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哪里，什么也不能改善，什么也不能使它恶化，
  ——火麟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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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琪岚，你能不能松手啊？”
  火麟飞瞄了眼手腕上的金色细绳，想起攥在琪岚手里另一头，简直欲哭无泪。
  把龙戬的话带给ak60，果然没几天任务就下来了——以艾莫军团的名义访问印之界，慰问失去了骷屠的棋索思吉家族。因棋索思吉家族以炼器闻名，并且参与了异迷族对新型高速粒子炮的研发，派火麟飞和琪岚去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一想到骷屠就是死在ak60手里，火麟飞就觉得自己是去送人头的。为了找个由头让琪岚和他一起，不要这么拼吧？更尴尬的是……火麟飞瞥了眼手腕上金灿灿的线头，龙戬这什么提议，防走丢？大家都已经是觉醒的人了，来去自如还怕什么？
  “不能。”
  琪岚在前面只管走，也不回头。地图显示还要行几公里才能到棋索思吉家族的领地，师父说的对，多走走，这一路果然有所收获。
  资料上说，棋索思吉家族的主城大约有十万人口，周围是魔兽魔物聚居的场所。理论上来讲异能量应该比其他地方高，可这一路走来，看到的都是寻常风景，并没有异能量高的地方应该出现的奇花异草、特有地貌。越靠近主城的地方，一切反而是更加普通，既不变好，也不变坏。
  果然有问题。
  手中的线时紧时松，但琪岚不敢放开。她抬头望向远处，残阳如血，倦鸟归林，马上就要入夜了，不少魔兽魔物也快要出来活动了，得赶快回城才行。
  黑暗时代生命数量锐减，再加上后来炼世之难的又一次血洗，人类早已失去了原本的优势。魔物、魔兽、人类，强者的数量依次递减，就连精魅（魔兽和魔物的后代）、妖精（魔物和人类的后代）和精灵（魔兽和人类的后代）的强者数量加起来都比人类的总数要多。
  这导致的后果，就是人类的领地锐减，哪怕是同一个家族同一个星球的各个城池之间也是隔了不少其他种族的聚居点。幸而人类发展了三尊带来的文明，先是吸引了血缘关系较近的精灵、妖精，再之后是精魅魔兽魔物灵兽，各族领地之间逐渐达成了合作管理的协议，血脉才得以延续。
  橘色的斜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老长，也照得匾额上的“目明”二字闪闪发亮。他跟着她，一步步走过护城河上吱呀作响的木桥，走向对他们面露不善的守卫。
  她和他们说了什么，火麟飞没有兴趣听。他只知道太阳快要落山了，秋天的夜晚会变凉，她说话的声音挺好听。
  “……就是这样。”那边传来琪岚柔柔的声音，“我们来找你们族长，可以指个路吗？”
  满脸横肉的大汉没有说话，露着凶光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们，像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把锃亮的长枪靠到墙边，从怀里慢吞吞地掏出一个又脏又破的布包，随手抖开放出一只纸鹤。干裂的嘴唇蠕动着，吐出两个又粗又嘶哑的字：
  “跟着。”
  声音像个土匪头子。
  等两个人走没影了，那大汉再也装不下去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整个人都脱了力，扭头冲看热闹的下属吼道：“看什么看！以后这种事别找老子！”他埋下了头，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看着自己抖成筛糠的手，都握不住枪了。
  “原来你也能温柔地像个女孩子啊。”火麟飞有点吃醋，捏着嗓子，怪里怪气地道。
  琪岚不理会他的孩子脾气，继续往前走：“首先，我本来就是女的；其次，我们有求于人；最后……琉璃眼的威压是星辰咒藏不住的，态度再不好些，把五大三粗的汉子吓哭就不好了。”
  “呵。”火麟飞尬笑两声，挠挠头，不再说话。
  沿着主干路走了一会儿，又拐了几个弯，纸鹤停在了一家普通的英式别墅前。红棕色的老旧砖墙，窄窄的窗户被擦得锃亮，斜屋顶上的大烟囱让火麟飞想起了在孤儿院里过圣诞节时胖墩扮的圣诞老人——不知道他能不能爬进去。
  前面走着的琪岚余光瞥了眼他，见他双目放空，又在出神，只好干咳一声。火麟飞猛地回神，赶紧连跑带颠地跟了上去。推开矮门，琪岚放慢步子等火麟飞从后面追过来。若有若无的线牵着他们，琪岚突然想，如果他知道这是一根不会被扯断的线，还会这么努力地跑向自己吗？
  谛丝线、翰岢墨、裘云锦，上古时期三大种族的至宝，为了不被后人遗忘，三尊将其设为异能量的单位。一根细细的谛丝线，作为黑暗时代后几近失传的珍品，现在似乎成了他俩间仅剩的牵绊。哪怕她知道只要她想，只要她的一句话，一切都可以回去。
  可她不想。她已经让得太久，退得太多，身边最亲近的人，她不想是“让”来的。
  真的不想。
  枫树纷纷扬扬地洒下暖色的叶子，铺在他们前行的路上。她故意放慢脚步，他有意追赶，仿佛只要这条枫林砖路够长，他们还能走在一起。
  可她敲响了门。
  半旧的红棕木门被人小心地打开，穿戴一新的年轻女佣恭敬地请他们入内，头发灰白带着金边眼镜的管家在前面引路，笑容和煦，声音亲切，仿佛他们只是来拜访的熟客。
  琪岚终于和火麟飞对了个眼神。整个房子，三个女佣，一个厨师，一个管家，两个男侍，都是异能量十五个黑洞以上的勇者。而且从路过观察到的情况看，他们做事熟练，不像临时调来的。棋索思吉家族的族长只是个异能量十五个黑洞的勇者，为什么会有实力不亚于他的佣人？即使是为了安全，也有些太过了。
  异能量高于十五个黑洞的强者都是要被培养到接近故者层次的——这是宇宙间默认的规矩。如此这般放在身边当佣人使唤，实在是浪费资源。
  除非……她慵懒地靠在沙发上，如猫般狡黠的眼睛掠过表情严肃的大胡子族长，投到他身旁抱着奶瓶的小娃娃身上。
  “你是谁？”
  大胡子额头冒出来冷汗。他想接话，可刚才生硬客套的那几句已经几乎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和勇气，琉璃眼的威压实在是受不住啊！他求救似的扭头，望向奶娃娃，见后者还在努力地和最后几口作斗争，完全不理他，眼泪都快下来了。
  “不说？”
  火麟飞没意识到不对，但琪岚问话没有得到回答他总归是有点不爽。眼中的光芒陡然增强，远望过去，竟如光下钻石一般，威压陡增十倍不止。
  那娃娃依旧嗦着奶嘴，完全不理会他。火麟飞大惊，眼中光芒收敛，还没来得及质问，只听砰的一声，大胡子竟是被威压吓得背过气去从沙发上滑了下来。
  “……”
  挣扎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大胡子真吓哭出来了，枉他纵横多年，竟是头一次感到自己和死亡如此之近。一把鼻涕一把泪蹭得胡子上到处都是粘腻，娃娃总算是抬起头，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冲房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大胡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冲了出去，守在外面的侍从像是见惯了一般，处变不惊地关上了门。
  “你是谁？”
  这次他俩几乎是同时发问。
  奶娃娃没理他俩，他放下奶瓶，伸了个肉嘟嘟的懒腰，在沙发上寻了个舒服的垫子，爬上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然后翻了个身——睡着了！忽而淡淡的烟雾腾腾升起，几息间聚成了个不大不小的雾团，发出忽男忽女、忽老忽少的声音，听得人心里发慌：
  “这样说话方便些。”
  “我嘛，不过是只计算一切事件概率的，不太合格的拉普拉斯妖罢了。哦，对了，你们人类好像叫我什么……预言者？”
  空气静得出奇。
  琪岚望向那一团，深吸口气，努力发出平缓的声音：“反方是祭司族，还是祭司族是反方？”
  “需要即存在，存在即合理。一只被削弱成这样才被允许存在的拉普拉斯妖，还是挺有发言权的。”
  空气又一次安静。
  假想中可以根据物理定律预知未来，却因为与量子力学相悖被认定为不可存在的拉普拉斯妖，如今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他们面前。即使是被削弱了，它的重要程度也无需多言。
  “我是祭司族得到的报酬。”打破沉默的声音像是无数个男女老少的和声，难听得紧，“宇宙之间，需要制衡。一只拉普拉斯妖，换来作为叛逆者家园的第三平行宇宙，附赠成为缓冲带的第二平行宇宙，很合算。”
  “炼世之难呢？”
  “太久的和平会带来更多的明争暗斗。”
  “……”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火麟飞不知道琪岚那边如何，他现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想吐！他把头扭到一边，藏住自己煞白的脸色，努力深呼吸，试图调整过来。
  原来如此！黑暗时代过后，三尊制衡宇宙不成，又造出来这么个东西！一方有疯了的寞尊，一方有逆天的拉普拉斯妖，明面上敌对，暗地里合作得亲密无间！
  竟然用战争来延续和平、排除异己，人命在他们眼里就这么不值钱吗？
  什么维护宇宙间的平衡？他们要的，不过是一个强大的威胁，可以来自对面，也可以来自中间——十八个人全部觉醒，面对最后一战，输了，万事万物都将重新来过；赢了，剩下他们这几尊比三尊、预言者加起来还可怕的大佛在，谁还敢搞出什么幺蛾子？
  真是很妙的算盘啊。
  “你走吧。”
  琪岚诧异地望向火麟飞，见他头扭向一边，可听这语气，竟是在和她说话！她怒了，刚想骂他，却被道缓缓降落的金色晃了眼。
  一时间，她怔立在原地，想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掉不下来，胸口堵着一团疏不开的气，只想逃离这里。可她甚至都没用深呼吸，就平静地说出了那句“好”。
  叮的一声。
  火麟飞猜到了，他知道是什么。他转身，顶着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飞速捡起那枚系在金线另一端的圆环揣进兜里，眼圈通红，不敢细看，但他知道那是什么。
  谛丝线，第一平行宇宙至宝，非金刚石不可裁其长短。他把它系在手腕上，她把它系在戒指上。剪不断的线可以解开，他要留，她拦不住的。
  一瞬间，火麟飞想了好多。
  要维持宇宙间的平衡，这边即使有拉普拉斯妖，也是不够的。“叛逆者的家园”——叛逆·番倪留下来，算顺理成章吧？从一开始，他们应该就算好了，可他火麟飞却也是自愿抛下队友留在了这里的
  可是……他想起龙戬逼他扔掉的汽水瓶。
  你说过的话，一定要算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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