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臻心中难受。当然，更多的不是害怕，而是觉得当初死在这个工厂的人实着可怜。这个工厂几年前发生了一起大规模的凶杀案，受害者全被人活着锯掉了头颅，鲜血几乎把整座工厂淹了个透……据说来工厂调查的有关部门里就吓坏了好几个现场勘察的。
  虽说这里已经被收拾过了，但是还能看到残留地板的血迹。想想自己听到过的惨状，徐臻甚至可以想到这里如果还有厉鬼，那怨气该有多重啊……
  正当他为这件事发愁的时候，那被叫做黑强的壮汉走了上来，道：“反正你明天就要卖出去，今天的就省了吧，免得你吃饱了有力气。今天攒这些，明天俺就能去看xx酒吧的敏红了。”这人看着憨傻，算盘打得倒挺多。
  徐臻心中好笑，面上也不显。算了，要是真的有厉鬼，也不敢直接惹鬼差的。到时候先看看这傻大个的好戏再说。
  天色很快就沉了下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顺着弥漫的夜色悄然而至，黑强咒骂一声，便去推离他最近的窗户。
  “没有雨啊……”黑强将手伸出窗外探了探，“这贼老天，怎么八点就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将手缩了回来。
  不料他刚将手缩了回去，那扇铁网窗便“砰”的的一声重重地关上了。黑强“咦”了一声，便去拉那扇窗户，“咋回事啊？这也没风啊……”他双手齐用，胳膊上青筋都暴出来了，那窗户还是纹丝不动，窗上的铁网却一颤一颤的，像是在笑话他似的。
  黑强“嘿”了一声，“咋的这破窗户也要来欺负我？”他也是不信邪，手脚并用，就这么跟窗户耗上了。
  他在那和窗户闹腾，这头徐臻已经解了手上的绳子，就差拿一把瓜子看猴戏了。黑强看不见，徐臻却看得清楚，一只头还没完全掉的鬼一脸哀怨地看着黑强。它只伸着一只手，就轻而易举地将那窗户摁得稳如泰山。任黑强使了吃奶的力，还是扳不动那扇看着锈迹斑斑的小铁窗。
  徐臻险些笑出声来。那只鬼头和身子还连着一截，看着血淋淋的，其实比起那天在他吃豆腐脑时恶心他的鬼还不算难看。它就那么安静地浮在原地，甚至连指头都没动一下。
  “哎！你怎么解了绳子呢？”黑强用力扳着那窗户把手，脑袋一歪就看见徐臻坐在他之前坐的那张椅子上，跷着腿看他跟窗户较劲。想想这兔崽子估计悠哉悠哉地看了全程，黑强老脸一红，大喝道：“还坐在那里看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不然我现在就卖了你！”
  徐臻听了差点笑喷。他老神在在地坐在那张椅子上，等着看那只断头鬼的下一步动作。
  黑强看着徐臻那张险些笑喷的脸，气得直跳脚，心说我还奈何不了你了？他把蹬着墙的两只脚放回到地面上，手里却黏糊糊的，好像被什么强力胶水粘在了铁窗上，怎么样都拿不下来了。
  “兔崽子！你是不是在窗户上抹胶水了？”黑强暴跳如雷，心里也有些打鼓，他安慰自己，一定是小孩子用什么东西贿赂了附近的小孩捉弄自己。他跳着脚大喊：“兔崽子，等这胶水干了……”他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不论是徐臻，还是他搬来的那张椅子都不见了。而原地只留下一滩干涸的黑红血迹。
  黑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他硬着头皮，高喊道：“兔崽子！这就想吓唬你黑爷爷！你别跑，等这破胶水干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他便回头去研究那“胶水”，谁知道扭头一看，指缝里渗出来的哪像是什么胶水，黑红黑红的，还带着股恶臭的铁腥味。黑强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心也像是被人用鼓槌痛击一般，撞得自己心口发麻。
  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雨声噼里啪啦地落在那扇铁窗上。
  黑强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咯吱咯吱——头顶上的天花板上发出了响声，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兔，兔崽子，你，你再吓唬你黑爷爷，等，等老大回来了……就……就把你卖到泰……泰国去！”他吓得说话都结巴了，还是不忘恐吓徐臻。
  “吃吃吃。”他背上背着的小娃娃咧开嘴巴笑了起来。它那紫黑色的小手紧紧地抱着黑强的脖子，尖尖的獠牙缝隙中伸出一条宛如蜥蜴的长舌来，舔了舔黑强的脖子，一双黑漆漆没有眼白的鬼眼里满是垂涎。
  黑强咬了咬牙，“兔崽子！往我背上放什么鬼玩具，吓不倒你黑爷爷！”他高喊道，但胯下却有些潮了。
  徐臻却是惊讶地看着黑强背上的玩意，险些连人带凳子翻倒。那黑强背上的玩意他也是第一次见，也是惊到了极点——
  “……人有时候真的很可怕，”于海静坐在那座布满灰尘的小阁楼里，“你永远不会知道人的欲望会将一个人改变成什么样子，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变得多么丧心病狂，”他伸手拿出一个茶罐大小的透明圆柱体，里面是一个长着鸟嘴，猴尾，鳄鱼爪子的鬼婴。“这是我出国的时候搞到的，这孩子很可怜，也许没救了，也许还有救。”他看着徐臻欲言又止的模样，“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也许离你很远，也许就在身边。”他将那鬼婴收起，“我知道你的情况，你虽然是个孤儿，可从小到大，不管走到哪里周围总有人宠着你，人心究竟有多黑暗，你恐怕并不知晓。”
  “……嗯。”
  斑驳的阳光穿过老树的枝丫，稀松地落在地板的灰尘上。
  徐臻猛地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这可真是让于前辈说着了……”他从回忆中脱了出来，黑强依旧看不见他，只是徒劳地到处踢打，他背上的鬼婴依旧扒着他的脖子咧嘴笑得开心。
  “说着了……什么？”
  有两个声音在他背后突兀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