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这些物质当中混杂了那个地方的特征？”安娜惊喜地叫道。
  “是的，我已经分类整合成了一个报告，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这些物质当中有铁屑！”安娜说，这也许说明是在一座炼钢厂附近。可是整个美国那么多炼钢厂，又怎么能具体到是哪个钢厂呢？
  “这里还有一些鸟类排泄物，”沈念安把另一份报告递给安娜，“dna检测是知更鸟的粪便。”
  “知更鸟？”安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这附近只有红豆杉林园才有大量的知更鸟栖息，所以就是林园附近的……”安娜用手机检索了一下，“斯洛特炼化钢铁厂。”
  还没等安娜说完，沈念安已经披上大衣冲了出去。“喂，沈，你等我一下。”
  斯洛特炼化钢厂是一个被遗弃的老工厂了，也许正是因为它的荒凉，才更加方便了在这里举行各种各样的活动。沈念安和安娜穿过一片被遗弃的篝火堆，安娜忍不住说：“在这里放火是多么危险的事情，这些孩子们怎么就没有人管一下？”
  沈念安蹲下身子，用手指蘸取了一些灰烬，凑在鼻子下闻了闻，“是硫磺的味道。”
  随着距离第二道谜题越来越近，沈念安也越来越焦急，顾为先的电话打不通，这一切都让沈念安有着不好的预感，folia的性格在第一题当中已经被分析了出来，他不知道这样一位受到刺激的同僚，会不会真的做出对顾为先不利的事情出来。
  “有打火机吗？”沈念安问安娜，安娜有些错愕，但是她还是拿出了zippo打火机，“你要做什么？”
  “这是一种在墓地当中的常见现场，现在却被应用到了这里。”沈念安微微一笑，打开了打火机，不出他所料，一股幽幽的绿色光芒从火堆处蔓延开来，像是夹道欢迎的绿色恶鬼。安娜有些害怕，忍不住往沈念安的后面靠了靠。
  “你最好和我并排走。”沈念安难得有兴致调侃一下安娜，“也许有鬼在我们身后。”
  现在的天空刚刚擦黑，周遭的云朵排兵布阵似的站立不动，挡住了天空上唯一的光源。扫视周围，满眼是废旧的机器和荧光绿色的悬浮光影。两颗心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更加强烈。
  “你说顾为先会不会被她困在这里了？”
  “不太可能，现在只是第二道测试，而且我相信她不会对顾为先怎么样的。”沈念安这样说着，身体却有些打晃。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安娜急忙搀扶了沈念安一下。
  “可能是最近熬夜有点多吧。”沈念安不露痕迹地避开了安娜的手，“我们继续往前走。”
  淡绿色的荧光像萤火虫一般张牙舞爪，但是路总有走尽的地方，沈念安举着打火机，就在滚烫的火苗几乎要灼烧起身边的空气的时候，“这里！”安娜惊叫了一声。
  沈念安走过去看，是一个一人多高的保险柜，外表十分破旧，倒是跟这个废旧钢铁厂十分的合适。沈念安走过去试探性地拉了一下柜门，没想到的是，柜门居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沈念安从这满柜子的文件档案袋当中随意抽出了一个，打开看了几眼，他的脸色霎时就变了。
  那是顾为先的大学入学档案。
  沈念安迅速地拿起几本文件夹，里面是顾为先从小到大的全部资料，甚至包括看病去的医院，包括经常去的超市。沈念安翻阅文件的速度越来越快，心也越降越深，原来folia对顾为先的调查远远超出沈念安的想象。
  他更加确认了这个念头，folia根本是冲着顾为先来的，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诱饵，或者说是一个困在陷阱中的猎物。
  安娜把folia的电脑摆在了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脑的页面已经变成了一张顾为先的简历表。
  沈念安沉着脸拉着进度条，这篇简历他有印象，是顾为先去圣芭芭拉分校的时候投递的简历，他还参与了编写。只是不知道在这里出现这一张简历是有什么用意。
  “沈，你看这不是普通的简历，在最下面的一栏有一个超链接。”安娜点击了一下鼠标，居然出现了一个表格。
  “请正确填写以下表格，只要写错一道题，游戏就此结束了哦。”
  “什么？这也太严苛了吧。”安娜忍不住抱怨，“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么多事情？”
  沈念安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关于顾为先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
  顾为先自从和凯斯莉聊过之后，一直在反思自己与沈念安之间的关系。他认为，自己确实应该独立起来，他与沈念安之间的关系应该是那种层层相依，却又遥遥相对的那种感觉，他不要成为依附在另个人身上的爬藤，他应该有自主选择自己的未来方向的权利和义务。
  他决定去研究院，回到台湾，这是他渴盼的。至于沈念安，他对他有信心。
  关于顾为先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沈念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自信，可是他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感觉。
  他和他都不是那种完美的人，他和他也不是那样的合丝密拢，他和他的灵魂都曾在黑暗的绝望当中用力碰撞，以至于两者的灵魂已经伤痕累累。
  可是，他们会像在洞穴里的蝙蝠一样，盲着眼，一点点探索，一点一点地靠近对方，直到彼此的心跳在同一频率起伏着。甚至其实很多部分已经融合在一起。
  没有人知道那种感觉是什么，所以就统称为“爱”。
  是的，沈念安爱顾为先，他恨不得将他们两个融化，再重塑一个沈念安和顾为先，属于两个人的他们。顾为先也爱沈念安，他恨不得把自己的心与沈念安的心互换一下，这样就能懂得对方的所有心意了。
  沈念安毫不费力地填写着试题，这些关于顾为先的问题，每一道都是他们之间的回忆和过去。
  “沈，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安娜担心地看着沈念安的脸色，“你现在的脸色很不好，你的额头都出汗了。”
  “没事的。”沈念安用衣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先把试题做完，我怕顾为先有危险。”
  这一次很顺利地就通过了，沈念安急迫地将答案提交，手指紧紧蜷在一起，焦急地等待着下一个测试的线索。
  这次与第一次不同，页面加载了很久才出现了熟悉的界面。出乎安娜和沈念安意料的是，第三张是一张顾为先在圣芭芭拉的房子里面的照片。沈念安几乎是咒骂一般地叫了一声，快速地向门外跑去。
  “等一下！沈！”安娜急忙跟在后面离开了这间房子，“你要去哪里？”
  “我现在就订机票回圣芭芭拉。”
  “现在根本没有去那里的飞机了。”安娜残忍地宣布这个事实“最早的航班也要等到明天上午。”
  沈念安愣怔了几秒钟，立刻做出了决定，“我要开车过去。”
  “沈！”安娜忍不住惊叫起来，“你疯了。”
  也许他是疯了吧，可是如果坐以待毙会让他死亡。他不能想象是因为自己的过失导致了顾为先的任何损伤。
  一辆黑色的轿车就这样带着疯狂出发了。
  “什么？大会提前结束了？”顾为先有点不敢置信，“我记得我们明明说要两周的，怎么现在只有两天就结束了？”
  “不是这样的，研讨会是会持续两周的，但是关于儒家学派的探讨是研讨会的一部分，现在您已经帮忙完成了，再加上学校方面对我们施加了一些压力，所以我们只能早点放人了。”凯斯莉眨了眨眼睛，“看你也很迫不及待地等着和你的那一位见面吧。”
  顾为先释然一笑，等回到圣芭芭拉，他一定要先和沈念安好好聊聊，关于他在这里学习到的知识，关于他的梦想，还有关于他的决定。
  公派的直升飞机载着顾为先和他的满脑子梦想离开了台湾的上空，那时候的顾为先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多年后的顾为先多次回忆那时候的自己，顾为先的哥哥们问他后不后悔做出这个决定，他总是笑着摇摇头，后不后悔这样的问题，本身不就是很没有意义的吗。
  “顾为先。”沈念安已经连续开了十个小时的车了，空腹的酸痛感消磨着他的意志，他只能默默念着顾为先的名字，才能够保持一点清醒。
  “就快要到了。”沈念安的脸色已经灰白了，薄薄的嘴唇不断地抖动着，他勉强平衡着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疲惫，沈念安一头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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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沈念安再次醒来的时候，眼前就是顾为先因为熬夜看护而通红的双眼。
  “你总算是醒了。”顾为先轻轻地笑了起来，这个笑甚至有一点纤细。
  沈念安看着他的表情，想起之前的身体感觉，就大概明白了自己现在的情况，心里咯噔一声。
  “我是不是再次病发了。”沈念安问，语气很是稀松平常，但是仔细听，还是有一些颤抖。“如果是就眨一下眼睛，如果不是就眨两下眼睛。”
  那一刻时间过得是那样的慢，不知道是不是顾为先故意的，还是说那一刻让沈念安印象太过深刻的原因。顾为先长而卷曲的睫毛缓缓地落下，又抬起。顾为先那样美丽的眼睛上突然又蒙上了一层水雾，再次低垂了下去。
  终于，顾为先再也忍不住了，一头扑进沈念安的怀里，像一个受伤的小兽一样低声地呜咽。
  “好了，好了。”沈念安顺着顾为先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小孩子一样，“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
  沈念安的目光飘到了窗户外面的那条小河上，落叶纷纷，只是不知道那一株才能落入河内呢。
  顾为先到底已经与当年的少年不同了，擦干眼泪之后就开始准备了沈念安长期住院的物品，与主治医生讨论接下去治疗的方案，或者与自己的同学联系，想要接受到更好的治疗。
  相反的，沈念安每天只是呆呆地躺在病床上，看着周围穿着白色衣服的医务人员进进出出，看着顾为先开始很少吃饭很少喝水，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变得像自己一样消瘦。
  其实，相较于想象中的，真正确定自己再次病发的沈念安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过，或是愤怒，或是恐惧，他只是有一点悲伤，还有一点愧疚，对顾为先。他知道，这次是真的不能和顾为先再厮守一生了。
  其实他的内心已经种下了这个早晚会面对这个问题的种子，现在病发了，沈念安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就像是那种阴沉着的天，越来越低，低到胸口发紧，低到头痛欲裂，但是这时才布下的倾盆大雨，让人措手不及，但是也让人感到十分爽快。
  “沈念安。”顾为先坐到了沈念安的床边，紧紧握住他的手。
  “我们会一起度过去的。”
  “我们不是经历过一次了吗？没关系的，你一定还是会治好的。”
  顾为先的脸很是憔悴，连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都干瘪了下去。
  “顾为先。”沈念安的调子拖得慢慢的，像是阳光哽咽地退出院子，不舍却又无可奈何。
  沈念安仔细地看着自己最珍爱的男孩，他陪伴着他最美丽的年华，他没有漏过他的青春，他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他从未走远，他也未曾离开。
  沈念安紧紧地抱着顾为先，像是用尽了一生残余的所有力气那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过来？”顾为先看沈念安不说话，心里十分地慌乱，担心他的身体支撑不住。
  但是沈念安制止住了他的动作，将顾为先轻轻地抱在怀里。无比的依赖，无比的缱绻，甚至饱含着爱意，沈念安感受着顾为先的心跳和呼吸，沈念安开口说道“我们分手吧。”
  沈念安说：“顾为先，我们分手吧。”我不想看到你难过的样子，也不想你看到我难受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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