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总是吃西餐，时间久了就烦了，后来有时间就会自己动手做菜吃，也不知道你这个狗东西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气，你是第一个吃到我做的菜的人！”说话间，陆北骁已经动作干脆利落地切好了胡萝卜块，抬头，瞥了眼正在“咕嘟”冒热气的锅，吩咐陆明琳道：“差不多可以关火了，把焯好的排骨捞出来，过一遍凉水，然后把锅刷干净，倒三分之二左右高度的水，排骨扔进去以后开始大火炖！”
  “哦！”陆明琳回过神儿来，连忙上前关了火，依照陆北骁的指挥把焯好血沫的排骨从锅里捞出来，过了遍凉水。
  两个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看起来异常自然和谐，莫名就像是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妻。
  “那你呢？”锅里重新添了水，陆明琳正准备将冒好血水的排骨倒进炖锅里，陆北骁在旁边切着豆腐，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问了陆明琳三个字。
  陆明琳没抬头，不以为意地随口反问道：“我怎么了？”
  “你刚才在医院里对方未然那小子说大道理说的一套一套的，怎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拎不清了？”陆北骁眸色淡淡地看着陆明琳，嗓音也是淡淡的，“有些情绪，该发泄出来的时候就要发泄出来，不能总是憋在自己心里默默承受着，那样太难熬了！”
  陆北骁将之前在医院病房里，陆明琳劝抚方未然时说过的话一字不差地重复了一遍。
  陆明琳指尖动作微顿，手指无意识地捏紧，手背上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陆北骁不动声色地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之前不是很害怕医院这种地方吗？看你今天的样子，似乎已经不害怕了！”
  陆明琳咬紧下唇，犹豫了几秒钟，轻轻摇头道：“会害怕医院，害怕医生，害怕消毒水的味道，大概跟我以前经常做的那个噩梦有关，不过这种恐惧并不是持续性的，而是间断性的，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我害怕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只要听到‘医院’这两个字就会特别害怕，害怕到全身发抖，腿软得站不住，可是有时候就算走进到医院里也不会感觉太害怕。”
  “噩梦？”陆北骁长眉微拧，看着陆明琳略显苍白的脸色，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状的心疼。
  那种心疼，就好像是有条虫子在他心头轻轻咬了一口，明明感觉不到什么痛楚，却又莫名疼得他胸口一震，心底不知名的某处骤然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知道陆明琳以前经历过某些不太好的事情，也知道她经常会做噩梦，但是亲耳听到陆明琳说出来，亲眼看到她脸色苍白害怕的样子，陆北骁的心里突然生出了千百般的怜惜和不舍。
  这是陆北骁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个人人敬畏的“景市四大魔王之首”也是个会慈悲心泛滥成灾的“佛”。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他想上前抱抱陆明琳，让她安心，不过转念想到了什么，陆北骁凤眸眯起，眼底深处的心疼陡然被一股突如其来森冷戾意取而代之，陆北骁倏地收回手指，薄唇抿成一条锋利的直线，顿了顿，向陆明琳确认道：“还记得那是个什么样的噩梦吗？”
  “最近没有再做那些噩梦，已经记不太清楚梦里的情景了。”陆明琳摇了摇头，语气逐渐低沉，因为垂着眼帘的缘故，她没有看到陆北骁眼底深处那抹闪逝而过的阴郁危险气息，黑沉沉的阴霾弥漫，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密布。
  陆明琳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丝毫没有察觉到陆北骁周身气息的异常，继续说道：“明明之前每次做噩梦的时候，我都会努力地想要记住梦里发生的事情，可是每次醒过来以后，梦里的情景很快就会记不住，只是感觉很害怕，然后隐隐约约记得，那是一间特别黑、特别破的医院，好像是在郊区，外面冷风吹得墙壁上的牌子和门板‘咯吱咯吱’响，头顶上有个特别小的灯泡，灯光是那种昏沉沉的橙黄色，显得那个房间里特别空旷恐怖……”
  说到这里，陆明琳忽然停顿下来，整个人下意识地表现出了一副紧张戒备的状态。
  陆北骁眉心紧蹙，“还有呢？还记得些什么？”
  “我还记得……地面很潮湿，墙壁四周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地上有很多血，散落了许多已经用过的医用器材，我总感觉，那些黑漆漆的角落里似乎藏了什么会吃人的妖怪，它们随时会跳出来吃掉我，还有……其他的，就没有任何印象了！”
  陆明琳没再继续往下说。
  她明明还记得，却刻意隐瞒了噩梦里那个举着手术刀向她缓缓走过来，笑容和嗓音温柔诡异得令人毛骨悚然的男人。
  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陆明琳悄悄将手指握成拳，藏到了身后。
  陆北骁目光锐利地察觉到了陆明琳的小动作，眸色微动，不过下一秒眼底的阴郁森冷气息便尽数褪去。
  厨房外，方序言表情凉淡地端坐在客厅沙发里看手机，听见陆明琳的话后，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陆明琳的梦境只是个单纯的巧合吗？又或者，是有人隐藏在幕后一环扣一环地故意设计了这一切？
  如果是后者，那这个幕后黑手未免隐藏得太深了些，心思深沉，耐性好得简直可怕，竟然让陆北骁毫无防备和察觉地陷入了这场局里，刚刚证实陆明瑜就是在十八年前景市那场“幼童绑架虐杀案”里幸存下来的顾烨之的妹妹顾烨染，陆明琳就在看似只是偶然的“机缘巧合”之下说出了跟几年前的殷初夏说过的类似的话。
  只不过，陆明琳讲述的是她的梦境，而殷初夏说的却是她“曾经亲身遭遇过的经历”。
  可是十八年前郊区废弃医院的虐杀现场在当时就已经被景市警方派专人进行封锁，为了防止打草惊蛇和引起过坏的社会恐慌，也严禁任何媒体对那起案件进行猜测报道。
  后来，景市进行城市规划，那间郊区医院被拆除，所有残忍血腥的记忆被尽数埋于尘土之中，可是直至现在，景市警方仍然没有找到关于那个穷凶极恶、手段丧心病狂至极的凶手的任何线索，众人对十八年前的事情也几乎已经逐渐淡忘干净，当年的事情，俨然成了一件绝密悬案，所以，当时虐杀现场的情形除了参与案件侦破的重案组刑警和那场虐杀案里唯一的幸存者顾烨染知道以外，还能清晰地描述出那间废弃医院具体细节的，只有仍然逍遥法外的凶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