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祸起萧墙
作者:凤偶      更新:2021-04-22 05:19      字数:18537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崇尧将养三月有余,早到了深秋季节,伤势方始痊愈。张雁背上剑疮早已复原。庄户都收割完毕,粮仓盈积。军民人人欢欣鼓舞,都道:“今年是个丰收年哩。”张雁组织妇女织布纺绩,堆积满仓,真个是自给自足,丰衣足食。每闻欧阳同霍温两路兵马下山向安忠志兵马搦战,屡有小胜。泽潞节度使王思礼,致书崇尧,邀同联合进兵,会攻泽州,潞州。崇尧召集众兄弟至忠义堂商议。宝应道:“眼下太原打的尤为吃紧,我等理应出兵响应。八弟想领哪路人马去?”崇尧道:“舜王坪有百姓数万,不可轻弃。我想带万大哥一部人马去。留黄四哥代为镇守云梦隘口,十三弟简良镇守老缥山隘口,六哥得晗镇守锯齿山隘口。”宝应道:“便依八弟便是。”
  当日,清点太清部兵马。太清点起部下七百多人,欧阳点起部下一千多人,霍温部倒有两千三百余人,共计四千余人。崇尧惊异道:“哪恁多人马?”太清禀道:“都是门主教导有方。我部每回下山同贼兵作战都能得到百姓支持,所以愈打愈多。”霍温道:“贼兵杀掠甚重,远近怨恨。我兄弟一听说贼兵洗掠村庄,便下山袭击贼兵,将所得财物物归原主。他们要为家人报仇,纷纷来投,舍生忘死报效。”欧阳笑道:“门主,这是得道多助的缘故啊。”崇尧又说:“十弟,你折了一条手臂,就留在山上同黄四哥据守云梦隘口罢。”石柱道:“我这条左臂是教贼兵砍去的,我死也要死在沙场上。”崇尧道:“你想抗命么?”石柱忙说:“不敢。”崇尧便教太清选拔铁剑营五百精锐,又选拔欧阳铁枪营五百人,霍温部一千大刀营,共两千人下山,其余的都教尚基节制,镇守隘口。分拨已定,便命翌日誓师下山。
  其夜,盈盈得知消息,遂来找崇尧。崇尧道:“盈盈,何事找我?”盈盈道:“我想跟你一块下山,同安忠志一决高下。”崇尧道:“胡闹。这是打仗,不是儿戏。你一个女孩子家怎能上得前线?好好跟萧二哥守住舜王坪,也是功劳。”盈盈道:“我也是自幼习武,怎么就不能上阵杀敌了。你欺负人。”眼泪纷纷掉了下来。崇尧道:“哭也没用,你就是个孩子。”盈盈住了哭,望着他,说道:“我不是孩子,我哪里像孩子了。”便来拽了他的手臂,央求道:“就让我去罢。”崇尧挣开,说道:“别胡搅麻缠。若有个闪失,教我怎处?回去罢。”盈盈道:“你不让我去,我就不走。”径自坐在椅子上。张雁娇笑道:“盈盈妹妹,这是唱的哪一出。你哥哥身子才好,你就莫惹他生气了罢。”将端来的汤放在桌子上,说道:“大哥,趁热喝了罢。”崇尧笑道:“有劳你了。”端起来喝了。张雁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了罢。”崇尧道:“哎,你也早点歇。”
  张雁道:“今年还有一些钱粮账目没有核对完,想在今晚核对清楚。”崇尧道:“是不是有些难处?”张雁道:“欧阳家跟霍温两家属下都有侵占土地的事,黄四哥碍于兄弟情分,并不与争竞。大哥拿个主意。”崇尧道:“都是为了养家糊口。欧阳家跟霍温家人口众多,有不法之辈,在所难免,姑且宽宥。黄四哥也是为了兄弟和睦,成全他的苦心罢。”盈盈见他两絮絮叨叨,眉目传情,忽视了她的存在,心下悒悒不乐,没情没趣,依依不舍的退出了房间。次日,崇尧鸣炮誓师,率领两千精锐,登程下山。思礼闻之,整军迎接崇尧。崇尧同万太清,欧阳哲,霍中流,温石柱四个兄弟拜见了思礼,一一引见了。思礼道:“都是打鬼子的英雄。”邀入帅府,冶酒接风洗尘。
  思礼请教破敌良策。崇尧道:“大人,有甚高见。卑职洗耳恭听。”思礼道:“崇尧兄太客气了。你跟安忠志是老对头,想必是成竹在胸了。”崇尧道:“卑职才疏学浅,多蒙兄弟们抬爱,为了保全百姓,方才屯兵舜王坪,站住脚。着实没有什么主张。大人久经沙场,深晓兵机,熟谙韬略,若不见弃,愿为前部先锋,鞍前马后效命。只要是能收复失地,扫灭胡鬼,便是了了心愿。”思礼见他言辞敦厚,绝非造作,甚是敬爱,说道:“崇尧兄真乃志士仁人。我素闻你在舜王坪竖起一面大旗,上面写着舜王坪大行门,靖乱为国军。若非今日听你一席话,还以为是沽名钓誉耳。思礼为之前的臆断,惭愧之至,还请恕罪。”崇尧道:“大人言重了。”
  一日,闻报:“太子在灵武受人拥戴登基,即皇帝位,改元至德。尊圣上为太上皇。皇帝又遣敦煌王李承穿同仆固怀恩出使回纥借兵。”又吞吞吐吐,欲言又止。思礼道:“甚事,快说。”那人道:“睢阳打了数月,很是惨烈。南霁云将军向坐拥重兵的江淮节度使贺兰进明借兵,贺兰竟然不借。睢阳早晚不保。”崇尧愤怒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骂道:“混蛋。”念起霁云当日盛情,不禁堕泪悲恸。思礼道:“睢阳是叛军南下江淮的屏障,叛军势在必得。我等兵力有限。初来潞州,安忠志虎视眈眈,纵然想去相助,也是鞭长莫及啊。”又说:“太行山大行门,为国军支队。主将白昱人是足下甚人?”崇尧道:“同门师兄弟,也是结拜兄弟,排行十二。我听说他已经领兵追随李将军在太原同数万叛军周旋,屡屡破敌。大人问这怎地?”
  思礼道:“我听说他留在太行一路兵马,是他的副将李殿英率领,英雄了得。如果肯屈大驾前往招安,助我击败安忠志,亦是大功一件。”崇尧道:“十二弟太行易帜,本属一脉同枝,理应前去联络,合力抗敌。可是若要仗势将他并归泽潞兵,不惟十二弟会记恨,就是我也心上不安啊。”思礼笑道:“也罢。你们兄弟情深义重,是我不该做此打算。”崇尧道:“大人言重了,大人也是为朝廷计,无可厚非。”思礼便说:“那就请崇尧兄前去联络,约期进兵。”
  崇尧便同太清等人商议。太清道:“我是兄弟们的老大,我同门主去走一趟。量他十二弟的手下,也不会不敬长辈。好歹给个准话。”崇尧道:“大哥去似有不妥,一旦李殿英翻脸,可不折损了您一世英名。这样吧,我同七哥去罢。”欧阳道:“我就去走一遭。”崇尧道:“吃过午饭之后,便上路。”欧阳辞别出来,回到驻地,便有几个欧阳家人迎上来,接入营帐,问及所商事宜。欧阳将上项事说了。内中一个名唤欧阳重蛰的便说:“当日他们兄弟几个引兵下山,带走了我们不少兄弟。次后听说我家一个表弟教白昱人那厮在打潞州的时候杀了,我们余下的兄弟又恨又怕,敢怒而不敢言。我想这是我们报仇的时候到了。”欧阳道:“那一定是他违背军令,十二爷杀一儆百,以儆效尤。无需多言。”
  欧阳重蛰说道:“自从上了舜王坪,我们哪一顿饭吃的像个人样。吕崇尧口口声声教我们勤俭,廉明。可是他家中私自藏了娇娘,明地里装的是谦谦君子,问心无愧,暗地里谁知道他怎样逍遥快活。我看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欧阳哲气的脸色煞白,叱骂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忘恩负义的东西。若不是门主,我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还能好好活着么?”又说:“即便是门主行止有亏,也是人之常情,不容你来说三道四的批点。”那些部众,见欧阳动火,做好道歉了一番。欧阳怒气未消,说道:“霍中流,温石柱两个若不是看在门主面上,早就与我刀兵相见了。便是再苦再难,总是活着好啊。”欧阳重蛰闻言,面红耳赤,唯唯不再作声。半晌,说道:“也罢。这一趟我率几个兄弟跟你同去。一来免得吃亏。二来可以联络太行山上的兄弟,脱离白昱人的控制,与我们会合。”欧阳道:“白昱人不是善茬。他们在白昱人手下做事,难免有所差池。他若翻起脸来,六亲不认,那时不好分辨。召回来也好,到省心。”
  欧阳重蛰便联络了几个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商量道:“太行山上的兄弟频来书信,说道十二爷刻薄寡恩,军令严明。他们过得甚是辛苦,早想一拍两散。这回上山,白昱人不在,正是天赐良机。我们知会兄弟们一声,一定闹他个天翻地覆。”众人道:“我们全听重蛰大哥的。”重蛰以为得计,暗暗兴奋,心道:“安忠志许我破了太行山大行门之后,高官任做,骏马任骑,给我千亩良田,万贯家财。我可就是一夜暴富了,省的在舜王坪受他们鸟气。”暗中联络了安忠志引兵接应。欧阳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兄弟会贪图富贵,勾结叛军。
  次日一早,崇尧约欧阳动身。重蛰便带了十数个随从同行。崇尧见他们这班人古怪,以为是欧阳的主意,说道:“七哥信不过十二弟的手下么?”欧阳道:“不是。我只是担心门主安危,多带几个人去装装幌子。莫教他轻视了我等。”晓行夜宿,于路无话。不日来到太行山麓。山上便有几个樵夫打扮的人,打个招呼,上来诘问道:“哪里人,想去哪?”欧阳叫道:“列位可是太行山大行门,为国军支队的兄弟?”那几人将眼上上下下打量他们,说道:“各位是谁?”欧阳道:“我是你们十二爷的七哥欧阳哲。”那几个人闻言,斥道:“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十二爷,你们走错门了。”欧阳欲要发作。崇尧缓辔上前,说道:“就说是舜王坪吕崇尧来了,麻烦列位通报一声。”那几人闻言,肃然起敬,恭敬地拱手,说道:“敢情是大门主到了。”便请上山。
  崇尧等十数人随着他们沿着蜿蜒曲折的路径,穿梭于崇山峻岭之中,不上十里路程,来到一块地势平坦的城堡跟前。崇尧见那座城堡建的甚是雄伟,大门上石刻写着聚义庄三个大字。那几人喊道:“大门主到了,快快开门。”城头山霎时涌现出数十个全副武装,悬弓佩剑,手握刀枪的汉子。少顷,大门“咿呀,咯吱吱”的敞开了。几个兄弟跨马而出,道声:“大门主请。”在前领路,直到聚义堂上。崇尧一眼望见大堂正中央挂着一幅虎啸山林图,下面有两张虎皮交椅,堂下左右列着十数张太师椅,交椅背后站立着十数个背负双手,威武雄壮的汉子,甚是庄严。崇尧心下寻思:“十二弟这个聚义堂好有气势,别开生面啊。
  这时遮堂后转出一个相貌雄伟的汉子,拱手说道:“在下李殿英,参见大门主。”崇尧道:“不须多礼。”又引见了欧阳。李殿英便教重蛰等人外面等候。重蛰等人愤忿不满,嚷叫慢待贵客。李殿英厉声道:“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放肆。”欧阳吩咐他们休要罗唣,退出外面等候。重蛰等人怏怏而去。殿英便教崇尧坐上面那张虎皮交椅。崇尧道:“客不压主。这个岂敢?”殿英道:“大门主有所不知。这上面两张交椅,一张是我大哥的,另一张就是大门主的,这是虚席以待,历来就有。大哥在的时候,也是空着,可好大门主不请自到,这张交椅没有白设。”欧阳好奇道:“你们就是称呼十二爷做大哥么?”殿英道:“我们这里没有十二爷,只有大哥。石牛儿是老二,我是老三,称呼我三当家也可以。”
  殿英便请崇尧坐了上面一张虎皮交椅,欧阳只是在下边同李殿英对面坐了。殿英道:“大门主到此,有甚公干,便请直言。”崇尧道:“泽潞节度使王思礼将军,想请李将军率兵下山相助,讨伐安忠志。特命我前来转达,不知三当家意下如何呢?”殿英道:“大当家引兵在外,去的时候命我镇守山寨,撂下一句话,说是只要大门主有事相托,一律照办。既然大门主来请,自然从命。只是山上冗务繁杂,尚容我料理两日,就可以引兵下山了。”崇尧大喜,说道:“只要是肯下山,延捱两日又有何妨。”倏地数声喧闹传入大殿。
  殿英起身看时,乃是数个山寨头目,闹嚷着走入来,兀自抱怨,喋喋不休说道:“不成,要我们为当官的打仗,充当炮灰。不成,不去。”殿英呵斥道:“胡闹,这是大门主,休要无礼。”一个凶悍的叫道:“我们只认得大当家,谁管他大门主小门主的。若不是他们不像话,大当家也不会抛撇下他,来到太行,受了恁多委屈。连心爱的人都见不上一面,没闷出病来。”又一人说道:“大当家吃酒醉的时候,口口声声想念着盈盈,眼泪都下来了。这会倒想起大当家来了,只除非把盈盈送来,我们兄弟们就是为大当家去死,也算尽了义气。”
  崇尧闻言,神思恍惚,思量道:“盈盈,十二弟他爱上了盈盈。这是甚么时候的事?怎么会?”那几个头目叫道:“大当家他若不是过得心烦,怎么会带了兵跟着李光弼去太原,九死一生的打拼,说得好听是要打出个前程,想要搏个封妻荫子。分明是不想活了。”“我们只认得大当家,这里没有什么大门主。天王老子也管不到这来。朝廷几时给我们发过粮饷,要我们去卖命。”崇尧同欧阳四目相交,都是无法措置。殿英做好道歉的百般劝解,说这是大当家的吩咐,都无济于事。殿英便向崇尧,说道:“兄弟们说的话,大门主可听到了。即是大当家想些什么,我也是知道的。我有一个妹子,长得不赖,想要服侍巾栉,教大当家一口拒绝了。只是念着盈盈姑娘,矢志非她不娶。你看这个?”崇尧神思昏乱,只说道:“我知道了。”心灰意懒的走下来,说道:“我们走了。”
  欧阳见不是话头,早吓的胆战心惊,恨不得离开这是非之地,跟着便走。那几个头目见他们灰溜溜要走,叫道:“不要走。不撂下一句准话,休想出了这个门。这里须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你们那里是舜王坪大行门,我们这里可是太行山大行门,也不是好欺负的。”伸手便拦住了欧阳。欧阳以手来格,那人便叫:“好啊,你敢打人?”其他人便叫了起来:“舜王坪的人打上门来了。”内中一个出手极快,一拳就将欧阳打翻,便要赶上去补上一脚。崇尧勃然大怒,回身抬起一脚将他踹的倒退几步,说道:“你们想内讧麽?”那几个唯唯道:“谁想内讧。我们是为大当家鸣不平。”
  殿英劝解道:“兄弟们切莫动手。大门主自有主张,不可胡来。”一个汉子,叫道:“我们都受大当家知遇大恩,提拔于草莽,怎么能不为大当家分忧。说不得一个打。大当家武艺超群,智计过人,怎么做不得一个一个大行门的正门主,偏要做什么小门主,低三下四的受人驱使?”又一个向崇尧,叫道:“你自认大行门门主,我们不过是旁支。可有过人的武艺,只要打的我们信服,便认你。我们大当家只是敬你,我们不信,你敢跟我们打么?”崇尧想道:“这帮人无理取闹,胡搅蛮缠,十二弟怎么教他们做人的?”便拉起欧阳,向外走去。忽尔一个壮汉扑上大殿来,叫道:“你就是有势力的,也不容你鸠占鹊巢,妄图吞并我太行山大行门。”提起升箩般拳头便朝崇尧面上打来。崇尧无暇细想,抬手抓住他的手臂,向后急掣,拽的他站立不稳,提起一脚踹的他滚到一边,爬不起来。余人吃了一惊,面面相觑,蜂拥而上。
  殿英直叫:“莫打。手足相残,惹外人耻笑。”崇尧因为昱人这般赌气,教育手下全不检点,又逼着他为国家事,交出盈盈来,心下着实难受,遂出手忒重。三拳两脚,几个回合便将这几个莽夫打翻。崇尧道声:“我们走。”欧阳诚惶诚恐的跟在身后向聚义堂外走去。忽听得几声悲怆的声音说道:“门主,留步。”崇尧一怔,心道:“却又作怪?”回头看时,那数个头目齐刷刷的跪在聚义堂上,双手作揖,眼泪纷纷的落下来,说道:“我们实在该死,冒犯门主虎威,望乞见谅。”
  崇尧慌忙过来搀扶,说道:“自家兄弟,行此大礼,何敢克当。快快请起。”谁知他们都不肯起。内中一个说道:“当日若不是白大当家,我的一家老小都教贼兵杀了,哪有今日。”又一个说道:“大当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这辈子粉身难报。所以大当家的苦处便是我的苦处。还望大门主成全则个。”又说:“大当家走的时候,关照过。要我们务必听从大门主的,说他要是回不来,就教我们跟着你干。是我们不是,触犯了门主。还望遮掩,否则他知道了,一定会赶我们走。”崇尧道:“你们要我怎么做?”殿英便说:“兄弟们上山来是为了大当家有勇有谋,不吝钱财,广交豪杰,抗敌报国。兄弟们都受到大当家恩惠,思图报答。如果大门主肯将盈盈姑娘送来,兄弟们就是舍了性命都会跟着你去,战死沙场,亦是无怨无悔。”
  欧阳叫道:“八哥怎能做这勾当。你们可知盈盈是谁麽?”众人闻言,一个个惊诧莫名,交头接耳,疑惑之极。欧阳说道:“盈盈是舜王坪走报消息的头目,模样倒还俊俏,可是八哥跟她非亲非故,怎好做得了这个主。俗话说得好,强扭的瓜不甜,这要两情相悦才好说。你们白大当家一厢情愿,得了失心疯,你们也跟着疯了么?”崇尧道:“是啊。十二弟爱盈盈,我是今日才知道。他若是早跟我说,我一定会给他两从中撮合,也不该闹这么大的误会。”众人便窃窃私语道:“难道是大当家自作多情了?”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
  殿英说道:“大门主身手了得,这是不消说的了,兄弟们打从心眼里佩服。既然是一场误会,就冰释前嫌了。”崇尧道:“十二弟有你们这些重情重义的兄弟,我为他高兴。可是话说回来,杀敌报国跟儿女私情这是两回事,不能扯到一块去。叛军南来,烟尘千里,杀我家人,夺我财物,毁我家园,弄得家破人亡,民不聊生。你们都跟叛军有血海深仇,杀敌与否不能因为十二弟的好恶决定。”众人说:“大门主说的是。”殿英便教摆酒宴给崇尧接风洗尘。众人至此尽释前嫌,极口称赞崇尧武艺高强,品德高尚,不愧是宽宏大量的大门主,到说昱人有点小肚鸡肠了。一璧厢盛设酒肴,殿英请崇尧上首座了,自同欧阳等兄弟们下首相陪,宾主酬酢,觥筹交错,欢声笑语,相谈甚欢,大有相见恨晚之意。殿英又教山上大摆宴席,不在话下。
  却说重蛰同几个心腹听说聚义堂上闹得不可开交,想要开溜,奈何门禁森严,只得忍耐。后来听说的他们化干戈为玉帛,摆酒庆贺,放下心来。重蛰便寻思:“这是天赐良机。端了他的老巢,跟安将军走了罢。”遂哄骗那几个随从,说道:“我们联络了兄弟们,反下太行山,谁人敢拦?只是门禁森严,我们须得药翻这里的人,方好自在走路。”那几个心腹便去联络其他人,倒有一百多个,都是开战以来跟着欧阳上了舜王坪的兄弟。
  原来昱人不放心欧阳部众,只教留在太行山。心知昱人猜忌刻薄,这时都说白昱人约束甚紧,严法竣令,杀了好几个兄弟,提心吊胆的早就不想跟着干了,倒不如回舜王坪自在。当下一拍即合,密地里在酒水中做了手脚。聚义堂上崇尧,欧阳,殿英以及那数个头目,杯来盏往,吃下药酒,一个个酩酊大醉。便是山上的喽啰们一听说三当家的放出话来,教好好吃喝,简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摆下数十桌,一个个猜拳行令,鲸吞狂饮,吃的东倒西歪。重蛰同心腹望着他们一个个流水价倒下,乐的眉开眼笑,叫声:“倒也。”重蛰领着一干心腹来到聚义堂,盯着崇尧一桌头目,吃的酩酊大醉,个个翻倒。重蛰便说:“都绑起来。”那几个心腹一听这话,倒是一呆,说道:“我们走路,绑他们作甚?”
  重蛰拔出刀来,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们了。安忠志的大军已经到了山下,就看我们立功了。朝廷是靠不住了,连皇帝老儿都被打的跑出了长安。我们跟着吕崇尧躲在山上,被人叫做贼,还有活路么?眼下只有跟着安将军,才是一条康庄大道。”他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谁人还会不明白。当下便有几个响应道:“我们跟着重蛰大哥走,没错。吕崇尧就是个亡命之徒,跟着他不被杀死,也教累死饿死。”有两个甚是惊骇,说道:“重蛰大哥,吕将军待我们不薄啊。怎么能忘恩负义?”重蛰道:“屁话。他打得过安忠志麽?打得过大燕皇帝百万雄兵麽?充其量不过是落草为寇,整个江山都会是安家的。我们要为自己将来打算啊。”另一个说道:“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你要带兄弟们回舜王坪,可没说投降叛军。我们不干了。”便要走出聚义厅招呼其他兄弟。
  重蛰恼羞成怒道:“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想走由不得你。”赶上两步,挥刀将两人杀了。其他几个见他这样发狠,倒吃一惊,慌得说道:“我们死心塌地跟着重蛰大哥,享受富贵。”重蛰教他几个动手绑人,那几个手忙脚乱,绑了殿英等几个头目,却不敢绑崇尧,说道:“门主是神人下凡,金刚转世,绑不得。重蛰大哥,我们快快走罢。”重蛰抬脚将他踹翻,骂道:“放你娘的狗屁,甚麽神人下凡,金刚转世。他就是个一般人,如何绑不得。信不信我一刀下去,照样砍下他的头来。”便要来砍崇尧。那个吓的叫道:“我绑就是了,杀了恩人,天理不容的。”几个人心慌意乱,失张失智的将崇尧绑了,缚在柱子上。重蛰道:“把兄弟们都叫来,我有话说。”几个人便去招呼。少时,堂下聚集了一百多人,却见这般景象,都是疑惑不解。重蛰教将欧阳带下去,关在一间屋内锁了,大声说道:“你们想活还是想死?”大伙都问:“重蛰大哥,这是何意?”
  重蛰说道:“安忠志将军就要打上山来了。我们不能白白丢了性命不是。欧阳大哥在舜王坪不过是坐第七把交椅,可是大伙谁都清楚,我们在山上过的憋屈,寄人篱下,处处受人摆布,拼死拼活,还不受人家待见。”一个附和道:“是啊。欧阳大哥跟霍温家有仇,连累我们跟着遭人白眼,一个不慎,就有杀身之祸。”又一个说:“打潞州的时候,白昱人不念手足旧情,那是说杀人就杀人啊。”又一个叫道:“我们受够了。吕崇尧跟白昱人处处提防我们,视我们是歪门邪道,反了算了。”重蛰道:“好。反了。”遂教十数个立马杀上城墙,占据大门,不许任何人出入。又分拨人手将那些没有喝药酒的控制起来,如有反抗,格杀勿论。其余的人把守住聚义堂,等待安忠志援兵。一时间整个山寨杀声一片,血雨腥风。
  那后院有十数个保护女眷,职责在身,没有吃酒,闻听有变,急急仗了刀枪出来厮杀。重蛰仗着人多势众,将他们杀翻在聚义堂。重蛰优哉游哉的坐在虎皮交椅上,说道:“打下了山寨,我就教安将军让我做这个门主。兄弟们看我像是不像个门主?”那几个心腹笑道:“像啊。我们看以后就称呼重蛰大哥做大王了。”重蛰兴奋道:“我就做大王。开战以来,占山为王的不在少数。也该轮到我做一回大王了。”一个叫道:“那得有一个压寨夫人不是。”
  重蛰道:“啊呀。上了舜王坪朝不保夕,天天打仗,哪敢有这心思。哪里能找一个像火盈盈模样的,就算不白活一世了。”此言一出,便有人说起李殿英有一个貌美如花的妹妹,名唤李香怡,尚未出阁,请人作伐,欲要婚配昱人。昱人恋着盈盈,没有应允。为此那个李家妹妹,好不气恼。重蛰欢喜道:“她住在哪?”那几个说道:“就住在后院阁楼上。”重蛰道:“白昱人就是个窝囊废,现成好的不娶,非要娶一个不爱他的。真是暴殄天物。”想去寻欢,又觉不妥,心道:“是我的人,早晚是我的。办完了正事,尘埃落定,还怕她飞上天去。”遂命手下将崇尧等一干人灌下解酒汤。一会众人醒来,却教绑着,都是惊诧莫名。
  殿英破口大骂道:“你们想造反麽?”崇尧兀自头脑昏晕,以为是那头目作乱,将眼顾盼,却见那数个头目都教一索捆翻,堆在地上,骂骂咧咧。欧阳重蛰领着数十个兄弟明火执仗占据了聚义堂。重蛰见崇尧醒来,说道:“吕崇尧,我跟你商量个事。”崇尧被绑缚在柱子上,动弹不得,说道:“你这是要作甚?”重蛰道:“安忠志将军教我给你带个话,只要你肯归顺,要什么便给你什么。如若不然,他们便是榜样。”将刀指着地上的尸体,说道:“看到了麽。”崇尧道:“你们七爷哪去了?”重蛰道:“七爷不愿见你。”倏听山寨外刀兵相接,杀声隐隐传来。重蛰笑道:“安将军就要打进来了,太行山大行门完了。吕崇尧,你也完了,没有想到罢。”
  崇尧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重蛰道:“你就会教我们跟着你打仗杀敌,死了多少兄弟,他们得到了什么。我们欧阳家在地方上也是有势力的,自从跟你上了舜王坪,过的是什么日子,除了打仗还得耕田种地,跟那些村野农夫搅合在一起,像什么话?还被人骂做贼。倒不如跟着安将军住在城里,吃香的喝辣的,呼奴使婢,那样才是人过的日子。”崇尧道:“你们七爷呢,我要见他。”重蛰道:“不行。”又说:“我们的兄弟跟着白昱人打潞州,他却杀了我们的兄弟,这笔账怎么算?你这个门主管过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味袒护你的兄弟,当我们是草介么。”聚义堂上数十个人振臂呼应道:“大行门对我们不仁,就休怪我们不义。杀了吕崇尧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我们跟着重蛰大哥投奔安将军了。”
  那数个头目欲要挣扎。可是刀架在脖子上,如何能够反抗,愤忿嚷叫道:“我们的兄弟呢?”重蛰脸上泛起狡猾恶毒的笑容:“他们都倒得人事不省了,还能来救你门。”那几个问道:“到底你怎么了把他们?”重蛰道:“你们在聚义堂上吃酒,我就招呼兄弟们在他们酒中下了蒙汗药,天亮之后才能醒来罢。整座山寨,只有外面几百岗哨没有吃酒,他们又能支撑几时。”那几个头目便喝骂:“阴险小人。”殿英叫道:“兄弟们,我们就是死也要死的有骨气。誓死不降。”崇尧道:“兄弟们,是我害了你们。我引狼入室,害了你们啊。”殿英堕泪道:“大当家走的时候特别说过,一定要留心山上欧阳家的人,是我糊涂啊。将大当家的基业毁于一旦,付之东流了。”
  重蛰吼叫道:“你们降是不降?”几个头目齐声道:“死也不降鬼子。”重蛰拖起一个,挺刀戳入他的胸膛。那个汉子咬牙道:“我做鬼也要咬死你。”重蛰将刀绞了两绞,将他掼在地上,眼看活不成了。殿英吼道:“有种你杀光我们。”几个头目挣起身子,伸长了脖子,叫道:“杀啊,杀啊。我们上阵杀敌从来不皱一下眉头的,你倒是杀啊。”重蛰挥刀又砍了两个。殿英大骂:“狗贼,定然教你血债血偿。”重蛰笑道:“莫说你是名满一方的杀虎英雄,眼下不过是我随时能够捏死的虫子。还敢犟嘴,信不信我一刀宰了你。”崇尧眼泪潸潸直落下来,叫道:“欧阳重蛰,你也是被迫上了舜王坪,安家落户的。安贼祸国殃民,害了多少人。他们是打鬼子的好汉,你也是有血有肉的,怎么能对他们下得去手?”重蛰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我上舜王坪也是想图个出身,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倒下,我好害怕啊。我也像他们就这么死了,不是很愚蠢么?我怕死,就得想办法不死。至少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了。”
  崇尧道:“想想我们拼死杀敌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为了那么多受苦受难的老百姓么?你想贪图富贵,我不拦着你,你也不能杀害自己的同胞啊。”重蛰笑道:“说得多好听啊。我打了那么多仗,你想叫我净身出户,安忠志会器重我么?我总得拿点见面礼不是。”崇尧道:“你放了她们,拿了我的首级,你想要什么,还怕安忠志不给么?”殿英叫道:“你敢动门主,我跟你拼命。”重蛰笑道:“你的小命在我手中,拿什么跟我拼命?我可不想杀你,我还想认你做大舅爷呢。”殿英动容道:“你想干什么?”重蛰道:“听说你的妹子有几分姿色,我想跟她相好,自然不能开罪你了。以后这个山寨就是我的,你妹子做压寨夫人,你也脸上有光啊。”殿英骂道:“卑鄙小人。我有一口气就不会叫你得逞。”
  重蛰笑道:“嘴硬,现在我就要跟她圆房,看你能把我怎样?”便教几个人去带李家妹子来。那几个人欢笑着径自去了。过了片时,便拖来一个女子。只见那女子生的甚是姿容艳丽,窈窕动人。重蛰睁眼看时,垂涎三尺,顾不得殿英,崇尧等人喝骂,便强拖硬拽到了隔壁厢房去行奸。只听得厢房内磕磕碰碰,大呼小叫,分外刺耳。殿英等头目被人按住,挣不起身,大骂不绝。崇尧心如刀绞,甚是感伤。正当这时,大门上叫喊:“安将军来了。”开了寨门。传到聚义堂上,人人骚动起来。重蛰听得外面喧闹,顾不得李家妹子,说道:“待会来收拾你。”放松了她,径自出来。重蛰见数十个人悬弓佩剑,顶盔贯甲,全副武装,踱上聚义堂来。崇尧暗道:“罢了。这条命撂在这里了。”殿英等几个头目暗暗叫苦,只道完了。
  重蛰笑嘻嘻的迎上去,说道:“请教那位是安忠志将军?”那数十个人却不答话,当中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拿下。”数十人拔出了身上佩剑,便缴了他们的械,连同重蛰都教绑了,喝教跪下。那数十人以为安忠志想要卸磨杀驴,嚷叫起来:“我们可是真心投靠啊,莫要错杀好人了。”那为首的径自挥剑将崇尧身上的绑缚削断。崇尧惊异道:“你是,这是?”那人抬起头来,面容姣好,挂着微笑,将头盔撤去,乌黑的秀发纷纷洒了下来,垂在背上,说道:“大哥,是我啊。”崇尧动容道:“张雁?怎么是你?”重蛰一听张雁两字,如遭雷击,望着她的后背,跪在地上直打哆嗦。张雁教他们都松了殿英等人的绑缚,说道:“安忠志的那些喽啰还在想着打上来。你们快去率领兄弟们将他们打下去,这里就交给我了。”殿英等人喜不自胜,匆匆奔出大堂,杀了那些守门的叛徒,出了山寨。
  重蛰闻言道:“安忠志没来啊?”张雁笑道:“安忠志岂会为了你这种人兴师动众,亲自出马。醒醒罢。”重蛰跪在地上,心如死灰。余人吓的磕头如捣蒜似得,只求饶命,说道:“都是欧阳重蛰这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想要升官发财,哄得我们好苦,差点铸成大错。”崇尧坐上门主交椅。张雁侍立在侧,说道:“欧阳哲呢?快叫他滚出来。”那些人说道:“喝了药酒,还没醒。”张雁就教几个兄弟去将欧阳绑来,掷在地上,兀自鼾声如雷。那些欧阳家的人一个个将眼望望崇尧,再看看睡得死猪般的欧阳,又瞧瞧一脸铁青的张雁,心里面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重蛰心下疑惑道:“张雁不是在舜王坪麽?怎么会这么快得到消息,赶来这里?”想了良久,猛然醒悟道:“啊,我知道了。”张雁叱骂道:“顽皮赖骨,尚敢强嘴耶。你千不该万不该想要伤害门主,天理难容。”喝教杖责八十。左右将他拖翻,按在地上,直打的皮开肉绽,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求饶不迭。
  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殿英同霍中流率领人马杀退了安忠志,布置好了岗哨,奏凯而归。其时王思礼亦是率兵数百赶来增援,入了山寨。见了这般情景,只做旁观,看崇尧发落。院子里几百个药翻的兄弟,逐渐醒来,望着具具死尸,大惑不解道:“我们怎么睡在这里,头这么沉。他们是怎么死的?”殿英,中流便将欧阳重蛰煽风点火,鼓动欧阳部众作乱的事说了一遍。众人怒道:“原来恁的。这些个贼人,不杀了他,怎消得这口气。”欧阳哲醒了,耳听着众人言三语四的批点,含沙射影的辱骂,又看看跪了一地的部下,已然猜付到几分,又羞又气,真是无地自容。张雁脆声道:“七爷,你就不想说两句么?”欧阳道:“是卑职失察,有死而已。”张雁便教将他们统统拉下去法场斩首。崇尧忙说:“七哥无罪,为甚要杀他?”张雁道:“是他说的想要以死赎罪,连他都不想辩白了,怪的谁来?”崇尧道:“他跟我上了舜王坪,恪尽职守,任劳任怨。这件事与他无干,不能冤杀了。”
  张雁道:“大哥教我掌握舜王坪刑狱,谁人犯了法,都由我处置。他的部下犯过,杀了自家兄弟,还想投靠反贼,情实可恨。就算是他没有参与,难道就连一点内情都不知道么?”崇尧道:“我相信他。”欧阳听的他们争辩,抽泣道:“门主。我糊涂啊,是我受了他们蒙蔽。你就惩罚我罢。”崇尧将眼望着张雁。张雁踱下来,笑道:“我知道你无罪,跟你闹着玩的。”亲手解了他的绑缚。欧阳泣谢道:“谢谢不杀之恩,我在有生之年也不忘大恩。”张雁道:“起来罢。”欧阳却不起来,依旧跪着说道:“我想替兄弟们求个情,他们追随我九死一生,活到今日,已算侥幸。念在他们初犯,就教他们将功赎罪,好麽?”张雁毅然决然的说道:“这个不行。”崇尧看他们几十个人,泪珠滚滚,于心不忍,说道:“放过他们这一回罢。”
  张雁道:“他们这些人给上三分颜色,就想开染坊。杀了人总得有人承担。”这一句话分明是要他们指出主凶来的意思。欧阳着急了,起来骂道:“是谁带的头?做下这等伤天害理的勾当,快说。”那些人纷纷叱骂起来,将苗头指向了昏死的欧阳重蛰及几个人。张雁冷笑道:“这就是了。来人,将他们几个拖去法场。”中流痛恨欧阳家的人,说道:“我来做监斩官。”张雁冷声道:“杀自家的人,高兴是不是?这可不是公报私仇的时候,这个监斩官还轮不到你。”中流吃一惊,吓的闪开一边了去,心道:“好厉害的嘴。”殿英教人将一干人押到法场,绑在木驴上。
  崇尧,欧阳不忍去看。思礼,张雁亲自监斩。张雁当着几百太行山大行门的兄弟,说道:“这是昨晚做乱的始作俑者,杀人偿命,理所当然。如果有人想反水投敌,多行不义,这便是下场。”及至行刑,重蛰醒转,破口大骂:“张雁,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张雁不耐烦,传令斩首,将头挂在山寨大门上,示众三日,以儆效尤。几个刀斧手舞刀鬼头刀,将几个人流水价依次砍了。中流望着张雁,目注他们教砍了脑袋,眼睛眨也不眨,暗自骇异。殿英欢喜的拍手:“久闻舜王坪大行门做事勇决,果真是号令严明,绝不徇私宽容。”王思礼倒想:“看那欧阳重蛰气冲牛斗,恨的咬牙切齿,其中定是有所缘故。这么杀了,忒草率了些。”心下怫然。
  殿英教大摆酒宴,款待崇尧,思礼,欧阳,中流一干舜王坪将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崇尧问张雁,道:“你是怎么知道欧阳重蛰想要祸害太行山大行门的。”思礼,欧阳,中流,殿英等人都目注着她。张雁笑道:“直觉罢了。我在舜王坪得大哥信任,委以掌管缉查,刑狱事情。我跟萧二哥总的对舜王坪兄弟们以及各部手下有所了解。据我所知欧阳重蛰在山上屡屡犯过,私下里对大哥多有不满,牢骚满腹,所以对他多关注了一点。”欧阳哲愧然道:“他跟我从小一块长大,心胸是狭隘了一些,我对他是累教不改。谁想他会做这等罪大恶极的事。我于心有愧呀。”张雁道:“我去看看李家妹子,你们聊。”说罢起身,径自飘然去了。
  殿英望着她的背影,神思旖旎,便想:“脱去铠甲,换上女装,更是婀娜多姿。好一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娇娘。”遂寻思如何能够聘她为妇。又见思礼向崇尧说起,找机会要向张雁询问其中细节始末。崇尧也着实觉得张雁说的不够详细,说道:“卑职会问个清楚的。”殿英遂想思礼乃是朝廷任命的地方长官,由他代为作伐,必定有几分把握。待到酒阑人散,径自去拜见思礼,说了来意。思礼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人之常情。殿英兄一表人才,武艺出众,又是忠君爱国,一方领袖。何况君子有成人之美,自当作伐。”殿英大喜拜谢道:“若此,便有驱使,在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辞别而去。思礼好笑:“张雁跟吕崇尧关系暧昧,两个眉来眼去,非比一般。李殿英反到看不出来,枉做这痴想罢了。”
  却说崇尧来问张雁何以得知重蛰奸谋。张雁道:“是他们教你来问我的,还是你自己的意思?”崇尧道:“这是何意?”张雁笑道:“好罢。我告诉你,可不准说出去。我在军营都安插了坐探,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及时会飞鸽传书通报我。当日传书回来,说重蛰有所密谋,又跟不明身份的人交往。为防万一,所以就马不停蹄的赶来,招呼了霍中流,率领人马,星夜兼程赶上太行。正教我撞上贼兵截断上山路径,就向土人问了上山捷径,领了人轻装到了山寨。就是这样,爱信不信。”崇尧奇异道:“你在军中安插了人,我怎么不知道?”
  张雁笑道:“也就你相信他们,他们背着你不知做了多少不是呢。你还被蒙在鼓里,今日事是给他们一个提个醒,如果谁敢背信弃义,便教他脑袋搬家。”崇尧闻言,心下一个咯噔,说道:“多亏你虑无不周,心思缜密,化解了一场危机。”辞别回房。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寻思着她这番话,叹道:“她怎么能这样,察探别人隐私。难道这就是十二弟说的兵行诡道,也忒诡谲多端了。”又想:“我以仁义待人,始终不能使重蛰之流心悦诚服。难道必须这么做,这就是战争么?”转思转想,转想转思,剖析不开。
  翌日吃过早饭,崇尧寻机向欧阳,中流一五一十说了张雁的解释。欧阳同中流听了这话,吓的不能做声。见着张雁便异常恭敬。张雁纳罕,诘问崇尧。崇尧道:“我只得实说了,只怕他们做错事,落个不是。”张雁气的说道:“我叫你不准对他们说起,你就是不听。倒好,我为你着想,你到卖我,教他们忌恨于我。”崇尧见她气恼,做好成歉,赔了许多不是。张雁霁颜道:“好了。我不怪你了,你是为他们好,怕他们重蹈覆辙。只是以后不能再任性了。”笑笑说:“忙你的去罢。”崇尧好是没趣,辞别出来,径自去了。
  张雁倏听敲门声,说道:“请进。”却见是思礼进来,说道:“王大人公务繁忙,不快快回去,只管留在山上作甚。”思礼道:“呦,下逐客令了。我倒忘了,眼下国家山河,支离破碎,这里是你们大行门的地盘。我做泽潞节度使,也还管不到这里。”张雁见他这么说,放下手中整理的书札,说道:“王大人,请坐。我去给您沏一壶茶。”思礼道:“不劳尊步。只几句话,说完就走。”张雁道:“王大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只管讲来便是。”思礼笑道:“爽快。今日登门,不为别事。只是受人之托,请我前来作伐。”张雁芳心一荡,说道“做,作伐。”想来不是崇尧。思礼笑道:“从来做媒乃是好事,姑娘莫怪。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的事。且问姑娘肯想婚配。”
  张雁道:“你说的人是谁。”思礼道:“这个人你认识。”张雁道:“不会是李殿英罢。”思礼惊讶道:“姑娘好眼力,佩服。”张雁心道:“怪道他见了我眼光就异样,却是为了这个。”遂冷冰冰说:“你可以走了,就说我不待见他。回了他罢。”思礼笑道:“爽利。叨扰,走了。”自去跟殿英说了,然后率部登程下山去了。临行教崇尧等人料理好了山上事宜同殿英率部前来,一道进兵破敌。崇尧,殿英等领命,不在话下。
  只说殿英听了张雁的回覆,感伤了一场,又见张雁跟妹妹李香怡有说有笑,走的甚近。贪爱张雁之下,心生一计,想道只除非如此如此,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允。那时吕崇尧便是不满,也念在兄弟情分,还要联兵抗敌,只索忍耐,不能发作了。当下自以为得计,甚是高兴。张雁自从回绝了殿英,暗自好笑,全不放在心上。忽一日张雁来到后山巡视,发觉马厩中一个女子哭哭啼啼,便上前询问。那女子倒有几分颜色,穿着简朴,就像个村姑。说起身世来到吓了张雁一跳,原来正是欧阳哲被贼兵掳掠去的阮娘。那日贼兵将她掳去,受了许多折磨,后来光弼袭击贼营,她趁乱逃了出来,教山中民户相救,便委身相随,直到此间。那个愚鲁的丈夫打不得仗,只会养马。山上一个头目就教他在此养马。这个丈夫嗜酒如命,又好发作,对她非打即骂,过得甚是痛苦。
  张雁多曾听说山上兄弟说起欧阳哲同霍中流结下的冤仇,就是为这个阮娘上起,见她楚楚可怜,寻思倒不如带回去,再作区处。主意打定,呵斥那村夫,莫要说起跟阮娘的过往,否则小命不保。那村夫当日也曾去看她监斩重蛰,好生厉害,听了这话,哪敢不依,任由将阮娘带走。
  张雁便将阮娘带回住处,将出好衣裳精心给她打扮一番,只见花枝招展,美艳动人,说道:“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肯愿意么?”阮娘欢喜道:“只要姐姐成全,岂敢不依。只是奴家命苦,怕没有好人要。”张雁说起欧阳同中流为她闹得天翻地覆,死伤人命的事,又盘诘阮娘究竟是甚人将他有拐到了乐户家。阮娘只是摇头。张雁见她似乎有意隐瞒些什么,想要维护欧阳,也不戳破,笑笑说道:“你是霍中流没有夫妻之实的妻子,又是欧阳哲的妾室。他们两个站在这里,你会选择哪一个?”阮娘道:“我跟霍家做了亲,却没见过郎君的面。同欧阳哲生活了好些日子,到有恩情。可是教贼兵掳去,欧阳也不会要我了。”张雁思量:“霍中流一口咬定了是欧阳使得奸计,欧阳百口莫辩。又牵扯了多条人命,他们彼此积怨甚深。阮娘跟了哪个都会向着家主,兴风作浪,从中作祟,小则两家失和,大则祸乱舜王坪,这是失和之道。倒不如想法子教他两家都罢手,暂且放下私人恩怨。”说起他两就在这里,问她见是不见。阮娘摇头。张雁遂将阮娘留在身边,慢慢计较。
  这日殿英寻思山上事体即将办完,张雁跟崇尧一伙下了山,便再也没有机会。情急之下,遂教妹妹香怡去同张雁小酌,暗暗嘱咐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香怡难为地说:“张姐姐待我很好,我不能这样做。”殿英道:“你喜欢她,那还不帮着哥哥将她留在哥哥身边,做你的嫂子。”又哄她说:“其实她也是喜欢我的,只是脸皮薄,不好说出来罢了。听哥的没错,她不会怪你,事后还会欢喜呢。”香怡自幼很是听殿英的话,听他这么说,便信了。香怡便携带了酒肴饭馔,拜见张雁。张雁不疑有他,与她说笑,畅饮甚欢。香怡打小在山中长大,酒量极好,又是有备而来。饮至晚,张雁不胜酒力,说道:“姐姐疲倦,你自去罢。”香怡嬉笑道:“我就不叨扰姐姐美梦了。”见她晃悠的上床睡去,收拾了残席,灯也不熄,径自带上门去了。撞见了殿英,说道:“哥哥,这样不好罢。”殿英道:“走你的,啰唣甚麽?”推香怡去了,径自闪入房中来。
  烛光下望着张雁姣好的容貌,风流妖娆,充满诱惑的身子,情不自禁的踱近,胆怯地伸手在她脸上抹了一把,腻滑如酥,心下骚痒愈甚。见她睡熟,便放心大胆起来,轻轻去解她衣裳。张雁感觉男子气息,以及不规矩的动作,骇的睁开惺忪的醉眼,将他推过一边,跳下床来,兀自手酥腿软,头晕目眩,只见是他,叫道:“李殿英,你想作甚?”殿英双眼泛着火焰似得光芒,温言道:“我从心里很喜欢你,你何苦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呢?”张雁见他似是喝了酒,若要叫喊起来,于崇尧面上也不好看相,委实惶急,说道:“你别过来,现在出去,我只当没这回事。不然对你不客气。”殿英见她不敢呼喊,愈为得意,说道:“春宵苦短,就别推三阻四了。我会娶你的。”张臂朝她扑来。张雁叫了一声:“休要啰唣。”声中,为是醉后脚步不听使唤,闪的慢了,吃教他搂抱住挣扎不开,急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一阵挣扎,慌乱中打翻了蜡烛。黑暗中撕扯,张雁吃痛:“啊”地一声。又听一声闷哼,便是扑通,倒地的声音响起。
  张雁点着了蜡烛,坐在椅子上,心头突突直跳,喘息不已,盯着地上昏死的殿英。良久,惊心甫定,余怒未消:“这厮真是色胆包天,居然不顾惜名声,撕破了脸。”转而冷笑道:“我是你李家的救命恩人,反倒要害我。这等忘恩的禽兽,莫说你是杀虎英雄,教你折了半世英名。这才解气。”唤一声阮娘。阮娘睡梦中听得呼唤,披衣过来,进门见了地上的殿英,额头带伤,失色道:“他是谁,死了麽。”张雁道:“乱说。不还有气,是昏过去了。”又说:“这是这里的三当家的李殿英。”遂向她如此这般的吩咐了。阮娘一怔道:“这如何使得?”张雁作色道:“我救了你,你就不思报答么。事成之后,他定会娶你过门,你终身有靠,不好麽?”阮娘资性聪明,事到其间,不容不允,说道:“姐姐待我恩重如山,任凭吩咐,哪敢不依。”张雁遂跟她合力将殿英扶上床去,笑道:“好好伺候,莫辜负了我的美意。”阮娘是晓事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波流转,又是羞臊又是欢喜。张雁将蜡烛取了,出门自去。黑暗中,阮娘更不迟疑,从容干事。不题。
  次日,天初破晓,雄鸡高唱。香怡溜来张望。只听得房中殿英惊叫起来:“你是谁?怎么是你在这?”阮娘委屈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张姐姐的妹妹阮娘啊。昨晚姐姐教我睡在她房中。是你吃醉了酒跑来羞辱我,我怕影响你的名声,不敢声张出来。难道你一晚上对奴家百般恩爱,海誓山盟,说要娶我,都是假的么?”殿英气的赤条条跳下床,气急败坏地说道:“张雁恁般欺心,使这等调包把戏。”阮娘哭的死去活来,说是没脸见人了,寻死觅活,要拿剪刀自尽。殿英着了忙,抢下剪刀,说道:“有话好说,别寻死。”阮娘道:“那你娶我,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教你也做不得人。”撒起泼来,对他又打又骂。殿英做好做歉,好言好语安慰,教她穿了衣裳快走。阮娘不听,只是闹,还说要喊来崇尧做主。
  香怡惊异之极,又不敢上前。正自迟疑,张雁走来“咦”地一声,说道:“香怡妹妹,谁在我的房间吵闹?”香怡战战兢兢,支吾难言。张雁听见是阮娘声音,故作震惊道:“阮娘怎的了?我就说怎么一晚上那个闹腾,还以为是阮娘中了梦魇呢。哎,你们兄妹怎么做此勾当?教我怎么向欧阳哲跟霍中流交代?”香怡骇然道:“怎么回事?”张雁便将欧阳同中流与阮娘的纠葛,其中过节说了。只惊得香怡六神无主。张雁道:“我正愁怎么安顿阮娘。没成想你哥哥做出这等事来。这可教我怎处?”香怡匆匆进屋向殿英说起这件事。殿英跌足惊道:“张雁要推我入火坑耶。”又想解铃还须系铃人,羞惭的走来向张雁请教如何措置。
  张雁笑道:“娶了她不就得了。逼死了她,罪责可就大了。”殿英吓得不敢仰视,唯唯道:“但凭吩咐。”张雁道:“好好待人家。”径自去了。殿英想道:“欧阳同中流都是有势力的。霍中流在山寨有几百号手下,知道我睡了阮娘,他怎肯甘心。眼下只有娶阮娘这条路可以走了。只怪我愚蠢,着了张雁的道。”张雁向崇尧,欧阳,中流说了找到了阮娘的事。崇尧教快将阮娘带到聚义堂上来,当面问清楚是甚人将她诱骗,反做了欧阳妾室。张雁见他两个虽然都要见阮娘,毕竟欧阳有些心虚,中流也是想报复欧阳,全没有想要跟阮娘再续前缘的意思。她说道:“我已经问过阮娘了。她说不清楚诱拐她的人是什么模样,而且也不想见你两。”欧阳闻言,放下心来,见她眼神中似乎是故意偏袒,倒是十分感激张雁。
  崇尧道:“这是为甚?”张雁道:“且问你们两个谁还娶她?”中流大声道:“这种不贞不洁的女人,我不要也罢。只是不能判给欧阳。我咽不下这口气。”欧阳道:“她是有婚约的。以前是不知道才做错了,今日知道了这些,哪敢再做这寡廉鲜耻的事。”中流叫道:“量你也不敢。”张雁便说:“阮娘跟李殿英互定终身,你们也是不管的罢。”欧阳同中流倒是一愣。中流道声:“既然是他们相好了,就由他们。可是我好好一个妻子就这么没了,不是欧阳这厮,她怎么会教贼兵劫去,又流落到此,成了人家的妻子。说起来,都怪欧阳这厮。你还我妻来。”抡起拳头就打。欧阳急架还迎,堂下欧阳家的人跟霍家的人厮闹起来,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崇尧大喝一声:“胡闹,鬼子还没打完,闲力气多,上阵杀敌去。”两边的人放下器械,兀自口斗不止。欧阳被中流打了两个暴栗,疼痛难忍,又恨殿英娶了阮娘,白白得了便宜,骂道:“李殿英娶了阮娘,你向他要去。打我作甚?”殿英正好出来,听了这话,惊得挪不动脚步。崇尧道:“殿英啊。你是怎么跟阮娘私定终身的?”殿英将眼望了一下张雁,羞惭之甚,有苦难言,含糊说道:“一言难尽。”崇尧道:“都是自家兄弟,就此打住了,谁也不许再提。”中流嚷道:“不能作罢。冤各有头,毕竟我的妻子最终成了李殿英的妻子,他就得还我一个来。”欧阳也说:“正是这个道理。”殿英将眼注着张雁,想要她做主。张雁暗自哂笑,转过了脸,只不理他。崇尧道:“殿英兄弟。他们口没遮拦,莫怪他们。”喝住了他两。
  殿英陪称许多不是。两人这才作罢,愤忿而去,兀自嘟囔:“不合教他抢了去快活,倘若欺心亏待阮娘,定找他算账。”张雁见他额头带伤,灰头土脸的样子,就像是个斗败了的公鸡,禁不住暗暗好笑。
  是日张雁撺掇崇尧主婚,为殿英跟阮娘在山寨大吹大擂,张灯结彩,大摆酒宴,举办了婚礼。欧阳同中流自觉没趣,连酒席都不吃,率部下山而去。席间张雁向殿英敬酒,笑道:“娶了这么如花似玉的娘子,莫拈花惹草,可要好好收心了。”见她容光迫人,殿英低眉顺眼,不敢正视,说道:“岂敢。”阮娘喜悦的举杯,说道:“我也敬姐姐一杯,祝你早日找到好归宿。”张雁笑道:“恭喜妹妹嫁得如意郎君。”夜深酒阑,人们散去。张雁寻思:“李殿英匪性不改,难免忌恨于我。”遂向崇尧说道:“殿英即将领了人马下山打仗,香怡留在山上多有不便。我想差人送她去舜王坪,也好免去他的后顾之忧。”崇尧道:“你做主便了。”
  翌日清早,张雁向香怡称是大战在即,只身留在山寨多有不便,且去舜王坪暂住。香怡不敢违拗,只得听从。张雁就派两个人送她去舜王坪落脚。殿英知道了,又吃一惊:“张雁赚的我好苦,悔不该撩拨她,又挟持了香怡做质。这招忒狠了点。”更是不敢生二心,死心塌地的领着几百兄弟随同崇尧,张雁下山。非止一日,来到潞州地面同思礼取得联系。思礼邀请崇尧,殿英等头领商量如何进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