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曲悠然站起来拍拍屁股，“我走了，以后我也不用来给你念什么书了，况且本来我就不喜欢看书。”
  段荣恩本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并不想让曲悠然不来，但是她来又能做什么呢，自己期望看到的只是这张和曲悠扬一模一样的脸，不希望看到的是活泼的曲悠然，因为这本该是曲悠扬该有的。
  曲悠然果真一连几天不见人，段景南看段荣恩的状态一天天好起来，就让他多出去走走，但是段荣恩现在害怕见到人，尤其是熟人，睹物伤情，见人伤心。
  曲悠然不会出入段家了，倒是在段家的公司来去多了，平时曲老太太要传个什么话，或者拿份文件的都大发曲悠然来，本来打个电话发个邮件就可以的事情，但是总是真人传送。
  曲悠从不觉得烦，乐得做这些事，她总是送完了也不走，就坐在段景南的对面，支起手臂看着他，“我没什么事，我奶奶就给我找些事做，要不闲出病来。”然后又说“你让段荣恩也出来玩呗，我看他天天待在家，都像个老头子了。”
  段景南看着文件不抬头，笑笑，“他现在不愿意出门。”
  曲悠然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那我去找他出来玩吧。”
  段景南点点头，也不说话。曲悠然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打声招呼就走了。
  段景南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办公室的那扇门。最近真的是平静的诡异，生意风生水起，几乎无阻无拦，连平日的对手都安静的出奇;段荣恩的状态也是一天好过一天。所有的这些事好像都是曲悠然出现之后。曲悠然真的从没见过曲悠扬吗，真的对曲悠扬的事情一无所知吗，如果不是，那曲悠然在做的打算可不深。
  过了几天，曲悠然果然就来请段荣恩出去玩，段荣恩本来是不肯的，他已经看完了《草房子》，又找来好多其他的书来看，曲悠然看看书名，冷哼了一声，然后又开始去软磨硬泡。段荣恩被闹得没办法，只好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正遇上段景南，和段景南打过招呼，曲悠然就急火火的拉着段荣恩走了。段景南看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吩咐小助理，“找个人跟着他们，别让他们发现。”小助理只当是段景南担心段荣恩的安全，可是全海城谁不知道段荣恩是段家的二公子，怎有人敢动他。
  是曲悠然开车，开了一段路，段荣恩就觉得不对了，这条路太熟悉了，他看向曲悠然。曲悠然只是在安心开车，好像并没有注意到此时段荣恩的不安。
  段荣恩暗暗攥紧了衣角，心里期望又不期望去那个地方。但是只是路过，那个地方一晃而过，只留给段荣恩一个浮影。
  “到了，我现在还不太认得路，可能绕了远路了。”
  到的地方是一个仓库的样子，两扇高高的铁门不知为什么，让段荣恩感到一股压抑。他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可玩的。
  曲悠然开门下车，“下车吧，还有人在里面等着我们呢。”
  段荣恩问都没问，隐隐的感觉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了，因为曲悠然的语气和表情完全变了。可是他还是跟上去了，他想知道谁在里面，也许是他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灯火通明，等着的只有一个人，但是不是他想的那个，却也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夏卓。
  看见他，夏卓扬起下巴示意他坐下。曲悠然一屁股就坐下了，耸耸肩，“坐下嘛。”
  段荣恩想了想，极不情愿的坐下了。夏卓先开口了，“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段荣恩哪知道这是哪里，冷笑一声，并不想回答他。夏卓也不恼，“悠扬失踪之后，你整天装出失魂落魄的样子给谁看。”曲悠扬一直都是段荣恩的软肋，更何况还是从夏卓的嘴里说出来。他一跃而起，满脸怒气，揪住夏卓的衣领不放，夏卓抬头看着他，笑得一脸无所谓。
  “他说的没错啊。”曲悠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段荣恩的力道松了一点。
  “段荣恩，如果我说我就是曲悠扬，你现在要怎么样。”段荣恩放开夏卓，转头看向曲悠然。下意识的说了句，“怎么可能。”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第一天见到曲悠然的时候，段荣恩就知道她不是曲悠扬。
  曲悠然笑笑，“就知道不能骗你，但是曲悠扬确确实实在这里。她……”曲悠扬把自己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她就在这里。”这话听起来像是玩笑话，但是段荣恩已经开始感觉到不安了，他不想也不敢听到自己害怕的那个结果。
  曲悠扬不看他，眼睛盯着地面，“不如坐下，听我慢慢给你讲，毕竟这个故事有点长。”
  段荣恩又坐回椅子上，等着曲悠然开口。
  “曲悠扬是我姐姐，你们段家肯定查过了，不然段景南也不会放心让我待在你身边。我说我们没见过，你们也去证实了。但是呢?我和曲悠扬怎么可能没有联系呢，那可是我姐姐啊。我们一直都有邮件往来，你们之间的事我多少知道一点。包括你对她的冷漠。段荣恩，一个人要心狠成什么样才能做到这种地步。
  两年前，我病重，一直在医院治疗，等着符合血型的肾脏，曲悠扬突然出现了。我觉得能在还活着的时候见到曲悠扬，这辈子真的死而无憾了。曲悠扬每日坐在我的病床边，给我讲在海城的事，但是都是开心的事情，有的时候给我念念书。更多的时候就望着窗外发呆。我知道，她是有什么心事。直到有一天，她终于告诉我了。
  她那个平安的爸爸来找她的时候，她去求过你，但是你呢，如果当时你能够开口，或者稍微注意一下，曲悠扬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为了救那个人，她一个人走进这间仓库，你应该知道那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你觉得曲悠扬走进来，还能好好地完整的走出去吗。那个时候的曲悠扬就已经死了，但是她还有一件牵挂的事，所以只身一人去了美国。
  她坐在我的病床边，给我读书，听我讲笑话，有时会笑，只是笑得没有灵魂。”
  段荣恩能想像出曲悠扬的样子，就像刚从平安被他带回来，坐在段老爷病床边的样子。
  “我睡觉的时候，曲悠扬就在旁边写东西，从不让我看，只是写了又改，改了又写
  后来我才知道，她在写遗书。她早就不准备活了。我病危，在重症监护室昏迷，再醒过来，竟然换好了肾，而且是两颗，不仅没有排斥反应，和我的身体融合的还很好。醒来之后我一直在找曲悠扬，奶奶撒谎说她回中国了，可是我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她这辈子最不想回到的地方大概就是这里了。
  我闹着要找她，奶奶威胁我要我过了危险期才带我去，不然一辈子别想见到曲悠扬。她做得出来这样的事，就像一辈子不让我见我妈妈，我只好等着，努力康复。结果身体终于养好的那天，奶奶只给了我一封信，一封曲悠扬的遗书。
  其实换了肾我就感觉到不对了，哪有人一捐就捐两颗的，如你所料，我的肾就是曲悠扬的，她现在就活在我的身体里。
  信里面写了她不想或者说无法活下去的原因。但我觉得，她更想的是让我活下去。”
  不用曲悠然再多说什么，段荣恩也知道了曲悠扬那个时候到底经历了什么，一切都是因为他。
  安静了一会后，段荣恩一跃而起，冲了出去，然后就传来了汽车发动扬长而去的声音，曲悠然知道他去哪里了。这样刚好，那些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段荣恩也是，不用她出手，就全部解决，多好。她看向夏卓，听完她的话，夏卓就躬下身子，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一动不动，曲悠然知道他在哭。
  她走到他面前，蹲下去，手伏在他的背上，轻声说，“曲悠扬说，如果重新来过，她一定要选择先喜欢上你，不管和段荣恩认识的有多早，不管是谁带她出的平安。虽然这话对你来说不公平，但是谁都有反悔的机会，谁都希望自己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只是她只能活到这里，她的一生只到这里，连反悔的机会都没有。她还说，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曲悠然听到他啜泣的声音。就轻轻拍着他的背，一下一下，像是完成什么人的嘱托。段景南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吃饭。接完电话眉头都走了起来，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赵姝娴拉住他问怎么了，他眉头皱的更深，不耐烦的甩开她，大步走了出去。
  电话里说，段荣恩上了赵家楼，拿着刀，在找赵家二公子。
  段景南拿着电话几乎是在吼，“你让他给我藏好，在我赶到之前被找到，死了没人陪葬。”
  两年前的事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曲悠扬失踪肯定是和这件事有关，最开始并没有在意，知道了这件事也没有告诉段荣恩。给了曲悠扬爸爸一笔钱，让他走，不要被段荣恩找到。然后把这件事压了下来，他以为段荣恩也就是消沉一段时间，毕竟时间是治愈的良药，可是他低估了曲悠扬在段荣恩心中的地位，没想到段荣恩就一直消沉下去，还好曲悠扬只是失踪，还有希望再见到，不然段荣恩可能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有了。现在知道了真相，段荣恩会做出什么来，可想而知。
  段景南在往那边赶的同时，曲悠然和夏卓也在往那边赶。
  曲悠然已经没有了在仓库时候悲伤的神情，开车的时候似乎是在冷笑，“我们去看好戏。”夏卓本来是不想来的，段荣恩纵使有错，自己也有错，如果自己足够强大，能够及时知道曲悠扬的困难，也许就能保住曲悠扬。但是看段荣恩跑出仓库几近疯狂的样子，就知道这件事情的结局不会平静，让曲悠然自己去，也许会被伤到，所以就跟过来了。
  段景南赶到的时候，一群人围在一间包厢外，进也不是，去也不是，因为是段家的二少爷，也没人敢报警。
  段景南叫人砸门，有人小声告诉他，“段荣恩说谁敢进去，就要谁的命。”
  段景南皱紧眉头，下命令，“给我砸。”
  们本来就是彩玻璃。抡起一把凳子就砸碎了。进去就看见红了眼拿着刀的段荣恩，还有看起来像是跪着，但是已经要瘫倒在血泊中的胡家成。段景南大步过去，劈手就把刀夺了下来，段荣恩不知道在想什么，眼中无神，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连段景南抢下刀都没有反应。
  段景南叫人赶紧送胡家成去医院，自己把段荣恩拎起来，段荣恩就那样任由他摆布，不说话，不反抗。
  曲悠然和夏卓就站在人群后面，段景南拎着段荣恩出来的时候，从他们身边路过。段荣恩终于恢复了点神志，偏头看见了曲悠然，突然笑了，笑容要多凄凉就有多凄凉，甚至让曲悠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残忍，毁了段荣恩的希望，那一个笑容像是在和这个世界做着告别，以后就算活在这世上，他也没办法再融入这个世界了。
  段景南看着曲悠然，眼睛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但是段荣恩在，他不好发。
  曲悠然笑了一下，摊开手，耸耸肩，像是在挑衅。
  段景南现在没办法对她做什么，只好先带着段荣恩走了。曲悠然撇撇嘴，回头看向夏卓，“这几天我都不敢出门了，我得躲起来，不然估计段景南会杀了我的。”夏卓看着曲悠然，虽然她说出来的话是这样的，但是一脸愉快，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也是，就算段景南在海城如何呼风唤雨，也不可能杀了她，曲老太太肯定不会允许有人对自己的孙女不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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