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沼中央的岛屿上，洛瞳伸出手，一只伤痕累累的蝴蝶破碎在她掌心，她脸上的神情骤然一松：“暗神回来了！”
  青鸟正摸索着给飞鹰的翅膀包扎，闻言也大大松一口气。
  “臭丫头片子还知道回来……”洛瞳虽然喃喃骂了一句，可一双眼睛却几乎眯成了月牙儿。而她话音未落，就看见凌枫抱着叶莹冲开众神层层包围，一路闯到雾沼里面来。
  “洛瞳！”凌枫一踏上岛屿便滚翻倒地，可他的双手仍死死搂着叶莹不放。“快救救暗神！”
  “你就这么硬闯过来的？！”洛瞳难以置信地看着凌枫。凌枫无暇点头，在他摔倒的时候，手上劲力一松，叶莹已经伸出骨鞭，对着自己眉心刺下。他忍痛向叶莹肩上一敲，打断了她的骨头。先前他闯过诸神包围的时候，就是暗神一路的疯狂攻击帮他开出了一条血路。他本没有怎么放在心上，可暗神驱散了敌人后，便将武器对准了自己。
  叶莹疼得惨叫一声，蜷缩起来，虽然双手都不听使唤，却仍旧执著地张口去撕咬自己的身体。洛瞳本想伸手去扶她起来，一时也吓呆了。
  凌枫再也抱不住叶莹，刚刚的一击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体力。叶莹滚落在地，似乎找到了新的手段，开始将头颅与双膝狠命向地上磕去。洛瞳活了几百年，头一次感受到手足无措的滋味——雾沼的土地都是软的，叶莹不知道怎么居然扒出几块石头，硬生生将自己的身体磕成了一摊摊肉泥。
  她全身的骨头几乎都断过了一遍，只剩下一双完整的眼睛渐渐清明。叶莹并未开口说话，但洛瞳清晰地读到了她的意识：“先救凌枫。”
  凌枫的伤再重，总比她的好处理。
  暗神“说”得在理，洛瞳只得转过脸去帮凌枫疗伤，不忍多看一眼。
  叶莹的大脑昏昏沉沉，或许是刚刚磕头磕得太狠了伤了脑子，她一时竟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纵然拼命想要搜索回忆，探明自己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是脑子却总是不听使唤。她仿佛看到洛奎正头也不回的离开寒夜之森，却又仿佛看到他贴着她的耳畔低语：“暗神，您要是死了，属下给您殉葬。”
  狗屁的殉葬。乍一想到这个词，叶莹竟然奇迹般的恢复了一点意识，开始执著的挣扎起来：她要是死了，凌枫没有归处，霓裳无人庇佑，洛瞳要化为白骨，青鸟飞鹰……她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不敢想下去。
  “是堕神咒。”青鸟说得很有几分咬牙切齿。洛瞳一时没有听懂，不由得扬起了眉毛：“那是什么？”
  青鸟一向温和文雅，此刻双翼的羽毛却隐约竖了起来，不像白凤，倒像是一只发怒的老鹰：“是什么？黑暗之神养白凤，就是为了对付这东西的！”
  “青鸟！”洛瞳低声喝道。
  “洛瞳，你怕什么。”青鸟回头看着她，唇角微弯，倒像是在讽刺。“我要是不救她，就得一起死在这里，你说，是不是亏得很？”
  洛瞳定定地看着青鸟，青鸟的眸子掩盖在一层一层的白色缎带下，她看不清楚：“青鸟，星仙没有一个怕死，但我现在还是要求你，是因为暗神值得。我知道……你要我怎么求你都行。你要我跪下来求你也行，只要还不至于要了我的命，怎么都行。”
  青鸟一时愣住了，竟忘了继续缠绷带。飞鹰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她最终还是低低叹了一口气：“罢了，反正我生来就是做这个的。”
  不是，凌枫突然轻轻挣扎了一下。
  “你再胡说，暗神醒了要骂你了。”洛瞳轻轻按住凌枫，开口仍是平静无波的一句玩笑话。“我先去放蛊，撑得一阵是一阵。飞鹰，你带青鸟去开刑堂，凌枫……你还站的起来么。”
  “无碍。”凌枫勉强撑起了身体，解下披风，将那一摊被冰绡覆盖着的血肉小心裹在里面。
  “我给你用了些化瘀止痛的药。你的伤自己也清楚，我治不了，只能拿药压着。”
  “多谢。”凌枫没有接话。
  他本来不就是能挺一阵是一阵么，哪有那么多忌讳讲究，只不过身边还镇着一个暗神，容不得他任性。
  刑堂是雾沼地下的一间石室，因为几百年没人踏足，所以格外阴冷。凌枫挑了一架刑床，将叶莹放下。那刑床设计得颇为精巧，可以将受刑人的四肢全部锁死。凌枫在叶莹身上摸出丝帕，狠心勒住她的嘴巴，她就算醒来，也不能咬舌自尽。
  “你们说的堕神咒……是什么东西？”
  飞鹰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凌枫在对他说话。他还迟疑的时候，青鸟已经主动开口回答：“湖神的把戏罢了。”
  灵界一向将堕神咒视为对堕落的天神的惩罚，罚其自行断绝生路，卑微如尘埃。但也有一个传说：如果堕神获得白凤的原谅，便可以恢复天神之身。
  “哄孩子玩的故事，听听就算了。白凤有多尊贵啊，出了什么大事，白凤原谅就能过去了？”青鸟嗤笑道，“堕神咒挺简单的，就是堕神的诅咒。”
  诅咒自然是极其污秽的东西，而白凤的眼睛可以清荡世间一切污秽。
  “青鸟。”凌枫回过头，定定注视着她：“多谢你了。”
  “你不欠我的。”青鸟冷笑一声，挥袖向凌枫的方向虚虚一劈。“你以为我能治好暗神？”
  是了，黑暗在白凤面前同属污秽。
  “黑暗之神当初陨落，就是因为我母亲的净化。没了魔法，暗神怎么敌得过妖王。”青鸟捧起叶莹血迹斑斑的脸。“凌枫，怎么样，要我动手吗。”
  凌枫几乎僵住了。飞鹰的手扣在青鸟肩膀上，一言不发。
  “不能解么？”
  “打散施咒的鬼，或者杀了下咒的人，无咒不解。但是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堕神咒么？弑神是极重的罪孽，谁都承担不起。他们不想脏了自己的手，所以才有了堕神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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