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景色飞快向两边倒退，祁安然置身于季络卿温暖的怀抱中，渐渐缓过神来。
  身体里像是经历了一场圣光洗礼，轻松得不像话。四肢百骸充溢着力量，新生的、强大的力量。
  她如新生于这世界的婴儿，浑身上下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那是从前一直不曾有过的怪异感觉。
  “我这是……怎么了？”她在心底喃喃，唇齿间还充斥着铁锈味，本该感到恶心，可此时此刻，不管是生理还是心理上，仅有一阵阵餍足之感。
  她伸手，推开季络卿，离开他的怀抱。
  “季络卿……对不起。”
  季络卿的笑意一凝，接着唇边弧度更加张扬：“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早在你救下我的那一刻起，我的一切，就都属于你了。”
  祁安然的眸子幽幽地盯着季络卿的脸，里头斑驳澄澈仿佛从未沾染一点尘埃，却又似多了些什么，妖艳而迷离。
  那里头真像是盛满了一整个世纪的春夏秋冬日月星辰，季络卿不禁想，要是可以一直醉在那双眼眸中就好了。
  “不要跟我说这样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祁安然终于开口，嗓音清哑如陈年佳酿，如那眼眸一样有着醉人的魅力，却又不知何时覆上了一层亘古的冰霜，“我要一个人静静，别来找我。”
  话音刚落，她眨眼消失在原地。
  空气中还氤氲着她口中飘出的白气，季络卿怔愣地伸出手，却只摸到一片虚无。
  “小美人儿……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竟然带着我的心跑了……”
  “可我还能怎么样呢？等吧，等你回家。”
  *
  天气越来越奇怪了。
  夜里，突然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大雪，似是洗去了这大地的所有血液与脏污，整个世界一夜间银装素裹，像是未知的雪之国度。
  太阳如期升起，自林间缝隙里撒下温暖的光，朝霞铺在天际，在江海湖泊中投下无言的影。
  少女一头白发，赤身自林间温泉中缓缓起身，美好的酮体一点点露出水面，霞光映在她的眉睫上，整个世界都似乎被染成了赤色。她站在水中，拿起岸边破败单薄的白裙，麻木地穿上。
  她眼中有朝霞，有森林，有天光，有万物，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少女眼里曾明明灭灭闪烁的光，不知何时，陨落了。陨落在不知名的角落里，无人知道何处寻。
  突地，她一个踉跄，摔在水中，温热的水击出浪花，她再没力气挣扎，于这深邃的温泉中缓缓下沉，落到无尽深渊。
  “祁安然，你真是没救了。”
  她闭起双眼，脸蛋因为长时间憋气已经涨得通红。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
  “心脏很疼，是因为你吧？宋末。说什么不辜负，临了不还是负了。”
  “我可真是窝囊啊，因为一个男人堕落成这样……可是，真的好难受，难受到再也不想活着。”
  “但我要是死了，父亲母亲，祁恩，小白，泪姐，苏少楠，简尘，他们会很伤心的吧？也会失望的吧？毕竟，我还有那么重要的使命。”
  “你看看啊，我们不过都是普通人，我不是天神，我甚至连一般人都比不上。我想死，却连死亡的权利都没有……”
  世间疾苦，等着我去救赎，可谁……又能来救救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