,救人如救火,管不了那么多了,总不能见死不救罢。”昱人转头,望着她焦急的样子,说道:“我听娘子的。这样,兄弟们杀退了贼兵之后,马上撤退。”
  却说那与贼兵厮杀的正是马原一伙乡勇。马原等众杀不过贼兵,以为死定了,绝望之余,大呼:“兄弟们,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呢。”众人都抱必死之心与贼厮杀。那贼众没想到身后昱人杀奔而来,慌乱之余,分兵招架。贼将大惊:“乡巴佬尚有后援耶。”众贼抵敌不住昱人手下太行山兵,被杀的东倒西歪,魂飞魄散,匆匆落荒而逃。昱人急急引人便走。马原赶上,叫道:“好汉,留下姓名。”昱人笑道:“小事一桩,何足挂齿。保重罢。”马原一把拉住,问道:“打鬼子的好汉,走的这么急促,必有缘故。敢请告知,看我能否效劳。”吴城急了,叫道:“我们大当家的要去刺杀贼头,莫拉拉扯扯的,召来贼兵那就不好干事了。”
  马原闻言大喜:“恁麽大事,当有我一份。劳烦带挈兄弟,也干一场轰轰烈烈的大事。”便教乡勇带了受伤的各自去讫。昱人见他适才杀敌武艺,着实不赖,遂欣然与他同行。一头走一头两个都自报了姓名。马原大喜过望地说道:“敢情是太行山大行门的大当家的,舜王坪智勇双全的十二爷。”昱人道:“甚麽爷不爷的,你的年岁大,我称呼你马大哥了。你便称呼我昱人就是。”马原道:“那哪里使得。我称呼你白兄弟罢。”两个说笑着,相谈甚欢,宛然是久别重逢的挚友。
  那时是仲夏季节骄阳似火,薰风拂拂,酷热难当。昱人等众赶上忠志,怀仙,只是二贼各带了一千余精锐亲兵,昼夜防范,哪里近得了他。于是一直的尾随到了高平,也没机会下手。
  这日来到高平城外,只见高平一境乡民安居乐业,田垄间鸡犬相闻,禾苗油绿,稻香扑鼻,一派欣欣向荣景象。昱人甚是诧异,说道:“潞州一境,乡民逃走十之四五。贼兵多强迫百姓垦荒,贼兵也垦种耕作,尚有恁多荒芜土地没人耕作。高平,泽州却是这么青苗茁壮,形势喜人。足见薛嵩善待百姓,是个贤能的人。”马原忧心道:“此贼善于抚民,民心向之,久而久之,泽州不复为李唐所有。便归姓薛了。”
  吴城向本地乡民买了饭食,乘便问他可见一队贼兵经过。那乡民反嗔目答:“昨日黄昏时分,是有一队官兵进了高平。”吴城大是怪异,回来向昱人备言其事。昱人道:“此地百姓只认得薛嵩待他们好,以贼为官,分明是藐视朝廷还不及贼兵好善。薛嵩不好对付啊。”马原便说:“看来在此地我们行事的加倍小心了。”昱人道:“马大哥说的没错,时要十分小心才是。”昱人欲要趁黄昏入城打探二将消息,来到城下,见几个贼兵盘查,正要过去。不想一人将他拉过,说道:“十二爷,恁地至此?”昱人一见是张行夫妇,欢喜道:“好兄弟,是你啊。潞州,壶关相继失陷,你们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便问他们何以到此。
  张行遂说起壶关失陷,逃了出来,后来见两个贼将南下,便尾随而来,想要伺机行刺的事说了一遍。昱人拍手欢喜道:“我们想到一块去了。我们一伙人正是要中途劫杀二贼,赶到这里听说进了高平。我想进城去探他消息,机缘巧合就遇上了你。”张行道:“二贼带着两千多精锐亲兵,防守好不严密,等闲如何近的他。十二爷,莫去了。且与我回去好好计较一个万全的法子才是正理。”昱人便与张行夫妇同回,引见了马原,吴城等众兄弟,便同到了张行的栖身处。那是在一所关帝庙中,连同张行伴当,计有一百三四十人,团团席地而坐,畅所欲言,备言如何截杀二贼的计谋。一个叫道:“趁他晚间睡觉的时候动手。”又有的说:“引他们到一个可以伏击他的地方,聚而歼之。”更有的说:“扮作贼兵模样,前去犒劳他,酒中施以毒药,岂不省事。”真是奇谈怪论,七嘴八舌,争个不休歇。
  张行听得不耐烦,说道:“十二爷文武全才,兄弟们且听听十二爷有甚主张,再作区处则个。”马原道:“是啊。这里要数白兄弟打的仗多,又资望最高。我们都听白兄弟安排便是。”昱人道:“这个岂敢。说来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我来说两句。”众人多住了口,看他如何计较。昱人道:“贼兵是我们的十倍,硬拼肯定是不成的。刚才有的兄弟说了,扮作贼兵模样去犒劳,其中用毒杀他,虽然不是光明正大,可是为了挽回泽潞危局,到是个可行的法子。”张行道:“只是还有一事颇是蹊跷。在张忠志的营中,好像有张雁的身影。”昱人一惊道:“她怎么会跟张忠志在一起?”张行道:“应该是潞州被贼乘虚攻占的时候,没来得及脱身,落在了张忠志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