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轻轻舔舐着凌枫手上的鲜血，渐渐恢复了一点体力。她伸手覆盖住了凌枫的伤口，微微皱起眉毛。
  “我们等的也太久了。”叶莹低声说着。“我心里有数，来墨海之前用过血食的，短时间内不至于撑不住。你好好回忆一下，夏氏嫡系干净了吗？”
  “属下无能。”凌枫的脸色发白。
  “又不是我命令你杀人的。”叶莹哭笑不得。“只是如果夏氏残余的嫡系不止夏晨曦一个人，做决策会很麻烦。”
  夏氏嫡系是可以参与决策的，如果恰好是成年男性，就比小姑娘难对付多了。叶莹对自己谈判的能力心里有数：只能哄哄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罢了。
  “凌枫，你说海渊很深，那能带我出去吗？”叶莹探测了一下自己体内的魔力，倒还足够发动逆光王者之瞳。她招了招手示意凌枫靠近。“过来，我把你的伤治好，你好带我出去。”
  凌枫微微向后一退。叶莹无奈地笑了，靠过去帮他治疗伤口：“怕什么，我轻一点你带着方便。”
  凌枫不做声，只是看着她的衣摆。
  叶莹的长袍大半被染作殷红，斑驳淋漓，她也不怎么在乎：“脏了也没关系的，等下在墨海里洗洗就好。”
  也许这就是暗神，凌枫默默想着。
  “先不要急着出去。”叶莹说道。“之前我想得太简单了，现在出去的话，我没有把握。”
  “暗神怎么会没有把握？”凌枫抬起头，到底没有再将她的手推开。他伸出一只手，仿佛手里还是那柄死神之刃。那只手上没有龙鳞，苍白得像雪。“只要属下在，暗神不必害怕。”
  “没那么容易。”叶莹把他的手压下去。实在没有办法就武力压制，凌枫不愧是她的侍者。
  “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解决不了，你想怎样？”叶莹的左手轻轻搭在凌枫手心里，“真想按我说的来？把墨海龙族屠杀干净？然后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回雾沼过我们的日子吗？”
  “能，但是我不想。凌枫，你要是说不喜欢其他龙族，我可以想办法护着你，但是现在……你就让着我一次吧。”
  就算没有办法，她也得想出来。
  凌枫倒是没想到叶莹会说这种话，他是暗之侍者，就算叶莹真的是胡闹，也轮不到他来管教。
  他只是想着，暗神不是这样的人。茫茫人世间，她最该放肆快活的活着。只有真的放肆了，方不负在外万千恶名。但是暗神不想，他也不会再多说。
  “请暗神决断，属下不敢多嘴。”
  凌枫已经很久没对她这样说话了，以前叶莹还道他恭敬，现在日渐熟悉，她不能自欺欺人：凌枫怕是不愿意听命，只是不敢拒绝她而已。
  “凌枫，有什么话不能对我说？你只管说，我都听着。”
  “若暗神收龙族为己用，则天下安稳，尽在暗神一身。只要龙族犯错，他们便会将过错按给您。”凌枫伸手按住叶莹的手，沉声说道：“天下何其重？暗神何必担负这些东西？”
  “你这话说的诛心。”叶莹伸出手指轻轻在凌枫伤口里一划，勾出一片碎贝壳，凌枫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在旁人眼里，暗神本就有原罪。”叶莹的手微微一动，凌枫立刻松开她，低头跪了下来。“暗神不可轻信龙族，属下亦不敢为他们开脱。”
  “先别动，我帮你治疗完再说。”叶莹又把他按了回去，轻声呵斥。
  “龙族不是利刃，而是烈火。伤人伤己。”凌枫固执地低着头。“暗神，属下既然能独自对抗龙族，就说明他们不堪为暗神所用。何况收龙族为己用太麻烦，暗神一向不喜欢麻烦。”
  凌枫没有再说下去：如果她真的收留了龙族，只怕更要被灵界诸神讨伐，更要被凡人戳断脊梁骨。
  数万年前，龙族不服从神的管制，倚仗龙王槊弑杀诸神，屠戮平民，才被永远圈禁在墨海——想要离开墨海，必须穿过潜伏着无数深渊蠕虫的海渊，连按照战败条约贡献的侍者也不例外。
  放龙族出海，便是主动抛弃了圣战的胜利果实，无异于背叛诸神，背叛天下人。就算叶莹再厉害，一人一口唾沫也要淹死了。
  她是小姑娘，她担不起身后骂名。
  “暗神，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圣战之约。请暗神三思。”凌枫劝道。
  “好，我再想想。”叶莹有些头疼，可是凌枫刚刚死里逃生，她哪里舍得跟他拌嘴吵架。“你不要闹，要疗伤。”
  “暗神。”凌枫又一次按住了叶莹的手。她也不急，只是闭上嘴，默默等着他说话。“暗神，属下舍不得死的。就算您不冒险，属下也舍不得死。属下愿听暗神号令，请暗神三思。”
  叶莹的心头涌上一股酸涩的滋味。她轻轻拍了拍凌枫的肩膀：“你什么时候不听号令了？”纵然心里酸涩，她也偏要无理取闹：“闭嘴，朕不听。”
  凌枫被她连下了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一时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
  “你想说什么，都可以跟我说。”叶莹不敢再跟他胡闹，只能尽力描补。“我说过，你比我年长，比我有经验。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反正信你总好过信旁人，你说是不是？”
  “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慢慢谈。”叶莹轻笑着伸出手贴上凌枫的脸。“只要你肯陪我走，就没什么麻烦的事了。”
  这动作太亲密，凌枫迅疾伸手捧住叶莹的手，却不知道，下一步是该将它扯掉，还是更紧地按在脸上。
  叶莹倒不觉得怎么，只不过就像平常看到猫咪乖了想摸摸一样，很快就把手松开了：凌枫就算与她种族不同，到底长得太像人了，平时不能太轻薄。但是这次有了一点“救命之恩”，叶莹也就不那么拘束：自己是挟恩望报嘛，让他当宠物摸一摸而已。
  “等下你要靠紧我，别被它扫到。”叶莹拍拍自己的肋骨，示意凌枫抱住。
  “是，暗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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