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在密林中一路穿行，差不多出了寒夜之森，才停下来稍作休息。身边的树枝微微动了动，她的眼睛顿时一亮，蹿跳过去，一把抓出了一只松鼠，撕开了它的喉咙，吮吸它的鲜血。
  太狼狈了，叶莹想。往日她出门，需要带的血食什物凌枫都会早早帮她安排好，绝不会让她现抓现吃。也不会让她靠自己走这么远的路。
  这么浑浑噩噩地一想，她几乎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去找凌枫回来了。
  是因为有他在，很多事情都方便？
  不对，叶莹想。是因为“绝笔”。
  她猛地站了起来，将松鼠向树枝上一挂，正好便宜了野猫或者伯劳。她在这里多想也没用，等她慢慢想通，给凌枫收尸都抢不过苍蝇了。
  ——
  哄睡了霓裳后，洛瞳羽衣和飞鹰都毫无睡意，三人就着尚温的茶水提神，低声商议了起来。
  “暗神走得太急了。”
  “急一点……也好。”青鸟缓缓地说。“她毕竟是神，也不需要我们太操心。”
  “不知道你们的游隼能不能快过暗神。”洛瞳的睫毛垂落下来，将灼灼光亮掩藏下去。“幸亏她丢三落四的，把那枚狼王牙直接给了我。只要它送到洛奎手里，他就不会不管暗神。”
  “没那么简单，游隼不擅长长途飞行，若是追上暗神就一切好说。若是一路飞到墨海……”飞鹰没有继续往下说。
  “你怎么不早说？”洛瞳长眉陡立。“若是那蠢鸟追岔了路……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哪怕是叫我亲自送过去？”
  “洛瞳。”青鸟伸出一只手，按在洛瞳手上。“如果时空之神知道暗神离开了寒夜之森，他怎么会放弃机会？若他集合灵界众神对我们围追堵截，我们踏出雾沼一步，就可能性命不保。”她似乎感受到了洛瞳想说什么，手上用力狠狠向下一压：“你想想霓裳！”
  洛瞳恍惚地抽出了丝帕向眼睛上按了按，丝帕飘落，又是一副倾城绝色的面孔：“如果暗神有事……”她伸出手胡乱地一抓，抓了个空。
  飞鹰迅即捞起丝帕，目光却向门口微微一瞥。
  洛瞳心道不好，堪堪将表情调整得从容，霓裳已经登登地跑进来了。
  “洛瞳！”霓裳像只猫一样噌地跳上洛瞳的膝头，“今天洛瞳和暗神怎么都不睡觉了呀？”
  洛瞳一把抄起了霓裳，让她在自己膝上前后摇晃了几下：“暗神带她的侍者出远门了呀。不过霓裳今天不乖哦，是不是没人陪着霓裳就睡不着呀。”
  叶莹一向纵容霓裳，乖与不乖往往不过随口一说，丝毫没有威慑力。霓裳毫不客气，立刻搂住洛瞳的脖子，十分肯定：“是！我就要洛瞳陪着睡！”
  “我们很快就不聊了。”洛瞳拍了拍霓裳的后背，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霓裳你先打个盹，等等我们好不好？”
  霓裳乖乖地点了点头，拉过了一张椅子，抱着洛瞳的胳膊当做枕头。
  “青鸟，我看这几天不必出去巡逻了。”洛瞳伸出一只手，悄悄遮住霓裳的额头。“左右我们说巡逻，也不过是借机出去看看。月神回来之前，还是免了吧。”
  “我们守着自己，等暗神回来。”
  青鸟点了点头：“一切都好说。”
  霓裳懵懵懂懂地抬头，洛瞳低头轻轻在她面上呵了口气，她便似安心了一般，抓着洛瞳的手再次入眠。
  青鸟微微转过脸，看向飞鹰。飞鹰一向少言寡语，并不会反对什么。
  “洛瞳。”青鸟低声开口，“我和哥哥去休息了，你要保重自己。”
  “嗯？”霓裳睡得迷迷糊糊，猛然听到一句保重，吓得打了个激灵。洛瞳却只是笑了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亲。
  “知道啦，真啰嗦。还不快点睡觉去。”洛瞳伸手拍了拍霓裳，“走。”
  霓裳打了个哈欠。
  “快去睡吧。”洛瞳向青鸟和飞鹰抬了抬下巴。“我自己有分寸。”
  反正没分寸也没办法。
  霓裳牵着她的袖子，撒娇地摇晃。
  洛瞳拉起霓裳娇嫩的小手，心却一点一点沉下去。
  她想起叶莹一字一句念着：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她不曾见过日落，却能感受到字句间的沉重。
  如果叶莹此刻在她身边，必定会掉一掉书袋，道一句：世事无常。但是她到底不是叶莹，只是心底暗暗想着，出门前说这种话很不吉利。
  骤雨初歇，雾沼上空沉沉的乌云被清风吹散。
  ——
  墨海，狼人岛的海滩。乱石丛生，惊涛拍岸。一只铁灰的鹰隼自茫茫大海中飞来，一头栽倒在海滩上。
  有几头狼跑过来，绕着这只奓着毛的鸟打转。最终，一头老狼打定主意，轻轻衔起了游隼，奔到狼王面前，呜呜地嚎叫起来。
  游隼本来就经历了长途飞行，此刻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狼王伸出一只爪子，拨了拨它，才看到它爪子上还拴了一枚狼牙。
  狼王的爪子猛然一顿。它轻轻呜呜了几声，老狼将游隼衔到了小溪边，也就不打算再管了。
  洛奎小心翼翼地用舌头卷起狼牙，竟微微有些恍惚：实在是太久了。他把牙齿交给了暗神，然后她往寒森，他留海岛，二人便再无交集。
  狼牙下面挂了小小一块银牌子，上面刻着六个字：暗神将往墨海。看得洛奎心头一紧：“暗神要来墨海干什么？”
  墨海的龙族，可从未这么躁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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