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天生地养之物，也是心性纯然，尚且懵懂，否则陶然村的一干村民被它碰一下就不只是命犯桃花这么简单的事了。
  祭神台前，房曜沿着台阶往上，月光落在巨大的女神像之上，仿佛给她笼上朦胧的纱，他折了一只纸雀鸟，雀鸟飞到女神像头上，不一会儿便看到一只赤色狐狸抓着雀鸟、摇着尾巴钻出一个小脑袋。
  房曜仰头看它：“我饿了，能给我一个桃子吗？”
  它回头，双爪捧一个出来丢下来，正好掉在他手中，房曜捏一下，是烤熟的桃子。
  “我还想吃个桃子。”
  它又丢了一个下来。
  一连十天，白天房曜就去落霞坡陪它对着桃树发呆，晚上就去祭神台问它要桃子吃。
  终于，第十天晚上，当房曜再问它要桃子时，它没了动静，趴在女神的桂冠上，乌溜溜的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抱着它最后一个桃子跳下来，蹲在地上好一会儿，在小桃子的尖尖上亲了一嘴，依依不舍地把桃子递给了他：“这是最后一个了。”
  房曜没有去接，而是俯身捏捏它爪子上的肉垫垫，捏一下，他额心的印迹便深一分。
  “最后一个桃子还可以给我？”
  它把桃子放在他手心，拍拍肉垫垫：“我以后可以再存。”
  月光下，它双眼漆黑，纯洁清澈，房曜看它良久，一时只觉得它可怜又可爱：“你要不要和我一起离开陶然村？”
  月宿取白芷，尊皇夏肾堂。秋兰得相佩，闲视必凶藏。锡得三千耀，名余心狐殇。内美修能助，春秋肇落棠。
  房曜教给村民一句口诀，让他们时时念诵，用来切断与小狐狸之间的纠葛。
  村长拿着写着口诀的纸条：“这样就能驱除桃花煞了吗？”
  房曜拿起竹篓，点点头说：“能。”
  所有契约的形成，最简单的就是两种形式，一问一答，一物换一物。
  当村民给它桃子、它接受那个桃子时，契约便已经形成，村民额心的印迹便是契约的痕迹。
  然灵物的馈赠，本不是凡人能轻易承受的，当它逆了节气，将春留在陶然村时，馈赠便超过了村民的所求，于是惩罚开始降临，这便是陶然村总出怨偶的原因。
  房曜把从小狐狸那拿到的桃子都埋在树下，让它们归于来处，就是取消了它和村民的交易，那些被它吃掉的桃子，交易已取消不能。
  他便只能用口诀进行转移，将契约转移到自己身上，然这样的介入，势必是要付出代价的。
  离开陶然村时，桃花落尽了，成片桃林光秃秃地压着积雪，四季重新轮回，而房曜将竹篓放在它面前：“从今天起，你就叫‘心’了。”
  赐你以名，你在这世上便有了自己的符号，这世上名为心的东西很多，可名为心的狐却很少，叫心的红狐就更少了。
  我所赠与你的独一无二，用来抵消转移到我身上的契约。
  “心？”它歪着头，肉垫垫拍拍自己的脸，钻进了竹篓里，透过竹篓口。
  房曜看到它窝在竹篓底，尾巴一晃一晃的，大声叫它的名字：“心！”
  它从竹篓里钻出脑袋：“心！”
  它趴在竹篓边沿：“心！”
  它蹲在他的肩膀上：“房曜！”
  她在他面前跑：“房曜！快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