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亮。
  岚回到伯克尔家的时候，艾薇早就已经站在门口等着他了。
  “岚，你回来的很晚。”她看着一脸疲倦的岚，“而且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追的有点远。”岚毫无精神地回答：“我可没有你们那样的身体。”
  徒步从市区追到郊区，再加上一夜未睡，疲惫和困倦双重加持，他现在恨不得直接倒地就睡。
  “莉莎怎么样了？”
  艾薇看向屋子里面，“他们说在我们两个追出去之后莉莎就听不到那个声音了。现在大家都在睡觉。”
  “我现在也该去睡一觉。”岚打了个哈欠，“你不去吗？”
  “我们古灵是需要睡眠时间最少的种族，多日不寐也没有问题。”她看到了岚手中拿着的黑盒子，“那个是什么？”
  “……”岚将盒子举到艾薇面前，“我跟你说过的那个黑雾就在里面。”
  听到岚的解释后，艾薇立刻将盒子抢了过来，在手里左翻右看，上下摇晃，双眼发光。
  你看起来和一只猴子差不多……岚很想这么告诉她。
  “能判断出这是什么东西吗？”
  “感觉不到异常，也没有术力的痕迹。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盒子。”艾薇摸向自己的头发，“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先别打开。”岚拦住了准备开锁的艾薇。
  艾薇不解地看着前后矛盾的岚，“你不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吗？”
  “……那个东西也许会逃出来。”他有些语塞，“需要打开的话我自己来。”
  他在路上也多次想打开上面的锁一探究竟，可最后还是忍住了。那个铁盒子非常轻，让人不由得怀疑里面是否装的真的是那团气体。打开它到底是会得到事情的真相，又或是彻底解开了那团黑雾的束缚？岚不知道。
  岚转移话题，询问起艾薇的战果：“你那边怎么样？抓住那个无面女了吗？”
  “让她逃掉了。”其实准确地说，那个少女是被艾薇“放走”的。
  “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艾薇闭口不言，没有准备回答的意思。但岚能从她的脸上看到“我知道”三个字。
  “好吧。”岚只好换个问题，“虽然看不见，但你当时也在场。有没有感受到那个黑雾的气息？它是灵类吗？”
  “不是灵类。我没有感受到大量的符能粒子。”艾薇摇了摇头，“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不可能认不出同类的。”
  “在那个时候，我感应不到生物的气息。”她说出自己的看法：“你看到的那团黑雾，很可能是不是‘活’的东西。”
  岚猛地打了个寒颤。
  “你是说……”他语气有些僵硬，“我撞见鬼了？”
  源大陆上，所有生物体内都含有三大基本粒子中的两种——编织粒子和符能粒子。前者是组成事物的基本单位，构成了生物的身体；而后者是能量的基本单位，维持着生命的运行，是力量之源，同时直接决定了生命的身体强度。
  同样作为高于野兽的智慧生物，灵类与人类的根本区别就在身体中符能粒子的比例大小。八大灵族，体内的符能粒子占比都在百分之六十之上。而人类体内的符能粒子占比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这也决定了灵类的身体能力远远凌驾在人类之上，即使是身体强度最弱的白灵，平均能力也有人类三倍之上。
  灵类对符能粒子的亲和性是人类的数十倍，而他们本身就是一个不停行走的大型符能粒子团，所以他们能轻易察觉到身边同类的存在。
  “不一定就是你所说的‘鬼’。”艾薇接着岚的疑问说道：“还有一种可能，你看见的是灵魂。”
  “有什么不同吗？都是一些吓人的东西。”
  “有很大的不同。”她侧眼看着岚，“需要我给你从头讲起吗？”
  岚点点头。
  艾薇叹了口气，像是对岚的知识匮乏感到无奈，“我们的父神——万物之理平等地将精神分给大陆上的生命，这也就是我们九大智慧种族的诞生，你知道这个吧？”
  “别把我当成文盲。”岚皱眉，“这是大陆上的基本常识。”
  “那我就继续说了。”艾薇继续讲述：“理的精神碎片在我们身体里生长成型，变成独一无二的印记，这也就是被我们称为‘灵魂’的东西。而我们死亡后，灵魂会回归到秘灵之森的生命之树中，将印记洗净后再分成小型的碎片，重新分配给新生命。”
  “我知道生命之树的事，但没有那么详细。”岚略有些好奇，“这些都应该是教典上的深层内容，你是圣殿的成员？”
  “常识而已。”艾薇淡淡地说：“而无论是东方的‘鬼’还是西方的‘恶魂’，其实都是因为外力无法正常回归生命之树的灵魂。那个外力大概率是术的作用。”
  “所以我看到的不是鬼是什么？”岚感到话题回到了原点，“你不是说灵魂会从死人体内出来吗？”
  “我没说过灵魂不可以从活人体内出来吧？”艾薇不急不忙地说着：“我们活着，灵魂必须要依附在‘寄体’上。而通过一些特殊的办法，可以从活物体内抽出灵魂。”
  “比那些所谓的‘鬼，’强行从体内被抽离的灵魂要痛苦数十倍。前者只是无法前往应去之处，而后者无法凭自己的力量回归身体，也不被生命之树接纳，无处可归，被父神制定的规则挤压，直到被消磨殆尽之前，一直受着徘徊之苦。”
  岚听明白了艾薇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看见的是‘活魂’？”
  “我没那么说。”艾薇耸肩，“你看到的是鬼也不一定。”
  你之前花那么长时间说的都是废话吗？岚突然有种想骂人的冲动。
  艾薇继续进行讲解：“但无论是鬼还是活魂，想存留于世都要有‘寄体’和对应的符能支持。所以用直接的能量冲击就可以削弱他们的存在。但想要彻底抹除他们，就要摧毁那个寄体。”
  “而那个寄体，除了专门制作的特殊容器外，就是跟他们自身相关密切的物品。”
  “……还有一个问题。”岚说出了从“为什么只有我能看见那个东西？”
  “灵魂毕竟是无形之物，不是一般的活物能看见的。能直接目视到灵魂，不是持有特殊的刻器，就是有着‘死’这方面的才能。”艾薇打量着岚，“你在这方面貌似有着很高的潜能。我和这方面的相性极差，所以看不见。”
  “听上去就像那些渗人的鬼巫。”岚面露嫌弃，“我宁愿不要这种才能。”
  他重新审视起手里的这个黑匣子。如果事实和艾薇说的一样，那么那个黑雾的寄体就放在这里面？很有可能。那么直接破坏掉它？但这样也不能保证事件一定能平安结束。
  果然，还是要打开看看吗？
  岚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也说过这次事很可能跟书页有关吧？你作为书的主人，不能查出到底是谁使用的书页吗？”
  “做不到。”艾薇摇头，“书页脱离出去之后，就是一个独自的个体，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在我面前隐藏自己，除非主动暴露力量，否则我很难找到。而使用者只不过是一个‘媒介’而已。像上次那种书页直接存在于使用者体内的情况极少。我没有办法在毫无线索的条件下直接找出一个毫无关系的普通人。”
  “现在能告诉我那书页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吗？”岚盯着艾薇的眼睛，“还有你说的‘媒介’是什么意思？”
  “……”艾薇沉默不语，显然不想回答。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岚呼了口气，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至少告诉我，怎么才能让书页停下？”
  “想要书页失效，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将其回收。”这件事好像并不在艾薇的保密范围内，“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麻烦的办法。”
  “抹除‘书写者’的偏执。”
  “偏执……”艾薇回想起兰尔镇的那场悲剧中，艾罗德对于“认可”的那病态的执念，加上一个不幸的巧合，导致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惨剧。
  这次的事件，也有着那种扭曲的情感吗？想一想就浑身发毛。
  这样的话，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要在再次造成那样的悲剧之前结束掉这一切。为此还需要更多的线索。
  思索再三，岚还是决定打开手中的匣子。随着他的动作，艾薇也把头凑了过来。
  他将黑鹰的枪口对准锁头，扣动扳机，铁锁应声滑落。掀开盖子，里面并没有诡异的黑雾，只有一张折叠着的白纸，岚缓缓将其展开。
  “这是……”又是一件出乎岚意料的东西。
  那是一张简陋的儿童画，用彩笔的粗线条勾勒着三个事物。
  高大的杨树下，两个同样有着褐色长发的女孩彼此牵着手，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
  ……
  已经是不知道重复多少遍的这个坡道。莉莎安静地坐在轮椅上，没有逃离的意思。没有了那个哀嚎声的折磨，她也能冷静下来面对情况。
  为什么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只做这一个梦？
  在莉莎的背后，那个少女依然站在那里。看到她的容貌之后，莉莎再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更加完整了。
  她在拥有了双眼之后，在上方拥有了眉毛，在下方拥有了鼻子。距离完整的五官还差口与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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