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陆北骁打电话过来时，陆明琳正在做噩梦，做着一个光怪陆离、阴气沉沉的噩梦。
  梦里的场景很模糊，很压抑，光线阴暗不明，尘土飞扬，头顶上方一盏小小的灯泡因为年代久远、没有人打扫清理的缘故，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灰尘，不过仍在顽强地散发出最后一点昏黄惨淡的光线，照亮周围的光景。
  借着那点微弱得可怜的灯光，陆明琳隐约分辨出来，这是一家已经废弃掉的医院，断壁残垣，破败不堪，地面很潮湿，铺着一层泛着油花的污水，还随意堆放着一些似乎已经坏掉的旧医疗器材和用过的棉签、针管、点滴瓶，周围墙壁上爬满了青苔，黑色的墙皮斑驳脱落，簌簌寒风吹起来，房门就发出“吱嘎吱嘎”的诡异声响，在夜色里极其渗人。
  等等，墙角，似乎还缩着一个小女孩儿？！
  “你……？”看清楚小女孩儿的脸，陆明琳心里一惊，瞳孔皱缩，一种难以言状的巨大恐惧从心底最深处长出藤蔓，瞬间袭遍全身，狠狠揪住了她的喉咙，她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就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紧接着，一个身形修长，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缓缓出现在视线尽头，男人手里举着手术刀和针筒，脚步很轻，慢条斯理地朝躲在墙角处的小女孩儿走过来。
  男人脸上戴着口罩，陆明琳看不清楚他的长相，但莫名感觉，他在勾着唇微笑，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里盛满了温柔浅浅的笑意。
  陆明琳失神间，男人已经走到小女孩儿跟前，缓缓蹲下后，抬手揉了揉小女孩儿的头发，目光痴缠眷恋，嗓音温柔得像是融化的糖汁，甜腻得不像话。
  男人笑道：“小丫头，他们都不要你了，从此以后，就只有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你要乖乖听哥哥的话，否则，哥哥也会把你丢掉的！”
  小女孩儿明明害怕得要命，嘴唇都被咬得失了血色，却还是努力扬起头，小声祈求道：“求求你，放了我吧，我哥哥会给你许多钱的！”
  “闭嘴！”不知道小女孩儿哪句话说错触怒了男人，男人眼里的柔和笑意瞬间被铺天盖地的阴狠冷戾取而代之，男人猛地伸手捏住小女孩儿的下巴，冷声道：“你给我记住，我才是你的哥哥，你的哥哥也只能是我！”
  小女孩儿疼得眼眶里蓄满了泪水，脸色苍白，眼底满是惊惧，却还是紧咬着牙关，倔强固执地不肯哭，奶声奶气地喊道：“你不是我哥哥！你是个疯子！”
  “你说……我不是你哥哥？”男人脸上布满阴霾，眼睛微微眯起，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陡然变成如浓墨染过般的漆黑，浓郁得化不开，透不出半分亮光。
  男人目光定定地看着小女孩儿，又似乎在透过小女孩儿看其他人，深不见底的眼睛深处里，正在酝酿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乖小孩儿，不要忍着，想哭就哭出来，否则，以后就再也不能哭了！”男人忽然勾唇轻笑了声，语气又变成之前那种温言软语的柔和语调，手臂穿过小女孩儿的膝弯，打横将小女孩儿抱起来，放到破旧的病床上后，抬手撩开了小女孩儿身上的衣服。
  因为久不见天日的缘故，男人手背上的皮肤很苍白，几乎没有血色，青色的血管在病态苍白的皮肤下显得异常清晰。
  男人纤细瘦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小女孩儿的肚子，指尖动作轻柔得仿若正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却极易碎的艺术品，目光痴缠眷恋。
  小女孩儿想要挣扎，却被男人轻而易举地压制住了手脚。
  然后，在小女孩儿惊恐害怕的目光里，男人微笑着举起了手术刀，“乖小孩儿，不要害怕，哥哥会很轻的，哥哥会轻轻地划开你的肚子，轻轻地帮你把肚子里面洗干净，然后轻轻地给你把肚子缝起来，还会给你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新鞋子，梳漂亮的小辫子，这样，你就永远都不会离开哥哥，永远和哥哥在一起了！”
  男人脸上的笑容逐渐扭曲变形，被阴影笼罩。
  陆明琳吓得双腿发软，唇色苍白，她想转身逃跑，却怎么都抬不动腿，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小女孩儿的腹腔被男人动作娴熟地打开。
  下一秒，场景陡然变幻，等陆明琳再睁开眼睛时，她已经由旁观者变成了那个被困在手术台上的小女孩儿，冰凉的手术刀在她腹部缓缓滑过，污浊不堪的空气里飘动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陆明琳似乎能听到锋利的手术刀划开了自己皮肉的声音，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疼意。
  男人手上戴着的一次性医用手套，很快就沾满了鲜血。
  陆明琳忍不住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腹部，面无表情地缓缓歪过头去。
  梦魇缠身，怎么都醒不过来，后背汗水淋漓，湿透了睡衣。
  “叮铃铃……叮铃铃……”
  “啊，不要！”电话铃声将陆明琳从梦魇中惊醒。
  陆明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手指握拳抵住胸口，急促而剧烈地低喘了几声。
  从陆明琳睡着到惊醒，不过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可陆明琳却感觉自己已经在梦里过了半个世纪之久。
  青市的冬天，太阳落山很早，刚过傍晚七点多，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路两侧的路灯也全部亮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路边昏黄黯淡的路灯光透过窗玻璃落进房间里，光影斑驳，影影绰绰，陆明琳抱着被子静静地坐在黑暗里，任由电话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回想起刚才梦里那可怖的情景，仍然惊魂未定，心有余悸。
  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每次过年前后的这段时间，陆明琳总是会重复不停地做着那个坠入深海和被困在废弃医院里的噩梦，但与往年不同的是，她今年还在梦境里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男人手里握着把锋利的手术刀，笑容温柔地划开了她的肚子。
  那种冰冷的金属质感，太过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