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陆明琳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生怕鼻子真的被撞歪似的，陆北骁不禁有些好笑，伸手在陆明琳脸上拽了拽，笑骂道：“长得不怎么样，对这张脸倒还挺上心的，刚才在里面拎着椅子腿儿冲上去打架的时候，不是特别威风吗？怎么不想想会不会伤到脸？”
  陆明琳好像做错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低下头，耷拉着眼睫不说话，忍不住又悄悄抬手摸了摸鼻梁骨，很小声地念道：“挺！挺！挺！”
  “你在嘀嘀咕咕念什么咒语呢？”陆北骁唇线微抿，顺手在陆明琳鼻梁上轻刮了一下，“鼻梁挺着呢，没有撞歪！”
  陆明琳闻言这才放下心来，泪眼汪汪地仰头看着陆北骁，脸上表情一片委屈和错愕茫然，后知后觉地冲陆北骁挥了挥手，打招呼道：“嗨，陆北骁，好巧啊，你怎么知道我刚才跟人打架了？”
  “……”陆北骁蓦地咬牙冷笑一声，“巧？你觉得巧吗？”
  陆北骁周身的气势莫名具有压迫性和震慑力，隐隐透着一股正极力压抑着的薄怒，陆明琳右眼皮猛地跳了好几跳，几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躲闪，挣扎着从陆北骁怀里探出脸来，歪头看向陆北骁身后那辆黑色宾利，发现苏沐恒并没有在车里，问道：“诶？这不是苏沐恒的车吗？”
  “别给我转移话题，说说吧，为什么要打架？”陆北骁捏着陆明琳的下巴，将她的脸掰回来，有些嫌弃地看了眼瘫坐在地上的唐无双，冷峻锋利的眉眼间闪过几分不悦，转身对方序言说道：“序言，先把唐无双送回去！”
  “是，骁少！”方序言颔首，身形挺直地上前半步，他脸上似乎从来没有任何多余的喜怒哀乐情绪，永远都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然平静表情，嗓音冷清地对唐无双说道：“唐小姐，请上车，我送您回家！”
  “嗯，好，谢谢你，方特助！”唐无双手指扒着花坛站起身，脚步虚浮不稳地从陆北骁跟前经过，拍着陆明琳的肩道：“小明，那我先走了，你路上注意安全，记得到家以后给我发短信……”话还没说完，忽然张嘴打了个酒嗝，“嗝，呕！”
  酒气浓烈熏天，夹杂着各种奇怪难闻的羊肉腥膻味儿和鱼腥味儿扑面而来，幸亏陆北骁反应得快，拖着陆明琳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才不至于被唐无双吐一身，不过衣服上还是溅了几块在胃液里泡得发白、还没有完全消化掉的碎肉渣子。
  陆明琳目瞪口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陆北骁，“……”
  陆北骁唇线紧抿，脸色顿时阴郁难看到极点，冷声喝道：“序言，立即给唐钰和苏沐恒打电话！”
  “是！”方序言刚拿出手机准备拨号，冷风刮过，唐无双醉意迷离恍惚的眼睛里出现几丝清明，忽然疯了似的朝方序言扑过去，焦急道：“不要给我哥哥打电话，不能给我哥打电话！”
  唐钰从小就特别疼她，为了她，三年前已经跟宋励阳打过一次架，二十几年的兄弟差点儿反目成仇，她不想再给唐钰惹麻烦，也不想让唐钰为难，唐无双抓着方序言的手臂，拼命摇头乞求道：“我不喜欢他了，我真的已经不喜欢他了，求你别打电话，不能让他知道……”
  不能让他知道她仍然这么喜欢他！
  不能让他知道，她躲了他三年，却还是放不下，就算她强颜欢笑，表面装得再坦然无所谓，可任何有关他的消息，都能瞬间让她心里那潭死水掀起惊天骇浪！
  她想留住这最后一点点儿自欺欺人的自尊！
  但可笑的是，她最后这点自欺欺人的自尊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另外一场更大的自欺欺人而已。爱会让人变得盲目而卑微，所以在宋励阳面前，唐无双从来就没有任何自尊可言，事到如今，她首先想到的仍然是不想让宋励阳为难，其次才是从小最疼爱她的唐钰！
  冷风簌簌，吹在脸上宛若锋利的小刀割裂开皮肉，不见血，只是疼得厉害。
  眼前视线逐渐被眼眶里涌起的滚烫雾气模糊掉，不远处的灯红酒绿在那片雾气里晕染扩散成无数光点，唐无双缓缓松开抱住方序言胳膊的手，苦笑着往后退去，“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特别可笑？”
  方序言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冷淡地从怀里掏出一块白手帕递给唐无双。
  陆北骁眼睛微眯，冷笑一声，“岂止是可笑，简直愚蠢！”
  “是吗？”唐无双脸色惨白，轻声反问，身子猛然晃了晃，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双双……”陆明琳抿唇，轻声喊了唐无双一声。
  她知道唐无双因为宋励阳的事情心里有个解不开的死结，所以从昨晚打完那通电话之后就一直很担心她，原本以为今晚陪她喝完酒、打完架，等她把心里的委屈不甘和难过都畅畅快快地发泄出来以后，她又会变回之前那个勇往直前、什么都不怕的小太阳，可陆明琳低估了宋励阳对唐无双的影响力。
  唐无双现在这副样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只要再给她施加任何一点点力，她的情绪就会彻底崩坏。
  “双双……”陆明琳想上前安慰唐无双，前脚刚迈出去，后脚还没来得及抬起来，就被陆北骁动作不怎么温柔地伸手拽了回去，“离唐无双远一些，好的不学，学人喝酒打架，你以后也要去做小混混儿吗？”
  陆明琳皱眉，“你不要这么说，双双是我的好朋友！”
  “狐朋狗友！”
  “你和顾之之才是狐朋狗友呢！”陆明琳嗓音陡然拔高，她的脾气好，不代表她没有脾气，愤然甩开陆北骁的手，往后退了几步，拉开和陆北骁的距离后，扬着下巴低声吼道：“像你们这种吃喝玩乐、霍金如土的纨绔子弟，有什么资格说别人的朋友是狐朋狗友，你们自己本身就是狐朋狗友！”
  陆北骁眼角微扬，皮笑肉不笑道：“不仅学会了喝酒打架，小脾气也张狂了不少！陆明琳，你以为你现在是在和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