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莹和凌枫从此就在雾沼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十年。
  阎王的话应验了，十年过去了，她的身体却没有丝毫改变，她偶尔会戴了面纱去周围的村镇游逛，别人也会叫她一声小姑娘。她偶尔会出去帮周围的村镇驱妖，赚点钱给霓裳买些小玩意。
  她也会给洛瞳带东西，只是一次她挖空心思给洛瞳带了一套脂粉。洛瞳挨个闻了闻，第二天就写了长长的一张成份单子，托付青鸟去海边一趟。自己做出来的要精致百倍。
  叶莹要发誓从此再也不帮她费心思了，洛瞳又忍不住告饶，叶莹不松口，她就把叶莹按在床榻上咯吱。
  还是青鸟蒙着眼睛帮她主持了公道，有她出手，洛瞳不敢造次，但叶莹已经颜面扫地。叶莹惆怅地认识到：青鸟不算妄自尊大，是洛瞳不靠谱。
  但是当天晚上洛瞳还是“无耻”地钻到了她被窝里。因为怕打扰了霓裳的好梦，压低声音拌了好久的嘴，叶莹只得退让一步，表示算了。
  事后叶莹回想起来，惊叹自己越活越回去，居然像小学生一样闹别扭，当即在饭桌上摊开来教育霓裳。霓裳尚且懵懵懂懂，洛瞳的手便从桌下伸过来，悄悄地搔她的膝盖。
  叶莹最怕痒，从此略过此事不提。
  “暗神！”叶莹刚将小舟靠岸，霓裳已经兴冲冲地她跑了过来。叶莹向码头上一跳，霓裳张开了双臂，正好扑到她怀里撒娇。
  “这次没看到什么好东西……这个拿去玩。”叶莹从怀里掏出一对红白碎镶的绢花。绢花的料子算不得太好，但做工尚可，主要胜在小巧，倒不算俗气。
  霓裳有一头过腰的银白长发，柔软光滑，仿佛雪狐的皮毛。叶莹摸了摸她的脑袋：“走，带你回去编辫子。”
  霓裳伸出手来牵着叶莹的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眨呀眨的：“暗神，什么时候能让我也出去玩玩呀。”
  “要等霓裳再大点呀。等你满十二岁，我就带你出去。”叶莹抬起手捏捏她的小脸。“还要好好学习保护自己。今天又学什么了？有没有乖乖的？”
  “有的有的！”霓裳急急地辩驳。但是被叶莹瞥了一眼，还是心虚地转换了话题：“洛瞳说，暗神要是再不给她带东西，她就不给大家做晚饭啦。”
  “好啦。”叶莹牵着霓裳继续走：“少胡说几句，霓裳就最乖了。”
  霓裳心虚地挠了挠叶莹的指尖，抿起嘴巴笑。
  “好啦，她不做，暗神就来做，别嫌我放盐没轻重就成。”叶莹继续一本正经地吓唬霓裳。
  霓裳的小手都快蜷成拳头了，想到“暗神不会放盐”这种可怕的后果，赶紧举起一朵绢花，可怜巴巴地塞回叶莹手里：“那……这个霓裳就不要了，暗神还是给洛瞳吧。”
  叶莹笑得差点平地摔。
  如果她敢把小孩子用的绢花拿给洛瞳戴，洛瞳大概会用缎带勒死她。
  “好呀。”叶莹挑了一朵花儿抽走，“那霓裳和洛瞳就一人一个。”
  话音未落，洛瞳已经从一片竹篱后转了出来，她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滴溜溜一转，叶莹和霓裳一起低头。
  当然，洛瞳看她们也不过是为了过过“目光如炬”的瘾。她兴致不错地拿走了霓裳分给她的绢花，将缎带往手腕上缠了缠，倒也很好看。
  “今天晚上青鸟要弹琴请我们听。”洛瞳俯下身摸了摸霓裳的脸蛋，伸手接过了叶莹的斗笠与披风。“我刚刚煮了鱼汤，你多喝一点。”
  霓裳大大松了一口气，甜甜一笑。
  “吃饭之前去玩会儿。”洛瞳拍了拍霓裳的肩膀，轻轻将她一推。她走到叶莹身边，自然地让叶莹挽起她的手臂，她扫了叶莹的左臂一眼，闲闲说道：“温泉活血，毒针得卸下来。”
  “你不是消遣我吧。”叶莹挑了挑眉毛，“之前几天就泡一次，也没见过你讲究这个……”她突然将话尾生生收住，“难道你找出治疗的办法了？”
  “没有。”洛瞳面不改色地抬起系着缎带的手腕，抗议式地晃了晃。
  “我……”叶莹一时语塞。“下次给你带好的，别闹。”
  洛瞳悄悄瞟向叶莹的脸，她的睫毛微微垂下来，遮住了她眼底的光。
  “暗神，蛊都是无法根除的。”洛瞳低声说道。“我们只能压制。”
  “知道。”
  “不过，属下刚刚研究了些东西。”洛瞳伸手轻轻覆上叶莹的头发，“换了这种药，暗神的左手至少能动一动。就算拿不住剑，至少能端个饭碗。”
  “你就是怕教坏了霓裳吧。”叶莹摇头苦笑。
  洛瞳垂下头叹了口气，艳丽的面孔上浮起浅浅一层愁绪。洛瞳一句玩笑，竟惹得两个人都沉重了起来。
  “是看不得你趴在桌子上吃饭。”洛瞳板起脸假装严肃。“好好一个人儿，没骨头似的。”
  叶莹抽出右手来捏洛瞳的腰。
  洛瞳偏头一避，鬈发飘飞，倾泻如墨。二人正争闹，一阵清风拂来，叶莹抬头轻轻一嗅，只觉风挟着几分湿意，湿意里又裹了几分林木芬芳。
  “千万不要下雨。”叶莹暗暗想。她心里想着事情，洛瞳已经躲闪开来。洛瞳也不管她忧心，反过来细细在她身上挠痒。叶莹独臂难支，最后站都站不稳，揽着洛瞳的脖子连连告饶。
  洛瞳含着胜利的微笑，抱着叶莹的后腰扶她站稳。只听轻轻“啾”的一声，她的嘴唇在叶莹脸颊上碰了碰。虽然两人时常闹得厉害，但这么亲一亲，有什么事儿也就算了：“走，去换药。”
  洛瞳揽住叶莹的手臂。叶莹眯了眯眼睛：“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是是是，属下明天就给暗神搭一座竹楼。”洛瞳用肩膀推着她走。“就别念叨下雨了。”
  “还要有阁，能看日落的。”叶莹顺势撒娇。两人又笑闹了一阵，说着山外何处有毛竹林，改日去砍几支来建楼。
  “好像要好久之后才能有竹笋。”洛瞳皱了皱眉。雾沼之内四季如春，平日里她也不常出门，早已不知今夕何夕。
  “现在已经春天啦。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春笋好吃的时候。”叶莹泰然伸出手臂，让洛瞳下针。“等冬天来了，我们就去挖段竹鞭来雾沼种种看。雾沼种不活我们就种到附近这一圈平地，霓裳肯定喜欢。”
  洛瞳静静看着叶莹，半晌，她又低头亲了亲叶莹的脸颊。“好啊。”
  二人唤回了霓裳。叶莹十年以来第一次端起碗，叫霓裳好奇了好久。
  “凌枫。”叶莹收拾好了碗筷，别扭地冲凌枫招了招左手叫他过来。“等下青鸟来玩要泡温泉，你记得回避一下。等温泉蛋煮好了，我给你送去。”
  “是，暗神。”
  “垂蕊银桃要开了吧。”叶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你若是出去的话，顺便帮我折一支来。”
  凌枫单膝跪下：“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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