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枫停下，别急。”眼见远方已经出现了大片密林，叶莹轻轻拍了拍凌枫的头。虽然洛奎已经将狼牙的由来细细告诉了她，她也没办法放松警惕。
  这个神明操控的世界，虽说平日一片祥和，但一旦被搅乱，局势往往瞬息万变。所以叶莹也从没想过要用洛奎的狼牙求助——一开始吵着回寒夜之森只不过是一时慌神而已——就算是她真的出了事，等狼牙送到洛奎手里，天大的事也要尘埃落定了。
  她就算急着见到洛瞳，也得考虑自己带着凌枫和洛奎，总不能冒进。
  “我临走给寒夜之森留了结界。”叶莹低声说道。“但是现在……已经破了。”
  寒夜之森那么大，她留的结界自然很薄，普通魔法师或者除妖师全力一击就能打破了。但是她留的结界与别人的不同：普通人顶多能破开一片能勉强通过的孔洞而已，不能全部打碎。
  但是神的力量远非凡人可比，她的结界在真正的神眼里，恐怕跟肥皂泡也没什么两样，但叶莹至少清楚了一件事：来者不善。
  凌枫收起翅膀化作人形，三人一起搭建结界，缓缓落地。
  “嘘。”叶莹轻轻比了一个“安静”的手势。她伸出两只手，分别扣住凌枫和洛奎的手腕，帮助两人隐匿了气息。
  “你们两个悄悄跟着我。”叶莹散开了长发，抽出垂蕊银桃树枝插在腰间。她习惯性地摸腕子上的皮绳，却发现已经叫海水泡坏了，只能狠心抓起长发，短剑一挥，就裁断了一大把。
  凌枫下意识伸手去拦，可是叶莹的剑极快，他哪里拦得住？手握得再紧，也不过捞得一两茎青丝罢了。
  “心疼了？”叶莹轻笑一声，似乎觉得很好玩。她伸手抹了抹凌枫的手臂：“你看，沾得一身碎头发……走了。”
  的确心疼啊，暗神的头发那么好。洛瞳每天会帮她精心清洗，再用黄杨绿檀的梳子轻轻梳通，一梳到底，柔软光滑得像一窝流淌的墨汁。
  她沐发的时候会安静地闭上眼睛，甚至沉沉睡去，有的时候洛瞳嫌手酸，就会叫他来帮暗神按摩头皮。可是他按不了多久，暗神就会睁开眼睛，含笑看着他，不许他多尽心。
  “你的手原本是拿刀的，现在被我这么使唤像什么样子。”她伸手覆盖他的指尖，仿佛是在抚摸看不见的刀刃。她热爱的永远是刀锋。
  凌枫手心里，到底还是留下了她一根长发，某一个瞬间，他握着它，几乎像是握着一根救命稻草。但很快他就松开了手，龙鳞蔓延过他的手背，他的指甲变成漆黑的龙爪。
  三人默默地走着，直到叶莹的靴底踩到了一片泥。
  “大约十里外。”叶莹眯起眼睛，伸手摸了摸身边的树干，她的指尖勾着几缕残存的细藤：藤条已经泛黄干瘪了，只是还没有化成普通的枯枝。
  “湖沼之神。”洛奎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
  “暂时不算近，估计还在围着雾沼打转。”叶莹冲洛奎点了点头。她想缓解一下尴尬，可是嘴角实在太沉重，根本就笑不出来。湖沼之神虽不如太阳神忙碌，却实打实是个不问世事的逍遥神仙，似乎除了当年的两场大战之外，她就从未离开自己的湖泊。
  “洛奎你回去。”叶莹沉吟一下，忽然停下来，冲洛奎轻轻挥手。“我走过的那些路是干净的，沿着往回走，回你的狼人岛去。只要你能平安出了寒夜之森，就没什么能伤着你了。”
  凌枫和洛奎两人一起愣在了原地。
  叶莹抬起手，向洛奎的眉心一敲。洛奎恍如从梦中惊醒，皱起眉毛，低头看着她：“属下还以为，暗神……想要赐属下一个叶落归根。”
  “还早着呢……洛奎，早着呢。”
  “是。”洛奎轻轻将狼牙挂回她的脖子上。“那等属下老了，再回来求暗神赐个地方。暗神此去小心。您要是死了，属下就给你殉葬。”
  “不用担心我，再说了，真要殉葬也带着你的人多种几棵树，把寒夜之森种回来。”叶莹抬了抬眉毛，“去吧。”
  用自己去偿还所谓的前世缘份这种事，她怕是得死透了才能做出来。只不过她身份尴尬，是个死不了的怪物罢了。
  “是。”洛奎轻轻地笑了，他没有再与她争执，甚至没有像一向执著的那样跪拜，只是虚虚地一拱手，再不回头。
  凌枫一向不会质疑她的决定，此刻也微微皱起了眉毛。叶莹懒得跟他一一分说，拔下垂蕊银桃插在地上，划破手心，向花枝滴了几滴血。
  湖沼之神花馥警惕起来，她掌管着湿地湖泊与各种植物，对森林的变化自然掌握得更清楚。她抓起手杖，召唤自己的侍者：“你跟我一起去看看。”
  “阿炀，”太阳神冲她轻轻点点头，环视一周，又向火神望去。“你陪沅茞去吧。”
  火神姓朱名炀，沅茞则是湖沼之神的字，她迟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不必麻烦火神，只是林中植物异常，我去看看就成了。”
  待湖沼之神赶到时，只见一颗花树冲天而起，铺下一地水晶般的花粉。树下站着个身形单薄的少女，她穿了一身纯白的长衫，眉目如画，仿佛花灵。
  叶莹伸出手，逗弄着空气中月光的碎片，碎片在她指尖凝结成蝴蝶。叶莹向蝴蝶吹了口气：“去吧，找洛瞳去。”
  “你是谁？”湖沼之神轻轻拦住自己的侍者，沉声问道。
  “湖神在问你话呢……”她等了半晌，叶莹仍旧动也不动，她的侍者忍不住呵斥。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湖沼之神拦住：“夏濯，别吓到她。”
  叶莹低声笑了出来：“花馥……”
  “你说什么？”湖沼之神愣了一瞬，下意识将手杖举到了自己面前。
  “您是个温柔的神，但是对不起。”叶莹稍微抬高了声音。她将按在树干上的手一收，垂蕊银桃的枝干瞬间枯萎，雪白的花朵大片凋零。
  叶莹将全身魔力扩张开来，几乎每一片花瓣都被她的魔力笼罩住了。月光肆意洒落，银桃飘飞如雪片。
  这种植物是靠吸取动物的生命力生长的……湖沼之神想。手杖轻挥，藤蔓漫天，脚下的土地变成粘稠的沼泽，她下意识地抵抗着来袭的花瓣，但那些东西实在是无孔不入：“暗神，小心被自己的花反噬！”
  湖沼侍者扑在湖神身上，替她挡住了几片直冲她心脏袭来的花瓣。叶莹本已甩出骨鞭，打算给她致命一击，此刻也忍不住诧异地看向她。
  她的魔力也就在此时出现了破绽。
  湖神将手杖挥向前方，恰好被叶莹的骨鞭缠住，二人满心争夺武器，自然将重重飞花破开了一个口子。
  “啊！”叶莹与湖沼之神目光对接，登时疼得惨叫一声——那双眼睛是是纯净的碧绿色，中央分明是重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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