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还好她一时半刻下不去手：若是她刚刚杀伐果断，凌枫哪里还能有命在。叶莹伸手抚摸凌枫的脖颈：他的脉搏称不上稳定，但还算有力，至少不像会是马上就要断掉的样子了。
  他的呼吸仍然细弱，不时还会打个小小的哈欠，然后冷汗滚滚而下。
  叶莹松了口气：凌枫大概好多了：若不是眼看着凌枫要断气，她绝不会给他渡气，她的呼吸的是死气，凌枫吸得太多容易肺部感染：原本吗啡中毒也容易得肺炎——虽然肺炎也是他作的。
  叶莹伸手在衣服里摸索半天，掏出了几个瓶子来——洛瞳身上一向带着各种毒药。她翻捡一阵，取出了一点颠茄膏，在手心揉化了。
  颠茄里面含有莨菪碱和阿托品，虽然不完全对症，但能刺激呼吸，升高血压，还算有点用处。叶莹不知道让他恢复呼吸该用多少药，但清楚致死量。
  她用指尖沾了少许药膏，撬开凌枫的嘴巴。
  好在洛瞳制做的药都是精品，只要入口就可以生效，而不需要吞服。叶莹拨弄了一下凌枫的舌头，将药膏轻轻地擦在凌枫舌下。
  正当她想抽出自己手指的时候，凌枫的牙关突然锁紧，他的牙齿很尖，叼住了叶莹的指节。
  叶莹猝不及防被咬，差点一甩手崩断他的牙。可凌枫只是叼着她的手指不肯放罢了，却也不十分用力，比猫咪还差些，实在不能说疼的。
  叶莹轻按凌枫的下颌：“松口。”
  凌枫似乎醒了，又似乎没有意识，往常叶莹呵斥他，他不跪下来请罪就不错了，可现在他却不肯听话，只一味咬着她的手指。叶莹头疼地捏了捏凌枫的脸颊，可还是捏不开他的嘴巴。
  “算了……”可能是吗啡中毒后牙关紧闭吧，叶莹不想深究。她拔出匕首，想顺着骨节切下手指重新长一根算了。
  凌枫嗅到一股血腥味，不知道是刚被颠茄膏刺激到了还是怎么，横生出一股冲劲，登时就要蹿起来。叶莹的手腕被他一把抓住，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差点就要被反剪着手臂按在地上。
  等凌枫看清楚，自己抓着叶莹的手腕的时候，他的冷汗又滚下来了。
  “行了。”叶莹头疼地钻到了凌枫手臂下把他撑了起来。“凌枫，醒了就把那东西吐出来，我们走。”
  凌枫又冒了一层冷汗。
  “你用了梦神倾杯？”叶莹没有一点委婉的意思，一边半扶半抱着凌枫——大抵是抱着——往前走，一边问道。她不耐烦等凌枫回答，又自顾自说了下去，“你以为梦神倾杯是什么好东西？”
  凌枫不知所措，只能由她拖着走。
  “在我的世界，这种东西叫吗啡。”叶莹在凌枫膝弯处一托，将凌枫打横抱了起来，越过了一段断木。“毒死人倒是小事儿……但只要你用过了，就会上瘾，这辈子都离不开它，知道么。”
  “属下不知。”
  “等我们回去了，你就不要用这种药，也不要出去跟神作战了。你杀了湖神，总能震慑他们一阵，一时半刻不会有事。好歹先把前几次戒断反应熬过去，别白白送死。”叶莹一边继续说，一边动用灵力探查凌枫的身体，越探查越糟心：凌枫全身上下简直找不出一处好地方，显然不止用了吗啡。
  “等回去了我再给你调养……”叶莹叹了口气。“凌枫，以后别这么作践自己了，你的命就不是命了？你自愿为我送命，我就能心安理得了？我不过称一句暗神，你就当我的心肝都黑透了么？”
  简直就是瞄着凌枫的软肋戳刀子。
  凌枫只觉心里一阵温热的酸楚，竟像是要呕出血来。可是叶莹的手按在他身上，这口血是怎么都吐不出来的。他只能模模糊糊地想：我怎么跟了这么一个神呢？
  叶莹将体内灵力流动压到了最低，连凌枫一起隐蔽起来。她的魔力倒不必藏着，一向全是释放出去的，早已与寒夜之森的黑暗融为一体，任何波动都逃不过她的灵敏触觉。
  黑暗之神不是白叫的。
  “暗神。”凌枫靠在她身上缓了缓，终于攒起了些力气，开口问道。“暗神既然知道倾杯之毒，为何不毁掉它？”
  “若是早毁了，今天你就要跟湖神硬碰硬了。”叶莹玩笑般地回答道。“既能一击致命，又能软刀子杀人，我再到哪里去给洛瞳找这么好用的东西？若是她吸这个上瘾，我必定拦着，若是她想用这个杀人……也只能随她去了。”
  “不过……等你回去，我必定叫她把这梦神倾杯全都烧了。”叶莹沉默了一阵，轻笑了一下，补充道。“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上瘾。如果真上瘾了，你少说也要掉半条命。”
  “上瘾……是什么？”凌枫迟疑着问。
  “吗啡上瘾的时候么，你会感觉活着就是痛苦，唯一的快乐来源就是它。从此人间再也没有东西能叫你高兴起来——当然可能一开始也没有。上瘾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要么吃药，要么死。但你这么厉害，能挺过去的是不是？”叶莹深吸了一口气，眼见凌枫又咬紧了牙关，到底不敢再吓唬他了。
  在灵界是没有戒毒药物的，只能生生把戒断反应熬过去，少说也得熬上一年，可如果想完全恢复正常，时间又得从十年往上数。最可怕的是，不管为戒毒熬了多久，只要再沾一次，一切又会变得不可控制。
  “我不会再让你遇到这种破事了。你放心。”叶莹又低声骂了句什么，想来不是很好听，惹得凌枫微微皱起了眉头：“暗神！”
  “霓裳又不在。”叶莹微微一眨眼，狡黠地笑了。“我累得很，胡乱说的。”
  她将凌枫提起来，轻捷地沿着一棵树爬上去，搭了结界将两个人撑在了半空中。他们脚下有几个人结伴走过：叶莹辨认得出，他们是云仙：只有雾霭的仙子才有那么雪白的一身纱袍。
  “湖神被你藏在哪儿了？你看她们一点也不慌，可不像是刚死了个神的样子。”叶莹抱着凌枫，一面还在跟他咬耳朵。“不对……就算湖神没死，这么清闲也太奇怪了。”
  凌枫本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几句，可叶莹的话锋又是一转，他接不上话，只能倚在叶莹肩上，缓缓调息。叶莹本也没指望他回答什么，只是之前习惯了跟洛瞳一起插科打诨，没话也要找两句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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