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南皱着眉头听完，什么也没说。等到小秘书出去后。他才放松下来，整个人向后仰去，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最近因为曲悠然的出现，好像之前自己并不在意的事情都开始在意起来了，这导致他分出了许多心在这些他一直觉得不必要的事情上。想尽快解决，可是又无从下手，他甚至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更不懂曲悠然的内心。
  曲悠然见夏卓的时候，夏卓的状态倒是很好，和一个女孩子坐在他公司对面的咖啡店里聊天，曲悠然转头看去，认出了那个女孩，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样，抓着胸口慢慢蹲了下去，觉得呼吸不畅，过了一会才慢慢站起来，一步一步走过去。
  两个人看见她的时候都愣住了，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女孩子，听着一个大肚子就站起来抱住了她，一直哭，一直哭。两年之前，曲悠然甚至都不知道一个人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她虽然没有母亲，父亲也早早过世，可是她一直无忧无虑，生病之前都不知道烦恼是什么。
  她抬起手，生硬的一下一下抚摸着抱着她哭的女生，脑海里是曲悠扬的嘱托，曲悠扬合上书的时候，看着昏黄的夜灯，“你如果能见到她，帮我抱抱她，说声对不起吧，没能参加她的婚礼，真的对不起。”
  对面的夏卓惊讶之后也站了起来，似乎在等一个解释，曲悠然安抚好于小棋。也做了下来。
  “我是曲悠扬的妹妹，我叫曲悠然。”
  “那……那……那悠扬呢？”于小棋还在抽泣。
  “她……不在了。”曲悠然之前想了各种方法，组织了各种语言，一直在害怕，不知道见到这两个人的时候要怎样说，可是今天一见面，准备的一切好像都那么苍白无力，只能告诉他们真相。于小棋听完了一直在哭，小声啜泣，夏卓握着拳头不说话。曲悠然慢慢开口，“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不过参与进来肯定会有风险。”
  “我没关系。”夏卓回应的很快。
  于小棋也点头，曲悠然看看她的大肚子，“你就好好养着，我们会把一切好消息和你分享的。”
  曲悠扬那个时候看着窗外，神情悲伤，“小棋说让我给孩子当干妈的，我没机会了。”
  其实那个时候，曲悠扬说的话，几乎句句都是在和这个世界告别，只是她已经病入膏肓，随时可能离开人世，根本就听不出曲悠扬话里的意思。
  夏卓的作用就是去怂恿赵家成，让赵家成买下那一批货，赵家成急功近利，让夏卓利用他这一点，搞垮他，顺便拖垮赵家。
  她不能出现在赵家成的面前，她的任务就是去段家，找段家人报仇。曲悠然有时候觉得这个复仇计划像是小孩子报仇，但是想到曲悠扬这孤苦不安的一生，总觉得谁应该还些给她，起码这些人该忏悔，该为自己做错的事付出代价，而不是根本不知道曲悠扬额死活，依旧活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现在看来段景南似乎对她有所警惕，就像每个人都有弱点，看起来无坚不摧的段景南，弱点就是他的弟弟。可能都是因为神奇的血缘关系，段景辰是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想保护这个弟弟也是应该的。可是曲悠然有的时候想不明白，都说血缘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为什么奶奶对曲悠扬却像是没有一点感情，没有血缘关系的孙妈却对自己这样好。
  曲悠然再去段家的时候，难得段景南也在家。穿着一身家居服，整个人都柔和了，怎么看都不像是平时的样子。段景南在书房看书，曲悠然进去找他。看着货架上一溜的专业知识的书，一阵头疼。段景南捧着一本书倒是看得津津有味。曲悠然无聊，但是又不想出去，找了一本看起来相对有意思的书，坐下去看是翻，翻了一会，把自己认识的字都认完了，开始看着段景南。
  曲悠然醒来的时候，段景南已经不在了，但是根据判断，她也没睡太久，在敌营睡着，大意，大意。
  曲悠然出门往花圃去，刚刚走近，就看见了段景南，双手插在兜里，低头和坐在摇椅上的段景辰说话，说着说着，段景辰就把头埋了下去，肩膀也在抖动，像是哭了。
  曲悠然转过身去，跌跌撞撞往回走。她在挣扎，她此时此刻竟然觉得段景辰可怜，想着想着，又开始恨，他活该，如果当初他不那样决绝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大家都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
  段景南目光看过去，刚好看见曲悠然离开的背影，现在曲悠然还没有动静，他虽然不放心，可是也不能时时刻刻都守在段景辰身边。他刚刚不过是在和段景辰说一些关于曲悠扬的事情，他不记得，但是段景辰肯定记得，这之间除了他知道的那个结果，他突然想知道的再多一点，然后下次曲悠然再问起来，他也能回答个一二，结果段景辰刚回忆没多久，就忍不住低头欧开始哭。
  段景南只有叹气，这个曲悠扬还在的时候，一直被所有然忽视，结果不在了，第一个受打击的就是这个平时怎么都看曲悠扬不顺眼的段景辰。
  第二天，段景南去公司的时候，小秘书肿着一双眼睛递上了调查来的结果。段景南看见文件上的人命，倒是不意外。以现在的情形看来，倒像是赵家成会做出来的事。
  他把文件甩在桌子上，开始看昨天没有处理完的文件。小秘书以为段景南接下来会有什么措施，结果连吩咐都不吩咐，又不敢贸然离开，只好垂手等着。段景南觉得有点好笑，故意什么都不说。小秘书听着段景南翻书的声音就像催眠一样，等着等着，就闭上了眼睛，站在那里就睡了过去，摇摇晃晃往前一倒突然醒了，看清自己倒在段景南怀里，一哆嗦，赶紧站直了。段景南，甩甩手，“今天放你一天假，回去休息吧。”
  小秘书头脑还有点反应不过来，段景南一瞪，“去呀。”小秘书一溜烟跑了。段景南看看自己办公室的地板，自己快了一步，不然照小秘书那样摔下来，肯定鲜血四溅了。
  段江南一早上都在看以前的文件，顺便在思考给如何处理赵家成这件事，他从不主动断人活路，除非别人先来惹他，而且他现在和赵姝娴还是未婚夫妻的关系，更不能处理了难看了让外人看笑话。不过段景南转念一想，也许这是个除去赵家的好机会，这几年，赵家借着段家窜得太快了。
  还在想着，就被敲门声打断了，他用力戳了两下眉心，坐正身子，“进来。”
  探头进来的竟然是曲悠然，手里还拎着一个大袋子，人还没走进，香味已经进来了。段景南下意识的看时间，已经中午了。
  曲悠然嘻嘻笑着，走到桌子前，把东西一样一样拿出来，“段老板，我来送饭了。”
  段江南哭笑不得，隐约想到一个叫田螺姑娘的故事，可是记不大清，印象里田螺姑娘就是给人送饭的。
  曲悠扬把每一道菜都打开了，又拿一个空盒子每一样都夹出了一些，“反正我们两个吃不完这么多，我夹出来一些给外面那个秘书姐姐。”
  看着曲悠扬颠颠送出去，又颠颠跑回来。
  这次曲悠然带来的都是家常菜，段景南拿着筷子并不吃，而是看着曲悠然，“你收买了我身边的哪个人？”
  曲悠然见瞒不住他，咬着筷子笑嘻嘻的开口，“我来的时候给小秘书打电话啦，他说他今天休息，我就来送饭啦。”
  曲悠然讲话有时候慢慢的，而且有的发音不标准，有时候听起来软软糯糯的，就像在撒娇，段景南不说话，埋头吃饭。
  曲悠然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因为我奶奶，才这样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是段景南还是听懂了，他身边很少有女人出现，唯一一个就是挂名未婚妻赵姝娴，可是两个人更像是陌生人，身边带的秘书也是一个男的只有外面的接线员是个女的，平时还不怎么敢和他说话，他知道大家怕他，不过这总比没有威严好，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该如何和曲悠然这样的女孩子相处。但是对曲悠然这么包容，不可否认的是，曲老太太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曲悠然叹口气，放下筷子，“我喜欢你，你知道吗？”
  段景南被突如其来的告白打得措手不及，也停住了筷子，曲悠然又强调了一遍，“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真的。”
  其实说出来心底却是无限悲凉，她们两姐妹大概都是要栽在段家兄弟的手里。
  沉默了一会，两个人都不说话，曲悠然一直垂着眼睛不看段景南，最后起身离开了，段景南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椅子转了个方向，看向窗外，他在怀疑。
  曲悠然消失了三天，第三天的时候出现在段家，齐伯觉得曲悠然今天很不一样，可是不知道是哪里。
  曲悠然问清了段景南在哪里，拔腿去花圃找他。段景南在种花，看见她来，微微一笑。曲悠然却连勾嘴角的力气都没有，她今天要把一切托盘而出，她承受不住了，也不想再继续折磨段景辰了，最后一战到了。
  她坐在小藤椅上，叫段景辰过来坐。段景辰虽有疑惑，还是乖乖过来了。
  “我——给你讲讲曲悠扬。”
  曲悠然身体不好，十六岁的时候就查出了尿毒症，一直在做透析，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做了第一次换肾手术之后，出现了剧烈的排斥反应，最后奄奄一息。
  曲老太太在绝望之际，想到了曲悠然的双生姐姐，其实那天曲悠扬已经离开段家了，不知要去哪里，犹豫着要回平安，那时的她真的想好好活下去的。
  段景辰像是有点回忆，有一天的晚上，曲悠扬来敲他的门，他不耐烦的开门，外面是局促的曲悠扬。
  “那个，段景辰，我明天要出去，要走了。”
  段景辰根本就没对曲悠扬的语无伦次多想，似乎还回了一句走就走呗。他不知道，曲悠扬真的是在和他告别，最后的告别。
  那天晚上，曲悠扬走回自己的房间，还是回头看了一眼段景辰的房间，，并郑重的说了句再见。
  第二天，天还没亮，曲悠扬就出了段家的大门，拖着一个大箱子，提着一个大包，曲悠扬自己觉得有点好笑，在这里八年，东西收好也不过就这些，手完之后，她在这个家一点痕迹都没有了。
  也没想好自己去哪里，想了想，很久没回平安了，想回去看看，就是这个时候，接到了曲老太太的电话。她知道自己还有个妹妹，想了一下就答应了。
  曲老太太见到曲悠扬的时候并没有太多表情，倒是孙妈紧紧抓着曲悠扬的手，曲悠扬心里还是一阵感动，可是孙妈抓的其实是曲悠然的命。
  然后曲悠扬见到了病床上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那个时候曲悠然清醒的日子很少，曲老太太生意推了不少，又不敢到曲悠然的病床前哭，只好躲着偷偷哭。孙妈倒是来都不敢来。只有曲悠扬一直守在床前。
  那段时间，曲悠扬确实有点扭曲，她觉得自己和曲悠然差的太远，曲悠然在将死之际，又来了一个自己救命，还有就是她心里实在委屈，突然觉得这个曲悠然就是自己最亲的人了。
  段景辰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曲悠然抹了两下眼泪，吸着鼻子站起来，“这个故事写得太好看了。”
  就是一本《草房子》，但是是曲悠扬以前最喜欢的一本书，她说看到书里写出来的故事，总能让她想起来当年在平安的时候。曲悠扬应该是最喜欢那个时候吧，无忧无虑，每天上学就是自己最大的困难，除了上学路上纠结的那几分钟，其他时候都是快乐的时间。
  但是曲悠扬失踪之后，段景辰一直不敢看，看见今天曲悠然拿了这本书来，竟然觉得自己的害怕有点可笑。
  曲悠扬走得太干脆，如果不是他还有记忆，甚至都会觉得曲悠扬没有存在过，她不仅带走了自己一切的东西，好像连气息都没有留下。
  段景辰看着曲悠然，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不一样的人生，如果没有他，曲悠扬的人生可能会更好吧。
  曲悠然再见段景南，是段景南打电话叫她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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